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榮欣閣出來,司徒君寧扶著翠柳徑直回了凝香閣。
這件事情塵埃落定,她的心事稍稍放下了。接下來,只要等著五姐姐出嫁就好,但是她出嫁以後定然不會過得太平就是了。
當踏進正房,司徒君寧卻一眼瞅見了大哥,他這會子正在正房內踱著步子,十分焦急不安的樣子。見司徒君寧進來,他快步邁過去,直截了當道:「六妹妹,你可回來了。」
翠柳知道大少爺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與小姐商量,知趣的離開了。
待翠柳退去,司徒君寧淡淡一笑,道:「什麼事兒?竟然讓大哥如此焦急。」說罷,她又是微微一笑。
既是司徒君政一字不言,她也能猜出個大概。這些日子大哥最為焦急的事情就是憐香公主。的確,這女子的身份太過特殊,若是此事處理不好,影響的不光是大哥,更是司徒府的未來。
「六妹妹你是知道的,這會子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哎,這些日子,我可是愁壞了,但平日裡除了去學堂,見六妹妹甚忙,也就沒來叨擾。」司徒君政眉頭緊鎖,俊朗的額頭上驟然出現了幾道皺紋。
司徒君寧放眼望去,便能知道大哥有多麼發愁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坐下,道:「大哥,我知道這些日子你過的不舒心,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來,你並不喜歡憐香公主;二來,大哥又不願意娶妻。這事情若是拖下去的話,只會越發糟糕。」
司徒君寧將心裡所想一一倒出。
在西燕,娶妻生子可是大事兒,若不是這半年府裡發生太多事情,老夫人無暇顧及大哥的親事,這會子估計著急的緊了。佟氏不在,尤氏又死去,如今掌家的肖氏哪裡顧及得上司徒君政的事情!
「妹妹所言,我都明白,只是我的心裡依舊還有青蓮,如何能讓我娶一個陌生女子。這於我於她都是不公平的。」司徒君政蹙動眉頭,心裡更是苦澀不堪。
這樣的事兒,他的沒有人可以商議的,父親、祖母,他不願意去說,剩下的只有六妹妹了,可是六妹妹還只是個未及笄的,她固然有心思,但也未必想的周全。
公平?司徒君寧嗤之以鼻。
西燕,何來公平?就算是男婚女嫁,也談不上是公平?女子在家中的地位更是不能與男子相比。不然,為何人人都在算計小姐的親事,這可是為各府增磚添瓦的事兒。只要到時候小姐嫁人,這生死又有幾人在乎?
「若是大哥肯定寧兒的,就去華府求親便是。溫姐姐是一個極其柔和的人兒,但是她卻有著常人不及的意志。不管將來大哥遇到什麼事兒,她都會生死相依。」司徒君寧再次提起溫昭雅,她的確是覺得溫昭雅適合大哥。
大哥雖說已經成年,可是心性卻不沉穩,然而溫昭雅卻是心思細膩的,這兩人性子互補。再者,溫昭雅並不是華府的人兒,她不過是暫且居住在華府而已,雖然她有家,但是早已離開多年,如今算得上一個孤兒吧。
司徒府本來就低調,更不會與其他府上有所牽扯,若是大哥能娶了這樣一人,亦是能減少朝廷對父親的懷疑。
「可是……」司徒君政歎息一聲,心裡滿滿的苦悶,面對六妹妹卻是不知如何說出。他不願六妹妹早過的憂愁煩悶,這些事兒亦是不該她去操心。
司徒君寧猜出了大哥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大哥,這些事兒,你不需要多想,如今,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娶溫姐姐?剩下的事兒,我自然會替大哥打點好。」
這樣說來,她已是表明了自己的心跡。打心眼裡,司徒君寧極其喜歡溫姐姐,若是她能成為自己的大嫂,比其他人好相處多了。
半晌,司徒君政無奈的點點頭,道:「那只能勞煩六妹妹了。」
司徒君寧莞爾一笑,道:「大哥何必與我這樣生疏,若是你我都說謝不謝的,這府裡我可真沒一個能夠敞開心扉說事的人兒。」說罷,她撅起小嘴,故作生氣的樣子。
司徒君政趕緊道:「六妹妹,快別生氣了,都是我不好。只是今日我總麻煩你,這心裡過意不去。」
「若是大哥覺得心裡有愧,那往後就好好對待溫姐姐吧。至於青蓮,若是大哥無法忘記,就放在心裡便好,但是往後可不要再提了。」司徒君寧知道溫昭雅的性子,雖然她感覺溫昭雅是不在乎的,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和大哥說明白了。
若是溫姐姐真的喜歡大哥,興許也會在意吧?這可是說不准的事兒。
司徒君政鄭重的點頭,道:「寧兒,今日這事,我希望你能為我保守秘密。」
司徒君寧笑著道:「大哥若是不相信我,只怕這府裡你也沒有相信的人兒。這會子天不早了,大哥還是先回去的好,等有了消息我會立馬通知你。」
司徒君寧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已是入夜時分,月光皎潔,透過窗子照進來。
過幾日,就是元宵佳節了,司徒君寧心裡想著,這日子真是過的太快了。
待司徒君政離開,司徒君寧陷入深思之中。大哥的事情首先還要問過祖母,若是祖母能答應,溫昭雅那邊她覺得問題不大,華府應該也不會拒絕。華老夫人自然是疼愛這個孫女的,當然想為她尋一門好的親事,司徒府在燕京算是不錯的。而華府的其他人,恨不得這個吃閒飯的人趕緊滾出去,那自然不是障礙了。
她一直盼著大哥能答應下來,可當司徒君政真的答應下來,司徒君寧又覺得這事兒是不是做錯了。
若是以後,大哥與溫昭雅能夠幸福,她倒是心安了。若是不能,只怕她會一輩子愧疚吧!
