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頓時領悟過來,忙起身,一改方纔的悔恨之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司徒君寧這才放心,和她聊了一些平日在醉香樓所做之事。這些話兒,即便外人聽見,也無關緊要。
又過來一會兒,雅間外傳來聲響,先是窸窣的腳步聲,繼而是開鎖的聲音,最後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款款進來的除了燕凌毓,還有蘇瑞,蘇瑞好生扶著一個人進來,這人便是司徒君政。
司徒君寧放眼望去,早已顧不得形象,逕直朝司徒君政奔過去,一面喊道:「大哥,你還好嗎?」
許是司徒君政被困多時,掙扎了許久,如今這手腕上、臂膀上皆是傷痕,紅壓壓的血跡讓人頓時間覺得觸目驚心。司徒君寧的呼喊並未叫醒他,他依舊昏睡著。
燕凌毓瞧在眼裡,一絲心痛感油然而生。司徒君寧如今這般模樣,想必和此人的感情極為深厚。不過,他想不明白,向來這深宅之中,兄弟姐妹各有心思,如何能如同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一樣呢?
「司徒小姐,大少爺暫且無事,不過是被困時間較久,那兒密不透風,昏過去而已。再加上飲酒後本就容易困乏,估計不需多久,他就會清醒。」燕凌毓一面娓娓說來,一面招手讓蘇瑞將司徒大少爺放在不遠處的床榻上歇息。
站在案桌前的翠柳看見大少爺終於被救出來,也放下心了。她自覺的退下,經過司徒君寧身旁,遞了個眼色給她。司徒君寧意會,朝她笑笑。
直到連蘇瑞也退出雅間,燕凌毓這才舒了口氣。
他踱步走到案桌前坐下,淡淡道:「如今大少爺已經無礙,司徒小姐是否信得過我了?」他鳳眸微瞇,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這笑容猶如春日的陽光般燦爛,司徒君寧覺得心頭的緊張感慢慢淡去。她沖燕凌毓笑笑,如水般的眸子中滿是謝意。
片刻後,她起身走到燕凌毓身前,屈膝一福道:「小女謝過平王世子,如此救命之恩,若是有機會定會相報。只是,如今醉香樓這等是非之地不便久留。請問,平王世子可否借馬車一用,我必須在天亮之前趕回府中。」
說完,她直直盯著燕凌毓的鳳眸。
既是對方願意相救,這等要求估計他不會不答應吧!
燕凌毓聽完,嘴角的笑意更濃,鳳眸中閃耀出一縷欽佩的目光。此等女子的確是有見識的,他又有什麼理由拒絕?更何況,她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呢!
「這是自然,如今馬車就在醉香樓外面,只是,如今大少爺未曾醒轉,這樣回去是否妥當?若是小姐不介意,我可以送小姐一程。」燕凌毓思前想後,這都深夜了,若是只讓她自己回府,還真是有些放心不下。
司徒君寧並未拒絕,微微點頭道:「那謝過平王世子了。」
「無需這樣客氣。」燕凌毓笑笑,從司徒君寧身旁走過,到了床榻邊扶起司徒君政,架著他出了雅間。
一切十分順利,老鴇子並未阻攔,二人攜了司徒君政直奔馬車去了。
一路顛簸過後,馬車終於到了司徒府。
燕凌毓將司徒君寧送回凝香閣之後,又將司徒君政送去政閱軒。待一切做完,天色已經濛濛亮,他回眸忘了一眼司徒府,依依不捨的離去了。
只因,這一離開,不知要過多久,他才能見到司徒君寧。
然而,此時,即便不捨,他也只能忍。
司徒君寧,總有一日,我定要讓你相伴我左右。那時,什麼功名利祿,什麼文才武學都不及她的一分。
只要她想要的生活,他就會去滿足。
卻說司徒君寧回到凝香閣,卿芳姑姑才徹底放心。若是六小姐一夜不歸的事情被尤氏知道,不知要給她安一個什麼罪名了。
「卿芳姑姑,快扶我去歇息一會兒。」一夜的奔波,的確十分勞累。
如今天色還未全亮,她要趁著這點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只因待會兒起來,還要與尤氏較量一番。
尤氏,她定會藉著大哥一夜未歸這事鬧上一番。只是,到時候,她發覺大哥好端端的躺在政閱軒的床榻上休息,她究竟會是什麼反應。
卿芳姑姑來不及詢問這一夜的事情,便扶著司徒君寧休息去了。
待天色漸漸變亮,司徒府漸漸有了動靜。
如今,各房的丫鬟、媽媽們開始了一日的勞作,或是打掃庭院、或是洗衣做飯,各人忙活各人的事情,個個忙得不亦樂乎。
只是,這一日,並不如往日那般寧靜。
浣洗房門口,幾個小丫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娟兒,昨兒深夜大夫人十分憤怒,說是大少爺與城外的顧公子飲酒,不知為何從顧公子那兒離開後,就不見了人影。」她的聲線壓的極低,生怕被別人聽到了。
她聲旁被喚作娟兒的小丫鬟接道:「可不是?大夫人一發怒,只怕是府上不會安寧了。嘖嘖,今兒,只怕是有好戲看了!」
另外一個小丫鬟聽完她們的議論,一句話不說的走開了。
這點事情,哪個府上沒有?只不過,大少爺,為何會憑空不見了?她十分不明白的搖搖頭,轉身直奔井邊打水去了。
待天亮後,司徒君寧打起精神,洗漱完畢後,從凝香閣出去,先去給老夫人請安,再去給尤氏請安。
老夫人依舊隨和,司徒君寧判斷,老夫人定時不知昨夜之事。那麼,尤氏呢?
