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幾日工夫,司徒君寧便婉轉的將此事告訴了老夫人。
起初,老夫人並不答應,雖說三小姐是庶出的,然司徒府在燕京的名聲還是不錯的。原本司徒君寧向她說起這事兒,她雖然不反對,但是那會子只當六丫頭說說而已。如今,六丫頭動了真格的,這不分青紅皂白的將庶出的小姐嫁入尋常百姓家,別人會怎麼看?
「六丫頭,你的心意是好的,祖母都明白。」老夫人面色變得凝重起來,睜開眸子審視一番這個孫女,她看似天真無邪,單純的如同一張白紙,可她內裡的想法卻是許多人兒皆猜不透。
半晌,司徒君寧感覺到老夫人異樣的目光掃視著自己,微微抬眸,對著老夫人的眼睛,道:「祖母,寧兒是個沒心思的,平日裡有什麼話兒就直說,但是寧兒懂得三姐姐的心思,更明白這許是三姐姐最好的去處了。」
是了,司徒君姝年紀越來越大,一直留在府裡亦是不妥的。
但是,這個阮家,真的可靠嗎?老夫人陷入沉思之中。
更重要的是,若是此時傳出去,只怕會受人非議。這半年光景,府上已是發生了太多事情,司徒府真是經不起大風大浪了。
一想到這人,老夫人深深長歎一聲,緩緩道:「寧兒,不是祖母不近人情,只是如今阮家這狀況,實屬不妥。」
司徒君寧聽聞,微微眨動眼眸,考慮了祖母方纔的話。
細細考量過後,她頓時明白過來,祖母的話兒不無道理。但這並不是什麼難事兒,阮家三少爺平日讀書十分用功,若是沒記錯,今年秋闈過後,他能有點成就了。
這樣一想,司徒君寧便順著老夫人的竿子往上爬。
「祖母,您的擔憂孫女明白。祖母,您看這樣行嗎?」司徒君寧側頭盯著老夫人的眼睛,她的眸子異常明亮,如同清澈見底的泉眼,沒有半點雜念。
「你說說看。」老夫人看她這模樣,想必是有了主意。
司徒君寧微微一笑,直截了當道:「祖母,阮家三少爺如今雖然是個無名之輩,但並不代表他將來沒有半點作為。今年秋闈,若是他能考出點成績,祖母再決定可否?這樣既不會丟了司徒府的臉面,亦是能為三姐姐的將來贏得一個保障。」
說罷,她閉上嘴,不再多說一句。
老夫人聽聞她這樣分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寧兒真是聰明,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只給他半年多的時間,若是今年秋闈他考不中,這事情只能作罷。」
老夫人說完,稍稍鬆了一口氣,若是真如眼前孫女所言那樣,她到是放心了。
司徒君寧莞爾一笑,道:「寧兒替三姐姐謝過祖母了,只是她這些日子雖然病情有所好轉,但依舊要好生休養。」
言外之意,司徒君姝並不能當面來謝過老夫人了。
司徒君寧這樣打算,是不讓肖氏懷疑,老夫人自然是不會多說,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待三姐姐痊癒之時,阮三少爺能考取功名的話,這是最好不過了。
然而事情並不會如此順利。
這些日子肖氏見三小姐那頭沒了任何消息,這六小姐卻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詭異。
但是,她卻不敢輕易去靜淑閣探望,若真如大夫所言,三小姐染上了頑疾,而且會傳染,這不是威脅她的性命嗎?
這日,清香苑,肖氏端坐在案桌前,皺著眉頭,吃著糕點,卻是心不在焉,就連吃的點心是什麼味道都不知。
「二夫人,楚府那邊今兒又來消息了。」一個身著淡黃色衣裙的小丫鬟緩緩走到肖氏身側,隨手將楚府那邊送來的信箋雙手遞給肖氏。()
肖氏微微抬眸,睨了她一眼,接過信箋,冷冷道:「退下吧。」
待丫鬟退下,肖氏歎了一口氣,拆開信箋,略略掃過,這信上如她猜測的那樣,楚府除了詢問大少爺的親事,別無他事。
這會子,她心裡越發焦急起來。本來一切都計劃好了,只要表面做好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三小姐嫁過去,到時候就算老夫人知道了真相,亦是不能改變結果。
這老夫人最多是生幾天氣,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可誰知三丫頭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這會子生病了,而且連和她最為親近的六小姐都不去探望,看來這病情是真的了。
如此一想,她更是怒火中燒,轉頭對著藍媽媽道:「這幾日,我總覺得不安,雖然一切看似沒有破綻,可我總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媽媽,你可否替我去靜淑閣探望一番三丫頭?」
一些話兒肖氏並未說出口,言外之意卻非常明顯。
藍媽媽亦是明白,夫人這是探查三小姐是否是真的病了。
「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待會子奴婢就去探望三小姐。」藍媽媽隨口應下,微微思量片刻,抬頭問道:「若是三小姐真的病了,夫人,您如何打算?」
雖說平日裡主子的事情,下人是不該過問的,但是藍媽媽看出來了,夫人這會子是真的著急了。
肖氏並未生氣,而是歎息道:「若是她真的病了,那亦是天意,我也改變不了。」
說完這些,她頓時覺得心裡難過起來。若是三丫頭真的病了,該將誰送去楚府呢?
