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山聞言,轉過頭看向司徒君寧,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詢問道:「寧兒,你可有想到什麼法子?」
司徒君寧眨眨眼睛,搖搖頭。
這距離湘王約定的日期還有兩日,她是斷然不會這個時候就將自己精心準備的法子說出來的。
既是事情因父親而起,他就該多受點煎熬,不是嗎?
司徒文山失望的搖搖頭,又看向司徒君政,「政兒,你在外遊學許久,可曾聽聞過什麼法子?」
司徒君寧冥思苦想片刻,道:「這旱情在西燕幾乎是年年都會遇到,往日的措施就是開糧救民,但是此法卻有弊端。皇上下令了是不錯,可地方官員未必個個都是為民著想的,最終開糧非但救了民,卻害了民,最終這些糧食全都被地方官員私自吞食了。」
「哎……」司徒文山長長一歎。
「都說苛政猛於虎,看來這自然災害更是一隻巨虎啊,吃人都不吐骨肉的。」雖然對於這些事情他並不是十分懂,但是多少能想像到那樣的場景。
無奈的未曾尋到法子,司徒文山略略有些失望,欲要轉身離去。
司徒君寧當然不會就此作罷。
「父親,請等等。」她小巧的步子越過眾人,走到司徒文山面前,輕聲道:「父親,女兒雖然此時還未尋得良策,不過心裡卻有了一些想法,等我將這些法子一一考慮過後,在與父親商議可好?」
這一句話,猶如一劑良藥,瞬間治癒了司徒文山的心。
他本書嚴肅的臉上變得柔和起來,眸子中亦是閃出希望分光芒。
「寧兒,若是這樣,定然是好的。只是,只有兩日時間,可夠了?」
司徒君寧重重的點頭,「父親放心便是。」
這個女兒向來說話是作數的,既然她能應下來,多少應該是有了法子。如今,他心情大好,笑道:「那我就等寧兒的好消息了。」
此時,最為詫異的便是司徒君榮,本以為這一次定會讓她難堪。而且方纔那小賤人的表情,分明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這一會兒竟然說她有主意了?
真是,好生奇怪!
不過,她空口無憑,若是兩日後拿不出像樣的策略來,只怕會更加難堪吧。
想到這兒,司徒君榮拿起帕子摀住嘴偷偷笑了起來。
打腫臉充胖子?她倒要看看,那個小賤人還能充幾時?
眾人散去之後,司徒君榮貼著司徒君寧的耳畔道:「妹妹真是好心思,如此便能安了父親的心。只是,我可在等著妹妹的好計策呢?到時候,可不要讓姐姐我失望喲!哦,不,是莫要讓父親失望才對!」
說完,她尤氏嘲諷的笑笑。
司徒君寧睨了她一眼,淡然的笑著,「謝五姐姐關懷,寧兒定然不會讓父親失望的,更不會讓姐姐您失望的!」
最後幾個字,她著重提高嗓音。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司徒君榮此時卻是笑不出來了。方才司徒君寧那架勢,分明是志在必得!若是這樣,她又能得了父親的寵愛了,到時候,自己該怎麼做呢?
這日傍晚之時,司徒君寧去了壽康苑看望老夫人,將今日的一切細細說與祖母聽。
老夫人聽聞,詫異的看著司徒君寧,詢問道:「你可就這樣答應了?若是這方法對了還好,若是不能得到皇上的認可,這可就難了。」
的確是這樣的。
只是,她可是司徒君寧,斷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更不會將司徒一族的榮耀毀掉!雖說家世對她來講不算什麼,但是如今的西燕,良好的家世卻是不可或缺的。
燕凌宸,還有那個皇子,想要報仇,沒有司徒府這個平台,她怎麼進行?
