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還在屋中商議,忽地門外跑進來一個男人。
有些面善,是每天給三人送飯的那個。
那男人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兩、兩位大人,梅、梅老大!」
梅花開擰眉看看他:「王三兒,什麼事?怎麼跑成這樣?」
王三兒道:「山下、來了一隊、一隊馬車,可、可有二百多輛呢。可沉了,車輪吃土特別深……。」
梅花開「呸」地一聲,笑道:「吃土再深又關你什麼事啊,你還真把自己當土匪了?」
這個守護者部落,所謂的土匪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不然也不會跑到深山裡來。
王三兒急道:「可、可是,前面那麼多車,全是銀子!」
梅花開一下站了起來:「什麼?銀子?」
幾人面面相覷。誰有這麼大的手筆,銀子用馬車裝,還一裝就裝了幾十車?
「後面那些車又是什麼?」梅花開問。
雖然不是真土匪,但一聽到有這麼一大筆錢,她難免有些心動。
畢竟,寨子裡的人一直都自力更生,雖然基本的溫飽能夠保證,可再多就沒有了。如今迎來了歌醫大人和舞醫大人,看他們的架勢,早晚得離開。這幫人要是跟著去的話,路資就是一大筆錢,別的兜兜轉轉算下來,需要不少銀子。
她這次在三人面前提出這件事,也是打算探聽一下三人離開的時間,自己要盡快做準備。
如果真有這麼一大筆銀子進帳,就算三人現在離開,她也不愁了。
「後面那些車又是什麼?」梅花開問。
「看上去應該是些鋪蓋衣物糧食什麼的。」王三兒道。
梅花開想了想:「這麼大手筆,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她抬頭問道,「有沒有軍隊押送?」
如果有的話,應該是朝廷的軍用物資。真要這樣,她說什麼都不能去劫了。
擅碰軍資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雖然她已經決定跟在歌醫舞醫兩位大人身邊,不怕死,但貿貿然引來朝廷大軍的話實是不智。
王三兒點頭:「確實有,但是軍隊不多。」
天妖冷笑一聲:「多不多又怎麼樣?劫了!」
小六兒眉頭一皺。
他知道天妖看不起皇室的人,劫軍資並非為財,最主要還是想出口惡氣。
尤其天魚還死在了皇宮裡,天妖心中的死結就更難打開了。
問題是,這寨子中老老小小都算上也就幾百口人,只為賭口氣就和朝廷槓上,值嗎?
天妖挑釁地看向小六兒:「你是怕了?還是心疼你那個食民脂吃民膏的姐姐了?」
小六兒沒看他,問王三兒:「車上可插了旗子嗎?」
「有,看著像個『臨』字。」王三兒道,他是寨子中為數不多的識字者之一。
天妖和小六兒猛地全站起來,用力太大,兩人身後的凳子「砰砰彭彭」地倒了下去。
方嫣然喃喃地道:「臨王?」
「玉慎言,今兒這趟鏢小爺非劫不可,你要是敢阻攔,小爺先把你殺了!」天妖的眼睛都紅了。
當初他在山中練習舞醫時被臨王看到,天家人不得已犧牲了天魚,保住了他。他與天魚感情深厚,出了這種事,他除了深深自責之外,更把臨王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為了救出天魚,他想了很多辦法,甚至默許天家的人和女皇扯上關係。為了救出哥哥,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總算,一切努力沒有白費。哥哥忍辱負重數年,終於有了逃出生天的希望。為此他早早離開禮國,潛入皇城,只為隨時接應哥哥出宮。
沒想到,最後得到的,竟然是天魚的死訊。
天知道他當時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勸服自己沒有向具有一半皇族血統的玉慎言出手。
現在,臨王的旗幟竟然主動在他眼前晃呀晃,這讓他如何還能再按捺得住?
一時間,他身上竟溢出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殺氣!
小六兒皺眉想了半天,慢慢道:「我不阻止你。」
天妖臉色放鬆下來。
方嫣然愕然。
軍資雖然是臨王的部隊押送,但畢竟屬於國庫之物,換句話說,是他的皇姐的物資。
小六兒竟然贊同劫走朝廷軍餉?
