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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爭與不爭(2) 文 / 曉月聽風

    隨著皇帝和皇子們一路回到京城,我打發允祾回到飯莊後,自己卻跟著康熙回宮,因為我有預感,胤礽的事情,並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不知是不是被不孝子氣的,回宮之後,康熙便有些不舒服。急忙找太醫診治了,開了方子照方抓藥,日日煎服,總算有些好轉。

    這天,我正端著藥碗給康熙送去,轉過一道迴廊便聽見有人叫我。

    「敏敏。」

    我轉頭看去,卻是胤祀。

    「八阿哥。」我屈了屈膝,算是見禮。

    「敏敏是去給皇阿瑪送藥嗎?」他看見我手中的碗。

    我點了點頭。

    「八阿哥,有什麼事嗎?」

    胤祀走過來,歎道:「二哥也真是的,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能做那種鬼鬼祟祟、大逆不道的事兒啊!」

    我知道他說的是康熙對外宣稱的廢太子理由:「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暴戾淫*亂,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僇辱廷臣,專擅威權,鳩聚黨與,窺肆惡虐伺朕躬起居動作。平郡王訥爾素、貝勒海善、公普奇遭其毆撻,大臣官員亦罹其毒。朕巡幸陝西、江南、浙江,未嘗一事擾民。胤礽與所屬恣行乖戾,無所不至,遣使邀截蒙古貢使,攘進御之馬,致蒙古俱不心服。朕以其賦性奢侈,用凌普為內務府總管,以為胤礽乳母之夫,便其徵索。凌普更為貪婪,包衣下人無不怨憾。皇十八子抱病,諸臣以朕年高,無不為朕憂,胤礽乃親兄,絕無友愛之意。朕加以責讓,忿然發怒,每夜逼近布城,裂縫竊視。從前索額圖欲謀大事,朕知而誅之,今胤礽欲為復仇。朕不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不孝不仁,太祖、太宗、世祖所締造,朕所治平之天下,斷不可付此人!」

    暗自歎了口氣,我道:「八阿哥,切莫在皇上面前再提起此事了。皇上的身子才見好些,經不得反覆折騰。」

    胤祀點了點頭,看了看我,忽然輕聲說道:「太子乃儲君,身繫一國命運,不可從缺。如今二哥已經被廢黜,敏敏,你可知道,皇阿瑪屬意誰來繼任?」

    我心頭一驚,急忙說道:「八阿哥,立儲乃國家大事,奴婢如何能得知皇上的打算?奴婢也沒那資格去問。」我看了他一眼,又低聲勸道,「八阿哥,皇上已經嚴令,各位阿哥『如有謀為皇太子者,即國賊,法所不宥』,您還是不要再打聽這事兒的好!」

    他卻聽不進去,只是纏著我道:「敏敏,你是皇阿瑪最信任的人,輔佐皇阿瑪也是你的職責,一定知道皇阿瑪想要立誰為太子!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外傳!是大哥?三哥?四哥?還是誰?」

    看著他熱切的眼神,我當然知道他在期盼些什麼,明知康熙早有悔意,最終還是會重立胤礽,卻不能將它說出口。

    歎息一聲,我只能說:「八阿哥,抱歉,奴婢真的不知道!」

    他的眼神冷凝下來,審視了我半晌,忽然問道:「難道是二哥?他會東山再起?」

    我一愣。

    他真的很聰明!竟然能從我的隻言片語、神色之間看出端倪!

    將我的沉默視為默認,他漂亮的雙眸頓時被怒火燃亮:「為什麼?他做出那樣的事情居然還能穩坐太子之位?……是你麼?敏敏,是你為他求情的麼?」

    我沒有辯解,「君無戲言」並不是說來好聽的,康熙的出爾反爾總要有人來背這黑鍋。

    「敏敏!看著我!!」他抬起我的頭,強迫我與之對視,「你知道胤礽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驕橫自大、飛揚跋扈、殘暴不仁、不忠不義!這樣的人,如何能擔起大清江山的重任?你為什麼要處處袒護於他?難道就為了一個死人臨終前的托付嗎?你是護國天女,可你置大清江山於何處?!」

    我只能苦笑:「八阿哥,孝誠仁皇后是皇上最敬重的皇后,不可對她不敬。」

    他愣了一下,似乎被我的波瀾不驚潑了一瓢冷水,冷靜了些許:「不要岔開話題,敏敏!為君者,當上體天意、下體民情,二哥絕對不是最適合的人選,為何你還要包庇他?太子之位,就應該有德者居之!」

    我承認他說的一點都沒錯。然而如果這種理想狀態那麼容易達到,自古以來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父子、兄弟相殘?