「小姐,您確定要去福香苑嗎?」青黛撇著小嘴,十分的不情願。
司徒君寧轉頭看向她,纖細的手指一指她的額頭,笑嘻嘻道:「你這傻丫頭,平日裡鬼點子倒是不少,今兒怎麼就這樣糊塗了呢?」
如今天色已亮,院子裡陸陸續續的人走來走去,一些話兒當然是不能說明白。既然府上的人都知道大少爺不見了,她又怎麼能裝作不知呢?再者,她還不想錯過這一齣好戲呢!
尤氏既然先下了套,如今套住的只能是她自己了。這些事情想想,她就覺得十分好笑。只是,她不明白,尤氏這樣做究竟是何目的?翠柳在醉香樓的事情尤氏又知不知道?
這樣想著,一會兒就到了福香苑。
院落中打掃的小丫鬟見六小姐前來,瞅了她一眼,繼續打掃。
「奴婢見過六小姐。」琉璃見到這位稀客前來,趕緊陪著笑,上前問候。
司徒君寧優雅的朝她笑笑:「琉璃姐姐,母親可在?」
「在的,在的,這會子夫人在東廂房呢,小姐過去就是了。」琉璃忙答道。
她可是滿心的鬼主意,昨夜的事情她比誰都清楚,更清楚此事是夫人一手所為,而且醉香樓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夫人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要毀了大少爺的名聲。這當然不能讓六小姐知道,琉璃瞥了一眼六小姐,忙吩咐小丫鬟忙活去了。
東廂房內,尤氏滿面春光的坐在梳妝台前,陳媽媽服侍著。今兒,她挽了個墮馬髻,這倒與平日沒啥區別。只是這髮髻上卻插著一個鳳釵,遠遠看去,金光燦燦,十分耀眼。
「寧兒見過母親。」司徒君寧進了東廂房,上前一步屈膝跪拜。
尤氏聞言,微微轉頭,睨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緩緩道:「六丫頭怎麼記起還有我這個母親了?」她回頭望了一眼陳媽媽,問道:「今兒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成?」
陳媽媽只是笑笑,並未開口說話。
司徒君寧早已習慣了尤氏如此面目,她既然想裝,就由她去好了。只是,尤氏,以你的性子,還能忍多久?
果然,不一會兒,尤氏整理好髮髻,緩緩起身走到司徒君寧身側,揮手讓羅媽媽帶著青黛離開了。
直到東廂房中只剩下尤氏與司徒君寧,尤氏鄙夷的看了司徒君寧一眼,笑道:「如今她們出去了,你且說說,有什麼事呢?」
司徒君寧暗暗道:既是你裝不知,我定然要配合你不是?她不由的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容,然而抬頭之際面色已是十分平靜。
「母親,寧兒一早起來就聽府上的丫鬟們說大哥昨夜從顧公子府上出來莫名的失蹤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說完,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子直直盯著尤氏的眼睛。
這眼神,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質問。
本來尤氏滿心的歡喜,因她這一個眼神頓時覺得十分沒趣。不過,這樣一來,也就更有意思了。
「哦?大少爺如今還未回府?」
尤氏裝作一副不知道的姿態來。
這言外之意就是,昨夜司徒君政不再府上,已經不是什麼奇聞了。如今還不回府,這可就說不過去了。
司徒君寧搖搖頭,歎一口氣道:「寧兒不知,寧兒聽說大哥的事情就過來的,本以為母親知曉此事,如今看來,母親也不知道啊!」她最後的話語提高的嗓音,更夾雜了幾分的嘲諷。
若是尤氏此時知道大少爺早就在府上,只怕早已坐不住了。
尤氏冷笑一聲:「如今你們長大了,許多事情不是我說了就能聽得。既是大少爺還未回府,遣人去尋了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