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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債(1) 文 / 曉月聽風

    福全逝世的那一剎那,我暈倒在康熙懷中。

    醒來之後,卻大病了一場。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等我病好的時候,福全的靈堂已經擺設多時了。

    帶著允?前去拜祭,一路上,我臉色蒼白如紙。

    「娘,你不舒服嗎?」允?依偎著我,乖巧的臉上充滿擔憂。

    我看向他,勉強一笑:「不……沒有,?兒。」

    「可是,娘,你的臉色好白哦!」小孩子聰明而執著,並沒那麼容易被敷衍過去。

    我無言一歎,轉變了話題:「?兒,待會兒去到伯父靈堂,你要好好磕幾個頭,知道嗎?」

    「嗯。」他使勁點了點腦袋。

    我撫摸著他的頭,仿若電影倒帶,往昔的點點滴滴一一浮現在眼前。允?不會知道,當年,若不是福全護送著我回宮,如今,便也沒有他的存在了!

    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在王府前停了下來。我拉著允?,走下馬車。

    王府下人對我是熟得不能再熟,自然不敢怠慢,將我趕緊迎了進去。

    入目是滿眼的白,雖是酷熱難當的天氣,天地卻一片雪白,仿若嚴冬的提前來臨,卻比嚴冬更加寒冷……

    那是滲透到骨子裡的冷!

    我覺得有些頭暈,急忙深吸了口氣,拉著允?,走向靈堂。在抬腳邁入的一剎那,心頭的某處,升起永遠失落的空洞。

    福全的妾室跪在一旁,哭得花容失色。最前面的是瓜爾佳氏,福全最「寵愛」的側福晉,嫡福晉的位置卻空著,我看了一眼,心裡沉甸甸的。

    磕了頭,上了香,卻流不出眼淚,彷彿所有的眼淚都在那一晚哭完了,心在哀嚎,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等允?也磕完了頭、上完了香,我便轉向一邊的家屬致意。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保泰眼中的牴觸。

    很想為福全守靈,可我有什麼資格呢?連他的孩子、他的遺孀……都是那麼討厭我!

    沉沉地歎息一聲,我只能帶著允?走出靈堂。後面,有供前來拜祭的人們休息的場所。

    「敏敏。」

    低沉的呼喚聲在前方響起,我愣了一下,抬頭看去,只見一身素白的胤?正站在樹下。

    「四阿哥……你怎麼在這兒?」

    「不只是我,老八、十三、十四都在這兒。」他笑了笑,看向允?,「小弟,好久不見了。」

    因為允?並沒有入宗籍,自然也就沒有排序,康熙的兒子們便一律以「小弟」稱之。

    允?似乎有點瑟縮,往我的身邊靠了靠,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四哥好。」

    我緊了緊他的手。

    小孩子通常是無比敏感的,能夠察覺很多常人難以體會的氛圍。

    「原來如此。」我沒有問為何他們都在這裡,也不必問。

    「敏敏……你的臉色很差!」他仔細打量我一番,「前些日子聽說你病了,原想去探你,但伯父這邊又走不開。」

    我笑了笑:「多謝四阿哥關心,奴婢沒事。」

    「敏敏……」他近乎歎息,「在我面前,你還要豎起那道屏障嗎?……你看,小弟都那麼大了,我們好歹也算是一家人了啊!」

    我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他,苦笑一下。

    他並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只是望了一眼靈堂的方向。

    「剛剛病好就來祭奠伯父嗎?敏敏……你跟伯父的感情,果然不同一般呢!」

    我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因為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事情。」

    「……而且,他至死仍帶著對你的愛戀,是麼?」他說。

    我渾身一顫,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分不出那是怎樣的笑容:「這在宮裡並不是秘密……而且他的嫡福晉之位,是為你留著的吧?」

    我的身子有些搖搖欲墜,他急忙過來扶住我:「抱歉,敏敏,我不該說這些的……」

    我搖搖頭,卻不知是想要否定他的話,還是要搖去心頭的歉意和痛苦。

    淚水潸然而下,他歎息了一聲,輕輕抱住我,呢喃中,說著我無法理解的話語。

    「不知,我死的時候,你會否為我流淚呢?」

    我聽見了,然而無底的悲傷已經將我淹沒,無暇去深思他話中的意味,也無法分心去迴避他的逾矩,只想找一個地方,一個能夠痛哭的地方!

    我現在,只想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

    「四哥,你在這兒幹嘛?」話音剛落,胤祥的身影便轉了出來,「啊,敏敏也在!你……在哭什麼?」

    胤?放開了我,淡淡地說:「還能為什麼?當然是為了伯父。」

    「哦!」胤祥點點頭,「確實,敏敏跟伯父相處的時間,比我們都長!四哥,明珠大人來了,你要不要過去?」

    他看了我一眼,道:「好……敏敏,你進去休息一下,別太傷心了!」

    我點了點頭,淚眼朦朧中,漠然看著他的離去。痛苦,令我的知覺變得麻木,直到允?拉了拉我的手,叫著我。

    「娘……」

    低頭看他,蹲下身抱著他,卻仍舊止不住啜泣。

    乖巧的允?,一動不動,任由我抱著他哭。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傳來,有人輕輕拍著我的肩,歎道:「敏敏,別再哭了!你病才剛好!」

    「八哥。」允?叫了一聲。

    我一驚,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別人家裡,居然就這麼放縱地哭起來!

    不過,哭了許久,悲傷得以宣洩,心中倒是沒那麼堵得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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