日次,她下了貼讓小六子交給何榮,何榮轉而交給華府了。她邀請溫昭雅三日後來府上做客,並沒有提及大哥的事情。
這三日,她要探查清楚祖母的意思,只是如何開口比較好呢?
「小姐,這是二夫人送來的。」翠柳端著一小盒桂花糕,斂著淡淡笑容說道。
司徒君寧只瞅了一眼,便道:「以後,她送來的東西就不要拿給我了。」肖氏這又是要做什麼?自從她與肖氏一同執掌中饋,肖氏便隔三差五的送點東西過來。
只可惜,她再也不是那個天真善良的小女孩,不會因這刻意的討好動了雜念。
如今司徒府的命運,司徒君寧十分擔憂。雖然如今在外人眼裡,司徒府富麗堂皇、富得流油,可這些年來,父親倒是一個清廉的官,若不是因救了皇上受了封賞,這日子只怕早就捉襟見肘了。
她並不指望司徒府能夠多麼富貴,但是她還要報仇雪恨,就不能沒有司徒府這個跳板。
「奴婢明白了。」翠柳端起食盒退下,微微歎息一聲。
自從小姐將她提到了二等丫鬟,她與小姐接觸的日子漸漸多了。這些日子,她雖然瞧見小姐的笑,但這笑中夾雜了多少苦澀?翠柳覺得心疼,可是她又不敢去安慰,她怕自己的安慰會讓小姐覺得想起那些痛楚。
司徒君寧對窗沉思,緩緩閉上眸子,默默念著:祖母,我該如何向你開口呢?
卻說這日傍晚,天色極好,西邊的天空現出了美麗的晚霞。司徒君寧頓時眼前一亮,對了!
一想到這兒,她趕緊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裳去了壽康苑。
壽康苑,老夫人面帶微微笑容,抬眸看著遠處的晚霞,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一刻,老夫人心情甚好;這一刻,老夫人想去了夫君。當年他們二人攜手在晚霞的光芒裡,歡聲笑語,幸福安逸。
自從老太爺去世以後,老夫人每每有晚霞照耀之時,便會對天緬懷過去。
往日司徒君寧問過老夫人為何喜歡晚霞,老夫人便笑著告訴了她緣由。那時候,司徒君寧很小,卻是記得尤為清晰。
「祖母……」司徒君寧輕輕喚了一聲,走上前去,又道:「祖母,您又在想念祖父了吧?」
說罷,她追隨老夫人的目光,看向西邊天際的晚霞。
這晚霞的確美,美的讓人有些眩暈。
老夫人聞言,微微轉頭笑道:「是啊,原來你還記得。我是想念你祖父了,只可惜如今我也只能想想作罷。都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如今我越發年老了,還不知能有多少日子呢!」
雖是這樣說,老夫人卻並不傷感,若是去了,她就能與司徒元郎相會了,那未必不是一種幸福!
司徒君寧趕緊接上話茬,道:「祖母,瞧您說的,您還年輕,你還會看到兒孫滿堂,到時候四世同堂,那可是滿滿的幸福呢!」
司徒君寧故意說起這些,若是老夫人是個有心的,定然會想起大哥,那麼,關於大哥的親事,應該也不在話下了。
「你這小嘴啊,可是越發會說了。」老夫人伸出手來,攬住司徒君寧,將她攬入懷中,笑道:「若是借你吉言,真能看到那一日,我就是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