這一次,對她來講,是一個機會,在皇帝面前展示司徒府獨到的一面,更不會讓世人小瞧了她這個女子。
老夫人仍是擔憂,可如今也別無他法,只能贊同。
「寧兒,凡是皆要小心。這世間最難猜的便是人心,一些人看似對你好,實則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給你使個絆子。可一些人哪,看似愚昧無知,甚至是不會觀察人心,可說不准就是對你最為衷心的。」
老夫人悵然說著,似是想起往事,眼角中竟然湧動著淚光。
當年向她求親的人數不勝數,其中就有一個最會察覺人心的,可這人在從林府得了想要的東西過後,便再也未曾上過門。當時,她是心灰意冷,若不是遇到司徒元郎,被他的真情打動,估計這輩子她都不會出嫁。
而那個最為忠厚老實之人,便是沈鶴。自從得知她嫁人,他就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可每到最關鍵時刻,他都會毫無所求的伸出援助之手。
司徒君寧細細聽著,不時的點頭附和著。
是的,人心,最難猜。
從重新回到十三歲,她早就不會輕易交出自己這顆心了。
兩日後,司徒君寧將整理好的計策送與父親,司徒文山看過後大加讚賞,不由的多看了她幾眼。
「真是可惜,你只是個女兒身。」司徒文山上下細細打量一番女兒,歎息道。
「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
司徒君寧嘴角勾起,無奈的笑笑,她是十分不認同這個觀點,不禁辯解道。
「若你是男子,司徒一族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了,只是如今,這願望是不能實現了。」放下手中司徒君寧獻出的計策,他微微瞇上眸子,又是一聲歎息。
司徒君寧不以為然,輕笑一聲。
「父親不必多慮,大哥是一個有才智、有膽識的男子,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定然可以做的更好。」
這個府上,她最為在意的就是大哥,雖說這是自己搜尋來的計策,可是若是能幫到大哥,她當時是願意的。
「寧兒,不必多想了,就算你是有心想幫助政兒,可如今也使不得了。全府上下皆已知曉是你的計策了,你如何能說服眾人心思?」張開眼睛,司徒文山靜靜觀察這個女兒,她臉上的症狀好轉很多,若是不注意,如今都瞧不出有何異樣了。
「你的病情應該好了許多了吧?」司徒文山不禁多問了一句。
司徒君寧點頭道:「寧兒無礙,多謝父親關心。若是沒別的事情,我這就先回去了。」
司徒文山點點頭,目送這個女兒出去。
直到那抹淺藍色衣裙從書房消失,他才回過神來,仔細看著手中的計策。
「其一,以實倉廩,備水旱,防患於未然。風調雨順之年,要欲先儲備糧食,以被不時之需。朝廷派人監督,探查備糧情況,貯備糧食數量皆要報備朝廷。興修水利,挖溝開渠,儲備水源,以時決塞。此計乃預防之計,可常年實施。」
司徒文山看過後,慎重的點點頭。這一條,的確是不錯了。只是……
如今旱情已經十分嚴重,這一條不切實際。
他繼續往下看。
「其二,消減開支,賑濟救災。每遇旱災之年,自朝廷起消減吃穿用度,減少祭天、敬鬼神等活動,向受災地區發放救濟物資、輕徭薄賦、開放山澤、停收商稅等。旱災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若是朝廷能放放寬政策,減少賦稅,增加賑災救濟,就會減少災民的死亡數量。」
這一條,亦是在理。
司徒文山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這樣可行是可行,但是災民數量十分多,人多粥少之時勢必會引起禍亂。這樣實施下去的後果便是,你爭我搶,到時候後果可想而知!
「其三,移民就食。由朝廷組織,將受災民眾轉移到餘糧充足的地區就食。因目前西燕交通運輸有限,若是利用交通設施運送災民,會花費太多時間,移民,救濟,勢必可行。」
看到這兒,司徒文山甚是滿意的點點頭。
這一點,他十分贊同。
如今看來,六丫頭的確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兒,雖說有些法子想的不周全,但比起府上其他的小姐、少爺,已是強上好多倍了。
然而接下來這一條,他自己都未曾想到過。
「其四,保護植被,改良作物,改進農耕技術。十年之計,莫如樹木。樹木可以防澇、固水。改進耕種技術,耕地時,將土地分成相間的甽和壟,種子播在甽底以保墒,幼苗長在甽中,也能保持一定量的水分。此外,改良作物,選擇抗乾旱的作物,即便是遇到災情,亦是可以保證災民的溫飽。」
當他閱完這些,不由的陷入深思。
這四條之中,基本是可行的,有些要稍加修改,想到這兒,司徒文山激動的取來筆墨紙硯,很快的將需要改動的地方修改過了。
待一切做完,他十分滿意的點點頭,笑了笑。
卻說司徒君寧回到凝香閣,心裡篤定了父親的想法。
她當然不會將完全的計策給予父親,父親向來是一個要面子的人,她不過是提出一些可行的,一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不可行的策略給父親。這樣以來,父親既能保全的面子,亦是能保住了司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