這藍媽媽領了命,就帶著小丫鬟直奔靜淑閣去了。
進了靜淑閣,藍媽媽發覺院子裡守著的小丫鬟皆是沒精打采的,雖說看上去在幹活兒,卻是沒有一個用心的。
這情形,只怕是三小姐命不久矣了。
藍媽媽一聲歎息過後,踏進了正房,走向內室。
內室裡,司徒君姝面色蒼白的躺在床榻,不是的咳嗽著,眸子裡的光更是暗淡,與往日那個活生生的小姐簡直判若兩人。
當藍媽媽正要去床榻邊,榴蓮趕緊站起來,走向藍媽媽,貼著她的耳畔小聲嘀咕了幾句。
藍媽媽聽後,臉色大變,驚恐道:「你這個死丫頭,你要是敢騙我,我定會稟告夫人,要了你的小命!」
說完,藍媽媽連滾帶爬的直直跑了出去。
榴蓮看著藍媽媽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笑容來。
這些日子,她大約猜出了六小姐的計劃,本來連她都以為小姐是生病了。可若小姐真的病了,估計不用這麼久,早就香消玉殞了。這只能說明一個情況,那就是小姐在裝病。
表面上看去,司徒君姝的確十分憔悴。但是,她卻一直維繫這個狀態,病情不惡化,亦是不見好轉。
司徒君姝咳嗽一聲,伸手招來榴蓮,輕聲問道:「你跟藍媽媽說了什麼?」
「小姐,您不需要去想太多,您只管養病就好。奴婢知道小姐的無奈之處,這往後不管是誰來探望小姐,奴婢皆不會讓他們知曉真相。」榴蓮看著司徒君姝的眼睛,徐徐說道。
這一刻,她驟然間有些同情小姐了。
小姐雖然看上去錦衣玉食,不缺吃穿,可是卻沒有自由,就連自己的親事都不能自己決定。
司徒君姝聽聞她的話,已然明白她看出了端倪,於是發自肺腑道:「榴蓮,這些日子真是虧了你了,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挨過這些日子。往後,若是我能出去,我定會將你帶在身邊,以後為你尋一個好的人家。只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出這裡。」
說到這兒,司徒君姝眼中噙著淚珠,她的心亦是沉重不已。
自未及笄,她便嚮往未來的生活,不求富貴榮華,只求能得了一個知心人,這就是她最大的願望了。然而一年年過去,她的親事卻從未被人提起,她灰心失望,而後對將來早已不再期盼。
可這時,肖氏偏偏說起了她的親事,她心裡的願望被燃起,最後的結果卻令她失望、悲痛。
「小姐,您一定能走出這裡。」榴蓮緊緊攥著小姐的手,一刻也不放開,她堅定的說著,心裡亦是覺得小姐可以做到。
即便前方刀山火海,荊棘遍地,她不會害怕,不會退縮,她只求小姐能得到幸福。
司徒君姝嘴角斂出一絲笑容,乾澀的嘴唇裂開了一道口子。
然而,她的心裡卻是暖暖的。
榴蓮,是除了六妹妹以外,對她最衷心的一人了。
「下去吧,我想歇息一會兒。」司徒君姝掙扎著抽開手,緩緩閉上眸子,沉沉睡去。
榴蓮看著小姐眠去,才緩緩退去。
卻說司徒君寧與祖母談妥之後,便著手準備這件事情,最為重要的便是將此事告訴阮三少爺,這功名之路全靠他自己,三姐姐的將來亦是與他的努力息息相關。
當阮三少爺得了消息,便回了一封信箋。
司徒君寧看過之後,嘴角揚起笑容,自言自語道:「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只希望你能遵守信諾吧!」
對於如今的阮三少爺來說,司徒府小姐是他所不敢期冀的。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恩賜,更是一股無形的力量,促使他苦讀、拚搏。
司徒君寧不禁在想:若是阮三少爺知曉自己的將來?還會答應這門親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