天妖看向梅花開:「將寨子裡的人組織一下,我們需要確定打劫的步驟。另外,老弱病殘不能上戰場的,告訴他們在寨子裡把能帶的細軟全部打好包裹。劫完之後,稍微整頓一下我們就離開這裡。」
梅花開見兩位大人都同意劫餉,再不猶豫,響亮地「是」了一聲,帶著王三兒走出門去。
方嫣然走到小六兒身邊,憂心地道:「你是怎麼想的?能不能說說?」
小六兒伸手在她頭上撫了兩下,安慰她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天妖看不慣兩人的作派,在一邊冷哼一聲。
小六兒充耳不聞,低聲道:「然兒,現在邊境並沒有開戰,你有沒有想過皇姐為什麼偏偏要押送這麼一批軍資,還要繞行深山?」
方嫣然一怔,道:「平時的物資押送不是這條路線嗎?」
小六兒搖搖頭:「當然不是。這裡只能算是一條備用路線,雖然在皇姐手中的地圖上有標注,但卻不是最常用的那條。這種時候,向邊境大軍押送軍資也就罷了,我實是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放著常用的路線不走,偏偏要選這條。」
方嫣然驚歎:「你是說,這是你皇姐故意……。」
小六兒又想了一會兒,才道:「但是她怎麼知道我們的逃亡路線?怎麼知道我們躲在這裡?」
天妖冷淡一笑:「想知道這個原因,直接去問不就好了?」
山腳下,一排長長的馬車吱呀呀地慢悠悠走過。畢竟有二百輛馬車,光長度就讓人覺得特別壯觀。相對馬車來說,押送的士兵反而沒那麼多。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面插著一桿旗,旗上繡著一個大大的「臨」字。
方嫣然站在小六兒身邊,天妖則站在另一邊,身後是梅花開以及幾個她得力的手下。
「軍隊裡的兵士這麼強嗎?押送這麼重要的軍資好像沒多少人?能以一擋百?」她疑惑地問。
小六兒溫和地道:「皇姐很得民心,這次大概正碰上幾國使團的事情,所以才派出士兵押送。平時連軍隊都不會派。」
「萬一有人搶怎麼辦?」方嫣然問。
「不可能的。」小六兒淡淡道,「車隊裡向來有琴殺押送,誰那麼大膽敢打軍資的主意?皇宮中的琴殺殺人,千里奪命都有可能。」
方嫣然咋舌不已。
這段時間,她越來越感覺到樂殺和樂醫的威力。
同樣的一把琴,竟然既有醫人的功效,又有殺人的能力。
「琴殺有幾個?需要先把她們找出來嗎?」方嫣然問道。
天妖嗤笑一聲:「哪用得著那麼費事?」突地一揮手,「你們幾個跟我來。」
梅花開帶來的寨中人立刻全跟他走了下去。
「他……不是想直接這麼下去吧?」方嫣然有些擔心。天妖雖然嘴巴毒,但並不像這麼沒腦子的人啊。
梅花開臉容一肅,鄭重地道:「舞醫大人他……要憑舞技引出樂殺。」
這個要怎麼引?
方嫣然急忙向山下看。
天妖帶著那幾個人不一會兒就到了山下,一字排開擋住了最前頭的馬車。
車伕一臉驚訝,顯然他根本沒想到有人膽大包天到敢劫朝廷的軍餉。
車隊停了。
「吁——。」車伕拉停了馬車,後面的車輛也依次停了下來。
「你們是什麼人?」車伕喝問,「要幹什麼?」
天妖冷笑一聲:「白癡!這都看不出來?打劫唄!」
「你們!」車伕神色很奇怪,好像有點緊張,又好像覺得對面的幾個人自尋死路,「這可是軍資!」
天妖囂張地抬起右手,食指指著車伕:「小爺劫的就是軍資!要命的,扔下東西趕緊滾!」
「荒唐!」車伕大聲道:「我們有樂殺大人押送,識相的,快快讓開!」
天妖一臉不屑,突地拍了一下手。
那幾個和他站成一排的男人從懷裡掏出幾樣東西掛在腰間,或者繫在手上。
方嫣然看不清楚,問小六兒道:「他們在做什麼?」
小六兒道:「那是舞醫的樂器。舞醫出手,如果有合適的樂器相和,威力會大大增加。他們拿的樂器體積太小,如果大到能盛載這些人的話,震懾住一座城池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厲害?」
「當然,不過我只是在皇姐那裡僅存的幾本古書裡聽過,具體是不是真的,並不知道。畢竟這種時候,舞醫和歌醫都已經是違禁的存在。」小六兒耐心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