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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宛如隔世 文 / 曉月聽風

    又是十來天過去了,宮裡宮外,朝上朝下,讓吳三桂的叛亂鬧了個人仰馬翻。宮裡到處流傳著吳三桂勢如破竹的攻勢,今天攻陷辰州,明天佔領沅州;朝廷的人事調動也是頻繁至極,一會兒順承郡王勒爾錦被封為寧南靖寇大將軍,一會兒副都統馬哈達被派駐兗州、擴爾坤駐太原;吳應熊被抓了,我被貶了……亂七八糟,鬧鬧哄哄全是八卦。

    我也不管這麼多,反正我知道平叛的最後結局就好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安安靜靜待在乾西,老老實實做我的宮女,身邊根本沒有一點風吹草動。我淡淡付之一笑,烏雅氏雖然聰慧、心機過人,卻終是錯了這一遭。我之於康熙,根本沒這麼重要不是麼?

    新年了。雖然國政上風波不斷,但年還是要過的。只是因為國難當頭,也就沒有大肆鋪張。正月十五,孝莊在御花園裡,召集宮裡的嬪妃們喝茶聊天,不管掌權的人心裡怎麼惶急不安,大清朝仍然穩如磐石的景象卻是不能不作給百姓們看的,而最好的演員便是皇族,最好的舞台便是全國的權力中心--皇宮。

    雖然只是「喝茶聊天」,但東西卻是一樣琳琅滿目,絲毫不下於一場豪門巨宴的。太監宮女們捧著各色各樣的糕點、裝飾在園裡穿梭不休,忙碌不止。乾西因為靠近御花園,那兒的宮女太監便也被調來幫忙佈置。當然正式開始的時候是不能留在園裡伺候的。

    我辛苦無比地抱著一個大盆栽,前面的視線幾乎全被擋住了,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又多,我只能慢慢走著,無比小心。偏偏這個盆栽又很重,我的手幾乎都要斷了。

    好不容易就要蹭到地方,忽然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尖聲譏笑道:「哎呀,這不是曦敏姑娘麼?怎麼在這裡做這種粗活呢?」

    我一看,不由暗暗叫苦--怎麼又是陳貴人這個冤家對頭?茶會尚未開始,她怎麼這麼早就跑來了?

    雙手抱著盆栽,我只能屈了下膝,叫了一聲:「奴婢給陳貴人請安。()」她的身邊又聚集了一些比她地位低下的宮人,看來這個陳貴人在宮裡還是有點小小的勢力的。

    這回她倒沒有拿這件事找我麻煩,指著我轉頭對身邊的宮人們笑道:「奴才到底是個奴才,再怎麼受寵也改不了這個身份,看,還不是服侍主子做粗活的份?」

    她身邊的小宮人們諂笑著附和了,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在我的身上大做文章,活脫脫一副落井下石的小人嘴臉。我被她們叫住,沒有得到允許就不能擅自離開,此刻不由得有些惱火--有什麼好炫耀的呢?如果我當初點了頭,如今就算不是皇貴妃,貴妃是絕對跑不掉的。同時抱著盆栽的手也是漸漸開始麻木了,不由忍不住說道:「稟陳貴人,奴婢正在搬東西,能否求陳貴人讓奴婢先把這事兒辦了,再來侍候貴人?」

    陳貴人臉上現出詭異的笑容,很乾脆地說道:「好啊,你先把東西放下吧。」

    正被雙手的酸痛奪去了所有注意的我並沒有察覺她詭譎的心思,當下不疑有他便繼續向前走去,只想快點把手上這個東西撂下。

    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裡伸出來一隻腳,我一不留神腳一絆,當下一個踉蹌。只聽「匡當」一聲,手裡的盆栽終是拿不住,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雖然我穩住了身子,但卻砸了宮裡的東西,我愕然看著地上的碎片殘枝,又抬頭看了看陳貴人那得意又惡毒的嘴臉,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陳貴人居然惡人先告狀,怒斥道:「大膽奴才,竟敢砸了宮裡的東西,笨手笨腳,看來不好好管教是不行的。來人,掌嘴!」

    一個宮女在她的示意下走前兩步,「啪」一聲一個重重的耳刮子就打在我的左臉上,頓時一股**辣的刺疼從臉上升起,頭也有些暈暈的。從小到大沒人打過我耳光,在康熙的身邊雖然戰戰兢兢卻也沒人會給我排頭吃,想不到竟會在這裡受到這種羞辱,難堪和委屈的感覺洶湧而起,我捂著臉,眼中泛起淚花,卻是死忍著不讓它滴下來。

    怨憤的眼神看向陳貴人,大概是在康熙身邊久了多少學了些架勢,她竟然有些被我震住,但一下子又回過神來,似乎對自己被一個奴才壓制住有些惱羞成怒,怒罵道:「小小奴才,那是什麼眼神?敢對主子不敬麼?!」說著伸手一推,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倒在了身後的池子裡。

    池子的水並不深,但初春的季節仍然寒徹心肺。皇家的池子因為有專人打理,並不怎麼結冰,我卻因此受了活罪。我從池子裡爬起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被冷風一吹更是冷到骨子裡。身上**的,不由全身都哆嗦起來,左臉的火辣辣跟身上的徹骨寒冷交織在一起,滋味說不出的難受。

