皇城守衛戰兩年後。
皇城外鳳歧山本是一座荒山,山勢崎嶇,山裡野獸蟲蛇出沒,野草橫生,林深枝茂,真可以稱得上是山中鳥飛絕,徑上人蹤滅。
不過這是皇城守衛戰之前的事兒。
自從樂者們馳援幫助樂神和寧王守住了皇城之後,鳳歧山就被女皇劃為樂神的領地,領地中的樂者可以自由出入,受樂神支配。
同時,翔國對樂者們的統治也大大放鬆,不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樂者進行壓制,反而還大肆鼓勵國中百姓在習樂方面的靈根,一旦有根骨清奇者立刻便會送入官樂署中進行免費學習培養,而若能順利晉級成樂生的話,便擁有了自由行醫的權利,只要去官府報備一聲,領了能證明樂者水平及身份的牌子,立刻就能成為樂醫。
翔國各地都設有官樂署,而最出名的當然還屬皇城內的那一家。雖然各地的官樂署內的教官都是原來樂神手下的樂者們,但只有皇城內的這一位教官是樂聖。
對,就是樂聖。
世間唯一一位樂聖余飛。
自從前一位樂聖在皇城保衛戰中殞命之後,原本世上已無樂聖的存在。但青龍寨眾人援助翔國女皇的戰鬥中,余飛以樂師後期大圓滿身份協助夜七殺對水龍進行控制,在此過程中反而加深了他對樂者之力的理解與運用,竟然在戰鬥過程中就突破了原有境界,成為樂聖。
樂聖在境界上雖然還比不上樂神,但畢竟已經成為凡人無法企及的存在,因此他就成了在皇城中坐鎮的官樂署教官。
王麻子和王小寶隨方嫣然進了鳳歧山。原本按女皇的想法,想將這批輜重隊的人全吸納到軍隊之中,畢竟翔國很需要他們這種在裝備武器的製造上頗有心得造詣的高手。王麻子開始還猶豫了一段時間,後來聽說鳳歧山中出產豐富礦物之後,立刻把女皇的建議拋到腦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山。
梅花開和夏淨妻夫倆同樣住在鳳歧山中。事實上,青龍寨的那批人馬,除了少部分武者以及奉了方嫣然之命在外教習的樂者余飛外,所有人全在山裡。在她們看來,就算翔國對樂者再寬容,也是方嫣然替她們掙來的,而身為一名樂者,終身追奉樂神是一種榮幸。
就像余飛,如果不是方嫣然命令他留在皇城中,他絕對不會離開她。
清晨,薄霧在山間飄來蕩去,還未散去。
山頂上的一間小院裡,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子走出來,晃了晃肩膀,長歎一聲道:「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
她身後傳出一個溫潤的聲音:「然兒感歎什麼呢?可是想出山去看看?」
方嫣然笑道:「山中清靜得很,出山做什麼?小六兒,你皇姐可是又催你去看她了?」
小六兒同樣走出來。兩年時間過去,卻似未在他臉下留下什麼痕跡。三十來歲的男人,容色依舊如玉,舉手投足之間,貴氣十足。
他笑笑,道:「我皇姐希望我們能住在皇城裡,這話說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皇城裡人太多,」方嫣然道,「別的不說,三不五時就有其他國家的使者跑來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實在讓人頭疼。」
小六兒哼笑一聲,道:「然兒會頭疼麼?我記得上個月禮國二皇子還向然兒自薦枕席來著。」
禮國二皇子就是當初在皇城保衛戰中被方嫣然以樂神之力擒住的那個斬殺樂聖的將領。如果不是他殺了垂死的樂聖,就不會讓方嫣然看出他身份的尊貴,也不會給他自己帶來那場為時半個多月的牢獄之災。
不過那次牢獄似乎並未對他的心志造成什麼影響,反而讓他傾心於樂神,以至於皇城保衛戰之後各國議和時,他就時時提起樂神之名,目的明顯。
當然,那時的聯軍因為是被樂者所敗,所有人都真正清楚了樂者的實力,因此議和之後,各國都改變了對樂者的態度,開始暗地裡培植樂殺勢力。
可惜各國隱居著的樂者部落中的樂者們已經被這幾百年朝廷的打壓磨去了信任之心,他們更願意投身於方嫣然的麾下,成為樂神手下的一份子。
可以說,保衛戰之後,雖然各國都努力擴充自己的樂殺實力,但真正得到實惠的只有翔國一個。畢竟在對待樂者上,翔國一直都算是比較溫和的,還有樂神樂聖以及三醫之首坐。
如今的翔國實力已經一躍而成為各國之首,隱隱有了霸主的地位。
這種情況下,向翔國示好成了一種必然,向樂神示好甚至私下裡產生拉攏之心更是一種必然。
