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兒,你還記得當初在梅花開的寨子中時,我們是怎麼教導那些樂者的嗎?」小六兒問道。
方嫣然點頭:「調勻氣息,心無雜念,等靜下心之後,就放眼內視什麼的……。」
「對,如果順利的話,你會漸漸感覺到體內有與平時不同的感覺,試著將那種感覺沿著身體的脈絡行走,連續幾周,你就能夠打通丹田。當然,這可能會需要一段時間,但……。」他想了想,停下來。沒說出口的話是,若她是樂神,邁入樂嬰行列之後,進步理應與其他樂者後裔神速得多,一旦融會貫通,能一躍登天也說不定。
只不過這話還是不說的好,萬一方嫣然成了樂嬰仍舊進境緩慢,這不是會打擊到她的自信嗎?
「以前你教他們的時候,我就試過,根本沒那些感覺。」方嫣然道。什麼風,什麼熱什麼冷的,她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她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幅畫,一幅美景,僅此而已。
「而且……我也不懂那些脈絡什麼的。」方嫣然看看小六兒的神色,又道。
醜話說在前面比較好。
小六兒想了想,走到案邊,提起筆,蘸了些墨就在鋪好的紙上畫了起來。
方嫣然湊過去看看,竟是一個小人兒,身上畫了很多黑點和細線。
「然兒,你來看看,這些黑點兒代表進入丹田的路線,細線則是從丹田傳出的路線……你知道丹田所在嗎?」
她猶豫了一下:「臍下……三寸?」好像小說裡提過。
「對。」小六兒道,「你來試試,想像一下你體內有股氣息,就沿著這條線在走。」他邊說邊用手指沿著黑點移動。
想像?
另類的唯心主義?
她突然想起在現代時看過一本小說,上面提過男主人公和豹子頭林沖學槍時,因為沒有內力而苦惱。當時林沖的回答是:「你拿著槍,想著你一定能把那石頭砸成粉末,然後一槍揮下去,它就成粉末了。」
方嫣然看到那時,差點兒笑噴了。
那作者筆下的豹子頭林沖其實是唯心主義創始人附身的吧?
沒想到,現在小六兒也讓她想像了。
她不忍心打擊到小六兒,問道:「需不需要蹲馬步一類的?」她記得那些樂者後裔當時還擺了個姿勢。
小六兒搖搖頭:「能保持心情平靜就可以。」
方嫣然坐到床上,雙腿盤膝,擺了個傳說中「五心朝天」的姿勢。
「這樣可以嗎?」
「可以。」
「那我開始了?」
「路線圖記熟了嗎?」
「記熟了……就是……不需要有個穴道什麼的更準確點嗎?」方嫣然小心地問道,武俠小說裡運內力的時候,不都是從一個穴道到另一個穴道?
「不用,記住大概位置就行。」小六兒道。
原來這個唯心主義連精確度都不作要求。
方嫣然閉上眼睛,慢慢想著小六兒筆下的那幅畫,想著那些黑點的走向。
小六兒開始哼歌,聲音模糊,但特別好聽。
她的神智漸漸失去了清明。
「然兒?然兒?」一個聲音在她耳邊叫道。
方嫣然一驚,立刻驚開眼睛。
小六兒似笑非笑的臉在她面前。
「呃……。」她有些心虛。
小六兒提醒道:「口水流下來了。」
她趕緊抬起手,把唇邊一條可疑的細細銀絲擦了下去,尷尬地笑了笑。
這也就是小六兒脾氣好,若是換成天寵那個嘴巴刻毒的傢伙,這時候指不定要怎麼挖苦她呢。
「那個,我……。」她喃喃地想解釋幾句。
「這段時間諸事繁忙,難怪然兒精力不濟,一時走神睡著在所難免。若然兒累了,不如再睡一會兒?」小六兒貼心地道。
「我……,」他越體貼,方嫣然越覺得內疚,「小六兒,你說實話,是不是我天賦太差了?」這不是第一天開始學習,但她的表現卻一直不好,讓她扎馬步,她常走神;現在改成調息內視,她又睡著了。
她不想這樣,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然兒是樂神,樂神的天賦怎麼可能會差?」小六兒笑笑道,不慍不火,聲音一如既往地平和。
「可是,說不定那天夜裡是你們看錯了。」方嫣然心裡暗道,不敢說出口。
「說不定是我操之過急了。」小六兒想了一會兒,才道,「樂神這條路,只有身為樂神的自己才清楚怎麼走才對,我們這些人,雖是樂醫之首,在這方面實在沒什麼經驗。不然我們再重新來一次吧。」
方嫣然立刻點頭,她實在不忍心讓小六兒失望:「還像剛才那樣嗎?」
有句話說得好,勤能補拙。不管最後她能不能成為樂神,只要咬著牙努力下來,相信肯定會有進步。
小六兒點點頭。
「對了,你剛剛哼的那歌蠻好聽的,是什麼來著?」她問道。
小六兒臉上微紅:「只是個靜心的曲子罷了,想幫助你收斂心神。」
她點點頭,盤好腿,再次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
小六兒的歌聲輕輕響了起來。
她努力收住心神,想保持心無雜念的狀態。但不知不覺中,她的神智再度飛起,慢慢洇於悅耳的歌聲裡。
不知過了多久。
等方嫣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時,入目的,就是小六兒坐在桌邊的身影。他的對面是天寵和夜七殺,天寵一臉的不以為然,夜七殺仍舊冰冷,只是眼神透著不屑。
她動了動,小六兒立刻察覺,轉過頭問道:「然兒醒了?」
方嫣然羞愧地站了起來。
她竟然又睡著了!