    看著他,也許,相較於胤褆的莽撞、胤礽的驕橫、胤禛的冷酷、胤禵的自大,胤祀真的是最適合的皇帝人選也說不定,然而他畢竟太過年少氣盛,也許是太長時間的忍辱負重,等待這個時機等待得太久太久,以至於一有機會便是那麼的迫不及待,卻沒有想過,一子之錯、全盤皆輸,萬一這一局賭輸了,便難有再翻身的機會!

    「八阿哥,立誰為太子,畢竟是皇上的決定,其他人誰也無法左右皇上。且皇上早已有言在先,任何人不得謀太子位,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還是不要違逆的好!」我苦口婆心,希望他能聽進去,免去後面的無妄之災。

    然而我的努力畢竟是白費。他放開了我,帶著滿滿的野心和不甘,憤然說道:「算了!反正在你眼裡從來就只有胤礽,這事兒我自己會辦,不勞你操心了!」說完拂袖而去。

    「八阿哥……」我叫著,他卻不曾回頭。

    心底有些刺痛,這些孩子,哪個不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何會認為我只偏心其中一人?被權勢名利蒙蔽了雙眼,他當真再也看不見骨肉親情?

    面對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呆立半晌,待回過神來欲繼續前行,才發現藥已經涼了,無奈只能回轉身,倒回去再熱一遍。

    端著熱好的藥再次給康熙送去,沒想到在宮門處又碰到了胤禛。

    不期而遇,我們彼此都是一愣。

    「四阿哥!」我先回過神來,「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不是應該在上駟院側看管胤礽嗎?

    他笑了笑:「皇阿瑪召我來,詢問太子的情況。」

    想起方纔的胤祀,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胤褆、胤祀,他的兄弟們已經開始積極謀求太子之位,他這未來的雍正帝又當如何呢?

    「太子……還好吧?」我問。

    「若你問的身體的話,還好。但二哥不知怎的,似乎神智上有某些問題。」他皺了皺眉頭說道。

    「神智?」

    「嗯……似乎有些瘋瘋癲癲的樣子……」他沉吟著,忽又展顏一笑,「不過方纔我已經稟報了皇阿瑪,太醫一會兒就過去看看,應當不妨事。」

    我的心卻一直往下沉,事情似乎正朝著極為不好的方向發展著。

    「四阿哥……萬一二阿哥的病好不了,你……難道就不為自己打算打算?」看著淡定若水的他,我終究忍不住問起。

    他愣了一下,然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管如何,太子的位子始終會是二哥的,否則皇阿瑪也不會特意把我召進來問話。至於二哥的病……敏敏,你真以為那是病嗎?」

    我心頭劇震,原來他也看出來了!

    他審視著我的表情,若有所思,道:「原來……此中果然是有蹊蹺的!人哪,笨一些也就罷了,可明知前面是個坑還要往下跳這就太無可救藥了,對麼?」

    他看著我,滿含深意的笑容令我有些心驚。

    「四阿哥說的是……啊,奴婢還要為皇上送藥,不陪四阿哥了!」眼看著手中的湯藥又要冷掉,我急忙說道。

    他點了點頭,卻在我倆錯身而過時,拉住了我的手。

    「四阿哥……」

    「敏敏,所謂不爭即為爭,你說是麼?」

    「……」

    他放開我的手,我低著頭屈了下膝,匆匆走開。

    手裡的藥就快涼了。然而涼得更快的卻是我的心。

    一個處心積慮除掉可能威脅自己的人,一個為了權位可以不顧一切,一個表面上不動聲色卻能漠視至親骨肉墜入深淵……

    多麼可怕的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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