方嫣然輕笑一聲:「小六兒可是在嫉妒?」
小六兒走過來,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道:「我就是在嫉妒,怎麼了?」
方嫣然摸了摸脖子上被咬的地方,只覺得麻癢中帶了絲疼痛,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便道:「如此說來,好像對小六兒示好的各國美女也不少吧?本樂神好像很有吃醋的理由哦。」
小六兒雖然在保衛戰後就與方嫣然成了親,成了真正的樂神伴侶,但他風姿如玉,丰姿俊爽,因此每次各國使者聚會之時,看到他的女子很多都為之傾倒,甚至在無人之處向他拋媚眼遞信物。
畢竟這裡雖然是女尊社會,但因著走親習俗的沿襲,男子的露水姻緣並不少見。很多長相出眾地位尊貴的男子,就算成了親,也有不少與妻主之外的女人有某些曖昧關係。
小六兒低低一笑:「有嗎?我怎麼不知道?」
方嫣然轉頭摸了摸他的臉,道:「有的人在耍賴皮了。」
「耍賴皮的不知道是哪個,」小六兒道,「我聽梅花開說,前幾天好像有個齊姓男子來求見樂神吧?」
「齊卓吧?」方嫣然道,「說起來他娘真的很寵他,皇城勢危時竟然把他送到了邊關,直到形勢穩定之後才又將他調了回來。而且身為安平王,竟然這麼多年都沒再娶過正夫。」說著歎了口氣,「挺不容易的。」
小六兒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冉冉升起的朝陽,瞇起眼睛道:「安平王她……一直喜歡故去的國師。」
「哈?」
「我亦是聽皇姐說的。她不娶正夫,固然有對齊卓的疼愛,最主要還是國師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
方嫣然嘖嘖稱奇:「想不到安平王還是個癡情種子。」
小六兒的手輕輕移到她的腹部,若有所思。
方嫣然拍了他一下:「怎麼了?難不成又要舊事重提?」
她口中的「舊事重提」指的是幾天前小六兒與她親熱之後,說到兩人成親這麼久,她卻一直不曾有孕的事。小六兒提起這件事,是覺得自己或許身體某方面有隱疾,導致她懷不了孩子。
世間女子,成親後若是一年內沒有身孕,都會立刻納側夫小夫的。
方嫣然的肚子兩年了還沒動靜,小六兒不能不急。
「難道你不想要孩子?」小六兒低聲道。
「我想要我和你的孩子,」方嫣然立刻道,「除了你之外,我誰也不要。何況,女子不能受孕,除了男方可能有問題外,女子本身也有此可能,」她拍了拍小六兒的手,「我們成親剛剛兩年,你急什麼?」
小六兒道:「我自然是急的。你若早些有了我的孩子,天寵夜七殺他們也能早點兒死心吧?」
方嫣然撲哧一笑道:「說來說去,原來還是因為這個。」
小六兒不語。
方嫣然只覺得心裡一股甜意。
從前她總覺得小六兒雖然千好萬好,卻太過內斂了些,老把萬般心思放在心裡,不輕易說出口,不夠果敢決絕,甚至還曾想過若是小六兒能有天寵的性子,哪怕只是一點點,也會讓她高興許多。
但是小六兒在烈焰城不告而別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小六兒就是小六兒,她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有著小六兒長相、天寵性子的組合體。
愛他,就得接受他的一切。
重新見到小六兒之後,她已經做好了完全接納這個溫潤內斂的心上人的準備,沒想到小六兒似乎同樣開了竅,開始試著把心事說出口,不再像以前那樣隱忍。
這兩年中,他就因為各國為了拉攏樂神而施展萬般手段送上各樣美男抱怨過很多回,雖然只是旁敲側擊地提上一兩句,卻足夠方嫣然開心很多。
「放心吧!」她抱著小六兒大大地親了一口,「我們一定會有一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你的長相加上我的頭腦,想想就好棒。」
小六兒想了想,道:「這麼說來,我必須看住你,不能讓你禍害別人。」
方嫣然眨眼看他,不解其意。
「生個孩子有你的長相加上我的頭腦倒也罷了,起碼腦子夠用,」小六兒噙著笑看向她,「萬一你和別的男人生個孩子,有你的長相加上另外那個的腦子,那就太糟糕了!」
「小六兒!你!」方嫣然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