    看到我狼狽的樣子,陳貴人終於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她身旁的宮人們也附和著大笑,其他的太監宮女早就被驚動了,卻只能在一旁看著,偶爾幾個心腸好的也只能看著我露出同情的表情。

    忽然一聲大喝響起:「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旁邊的人群被開出一條路,康熙在侍衛的護擁下走了過來。頓時一片「叩見皇上」的聲音,極目所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跪了一地。

    我愣愣地看著他,猛然驚覺自己竟然沒有跪拜接駕,急忙掙扎著要起來,他卻一眼看到了我,見著我的境況,臉色猛地煞白。

    「曦敏,你怎麼了?!」他驚叫著,衝了過來,顧不得許多一下子跳進池子裡,引得周圍之人一片驚呼。

    他卻不理不顧,逕直衝到我面前,也不管冷水濕了衣服,蹲了下來捧起我的臉驚道:「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忽又看見我臉上鮮紅的刮痕,立刻震怒道:「怎麼回事?!什麼人竟敢打你?!」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只覺得恍如隔世,又酸、又澀、委屈、難堪……眾多的情緒湧上心頭,喉頭哽咽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垂下眼簾,搖了搖頭。

    他一下子把我打橫抱起來,走上石地,小六子眼明手快拿來了一件棉袍要給他披上,他看也不看直接就抓過來把我密密裹住,同時緊緊把我抱進懷裡。

    見我只是低著頭不肯說話,他轉頭怒視著周圍大聲喝問道:「快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滿園子宮女太監,見皇帝龍顏震怒,無不瑟縮。但誰又敢指責皇帝嬪妃的不是?當下只能低著頭不敢說話,有些稍微大膽一點的便用眼睛瞟向陳貴人的方向。康熙是個決定聰明的人,哪裡還能不明白?當下凌厲的眼光便掃向了一邊嚇得渾身發軟的陳貴人等人。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嚴厲的聲音飄向陳貴人,此刻康熙的臉上已經沒有表情,偏偏滔天的憤怒卻明明白白籠罩在那人身上。

    見到康熙如此寶貝我,陳貴人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闖下了滔天大禍,嚇得雙腳一軟就跪在地上,抖抖索索著說:「回……皇上,是她……她犯了規矩,對主子……不敬。」它還想狡辯。

    康熙冷笑一聲道:「犯了規矩?什麼規矩?對主子不敬?怎麼不敬?」

    陳貴人硬著頭皮說道:「她……她打壞了宮裡的東西,還……還跟臣妾頂嘴。」

    康熙又是一聲冷笑道:「打壞了什麼?」順著眾人暗示的眼神看到地上碎裂的盆栽,不由冷冷一笑,「當年她砸了養心殿外藩進貢的寶瓶朕也沒有責罰過她,何況只不過是一盆小小的盆栽?再說,你說她頂撞你?是真的嗎?」

    他嚴厲的眼神掃了周圍一圈,看得人人心驚肉跳,旋又對陳貴人身邊的宮人們問道:「你們老實說,曦敏有頂撞過她麼?」

    眾人急忙搖頭,開玩笑,皇帝的意思再不懂她們就是笨蛋了,別說真的沒有,就算有也只能說沒有。

    康熙勃然大怒,衝著陳貴人喝道:「欺君罔上,你這才是滔天大罪!即日起你廢為宮奴,永世不得平反!並且杖責三十,來人啊,給我拖下去,打!!」

    陳貴人知道他不過是找個名目給我報仇,況且三十廷杖連個男人都受不了,打在她身上那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嗎?當下嚇得魂飛魄散,重重地磕著頭,連聲哀叫:「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康熙卻不理她,逕自又問道:「她臉上的耳刮子,誰打的?」

    剛才那個打我的宮女自知難以倖免,只能猛磕著頭,連聲求饒,哭花了臉。

    康熙看看我紅腫的臉頰,氣得臉色發青,怒道:「廷杖五十,給我重重地打!!」

    那宮女淒叫一聲,軟癱在地上。

    我看的心中不忍,輕輕拉了拉康熙的衣服,他忙低下頭看著我,關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朕馬上傳太醫。」說著便要抱我起來。

    我急忙拉住他,輕聲說道:「皇上,求皇上放過她們。」

    他一愣,隨即看了看哭著瑟縮成一團的兩個人,滿臉不豫。

    我苦笑一下,宮裡面爭風吃醋,動輒死一兩個人不算什麼,我這還算輕的了。況且以陳貴人身為康熙的嬪妃的身份來說,她的行為其實也沒有什麼錯。何況,若非康熙的寵愛,若非他將我發回乾西,這種事情又怎會發生?於是我輕輕說道:「皇上,今日之事,奴婢也有責任,皇上寬大為懷,就放過她們吧。」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神一黯,歎了口氣道:「好吧,都依你。不過陳貴人廷杖可免,貶為宮奴一事不變。」

    他又看了看那宮女,我急忙說道:「她不過聽命行事,皇上……」對這個宮女,我是真的不怨。

    他看著我,再次妥協道:「好吧,不過仍然要罰,就改成十下吧。」說完再不給我求情的機會,抱著我大步而去,只留下討回一條性命的陳貴人和那宮女在後面感激涕零,大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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