天寵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看了小六兒一眼,仍是閉上了嘴。
夜七殺冷笑道:「原來方大樂神在房中睡的好覺,卻讓我們在外面受冷吃風。」
訓練樂者,他沒意見。尤其看到樂者在這幾天的訓練中雖然疲憊不堪,精神狀態比以前強了不止一點兒,這讓他對方嫣然暗暗佩服。
可沒想到的是,她自己的修行反而毫無進展。
天寵和夜七殺前幾天輪流指導她,將自己練習的心得講給她聽。但她根本聽不懂,他們的經驗對她來說毫無助益。
兩人沒辦法,只得交由小六兒去做。
對於兩人的做法,她的反應竟然是直接睡著了。
真是浪費了他們的一片苦心!
一想到這裡,夜七殺牙根恨得直癢癢。
老天不公吶!
他們這些樂者哪個訓練的時候不是吃盡了苦頭?
她可好,一訓練就偷懶,一訓練就睡覺,真是個憊懶到家的笨蛋!
「然兒只是太累了,女人的身子本就比男人嬌弱些,她這段時間為了訓練出一支強大的隊伍,晚上寫東西到很晚,這些我們大家都看得見,七殺你何必諷刺挖苦?」小六兒話語裡沒有一絲火氣,但對方嫣然的回護之意一聽便知。
夜七殺臉色一凜,站起來剛要說話,天寵見兩人有要吵起來的趨勢,忙道:「想吵架的去外面,現在正事要緊。」
夜七殺恨恨地看了小六兒一眼,轉身出去了。
再看到這個笨女人,他非吐血不可。
方嫣然無奈地歎口氣。
這件事不怪夜七殺,若她對一個人寄以厚望,結果卻發現那人根本提不到檯面上來,估計她也會失望透頂。
尤其是這些人把她當成了樂醫大興的希望。
「我再試試吧。」她輕輕地道。
天寵搖頭:「算了。既然一直不行,估計再試下去,也沒用。」
「半途放棄不像你的行事習慣。」小六兒道。他知道天寵的話有道理,但看看方嫣然灰敗的臉色,就想再為她爭取些機會,索性激了他一將。
天寵道:「不是放棄。那天夜裡我們都看到了她身上的異狀,若說一個人看錯有可能,沒可能幾個人都看錯。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固然可能是她這個人太笨,另一個原因也可能是我們的方法不對。」
小六兒點頭:「有道理。」
「所以,莫不如我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天寵苦笑一聲,「不是我想替她找原因,只不過……誰也沒有培養樂神的經驗不是?」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火氣略消的夜七殺站在那裡:「方姑娘,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方嫣然抬頭:「什麼事?你說吧。」雖然這幾個人在外面以「當家」一類互相稱呼,但私底下的稱呼卻並沒有改變。
「進階樂嬰的訓練你有做過吧?」夜七殺問。
「剛剛小六兒的訓練就是這個。」方嫣然歉意地看了三人一眼。
「樂者們在成為樂嬰之時,都會感覺到風、水、冷熱一類的異樣。」
「我知道,但我並沒有這種感覺。」方嫣然回答。
「那麼,方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完全地沒有任何感覺,還是當時的感覺只是不歸屬於這四類?」夜七殺的問話一針見血。
幾個人全抬起了頭,看向方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