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方才司徒文山遣散了丫鬟,畢竟今日這是華府來提親,下人們不會多想,這會子便讓紫墨過去送茶。
漸漸步入正房時候,簾子裡傳出聲音,紫墨不由的放慢了步子,細細豎耳傾聽。
「華兄,既然大少爺不知,五丫頭又著實喜歡他,那這事暫且瞞著好了,我也不告訴五丫頭了。若是她知道,不知又要鬧出什麼ど蛾子。」這熟悉的話語聲是老爺的,繼而紫墨聽到一聲長歎。
緊接著,響亮的聲音傳來,「這樣也好,如今我假意答應成君,說是同意她與六丫頭的親事,他才不鬧了。到時候,只要嫁過去的是五小姐,這生米煮成熟飯,他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紫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了看手上端著剛煮好的茶,又想到六小姐今日早上說出有好戲看的話,才有所明白。
原是這樣,如今知道了,她也不便多停留,輕聲道:「老爺,茶來了。」
司徒文山聽聞聲音,趕緊閉上嘴巴,彷彿方纔的話未曾說出一般,淡淡道:「進來吧。」
紫墨這才打開簾子,笑盈盈的將茶放在桌上,又將涼了的茶取來。這時,卻聽聞華老爺說道:「這茶可是出自你的手?這味道真是非常好,火候也適中,是難得的好茶。」
華老爺一面說著,多瞅了幾眼紫墨。
紫墨將涼茶放好,淺淺笑笑,規矩道:「回華老爺,奴婢不才,這茶是今日六小姐特意煮的。六小姐說今日是五小姐大喜,她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最拿手的活兒就是煮茶了,便下廚親自煮了茶來孝敬兩位老爺。」
柔柔細語,紫墨說罷,又是一笑,緩緩退出正房。
然而,司徒文山卻冷哼一聲,道:「華兄莫要見怪,這六丫頭不知禮數,這都是下人該做的活兒,她也去跟著鬧騰,哎……」長長一歎,似是感歎司徒府不成規矩,更是感歎司徒君寧這一手茶藝。
她整日不出閣的小丫頭,怎麼會煮茶呢!可這味道,的確清香淡淡,不由得搖搖頭。
華老爺卻笑笑:「無礙,無礙。」
兩位老爺相聊甚歡,不覺間到了午膳時候,廚房的小丫鬟來傳飯了。
這燕京提親,若是女方熱情招待便是此事成了,男方留下來用飯也算是應下來。如今司徒府好生招待了華邵安。飯飽酒足,華邵安高興的從司徒府走出。
這一門親事,算是成了。
凝香閣內,司徒君寧聽聞紫墨細細說出父親與華老爺的對話,笑的不亦樂乎,她可是許久曾聽聽過這般好笑的笑話了。
「六小姐,還是您最聰明,只是可惜了這好茶!」青黛在她身後慢條斯理捶著背,不由的感歎道。
「這算什麼,不就是一壺茶麼,若是你們喜歡,那日得了空我也給你們整一壺來。」她柳眉舒展,如水的美眸蕩漾起來,泛著盈盈光芒。
若不是經歷前世,她是斷然不會察覺出五姐姐的親事這般神奇。
「奴婢可以不敢。」青黛笑笑,六小姐嘴上這樣說,即便心裡這樣想也不成,作為下人,必然要有下人的本分,怎麼讓主子下廚為她們烹茶呢!
紫墨亦是垂頭道:「六小姐的心意奴婢們心領了,只是這事兒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還不得扒了奴婢的皮!」她今日算是領教過小姐的心思裡,她連大夫人的心思都揣摩透了。若是劉大娘不及時出現,她才不會那樣順利的聽到大夫人的話呢。
「去請大少爺來,今兒廚房多加幾道菜,你們做好了一個個都有賞。」她動了動身子,緩緩起身,步入閣內。
不一會兒,司徒君政一襲象牙白的袍子出現在凝香閣。
這一進門,他就問道濃濃的飯香,不禁吸了吸鼻子,讚歎一聲:「妹妹的小廚房果然是不同凡響,這一樣的菜,做出來的味道怎就茶這麼多呢,我可得回去審問一下我院子裡的人,是不是私下偷懶了!」
司徒君寧迎上去,將他引到側房,緩緩道:「大哥,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透?若是喜歡,想吃了就過來好了,我還能關上門不讓你進來不成?你妹妹可沒那麼多心眼!」
「喲,我還沒說,你就懂啦,果然是一個娘生的,連我腦袋裡想什麼都猜到了。」他逗趣著,便到了飯桌前坐下。
司徒君寧支開了丫鬟們,也隨之落座,兩人便開動筷子大吃起來。
今兒多加了兩道菜,一道糖醋菊花魚,一道蓮子百合羹,再加上平日裡的三菜一湯,如今桌上的飯菜可算得上是十分豐盛。
司徒君寧舀了一小碗湯,慢慢喝著,抬頭看了司徒君政一眼,緩緩說道:「大哥,我這兒可有一件特別好玩的事,你想不想聽呢?」煽動睫毛,眨眨眼睛,故意裝作神秘的樣子。
司徒君政並未作答,自顧吃著飯菜,道了聲:「妹妹這得飯菜真是好吃,尤其是這魚,味道鮮美,無論是色、澤、味都是不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魚了。」
司徒君寧見他並未聽見自己的話兒,撅起小嘴,冷哼一聲,放下筷子,逮住司徒君政的手臂用力的一擰,笑道:「這回還好吃嗎?」
疼痛感頓時遮蓋了他心頭的歡悅,不禁轉頭看了看妹妹,「你可真下得了手!」動了動眸子,才想起方才妹妹好似說過話兒,問道:「方纔你說什麼?」
司徒君寧早就沒了逗他的心思,長歎一聲道:「你可真是個木頭疙瘩,這到時候上哪兒娶媳婦去?你可知五姐姐都說親了?」
「我當然知道,前幾日不是府上都傳開了?」司徒君政愛答不理的說著,將魚肉放入口中,慢慢嚼著,十分詫異的問道:「難不成這事情黃了?」
司徒君寧搖搖頭,詭異的笑道:「不但成了,還成的速度很快,完全出乎意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華大少爺斷然不喜歡五姐姐,你可曾想過這事情為何就成了?」
司徒君政搖搖頭,歎息道:「這可是母親為你定下的親事,真是可惜了。」
若是前世,她許是也會這樣想吧。畢竟華府是多麼光鮮亮麗,華成君又是一表人才,只怕這燕京城的小姐們無不覬覦華府呢!只是,誰人能看清這繁華背後的真相呢?
司徒君寧一笑置之,淡然道:「可惜?我倒是覺得不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樣子,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也許已經晚了。大哥,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我自己推掉的。」
擱下筷子,司徒君政怔怔的看著妹妹,簡直不敢相信一切。
「華夫人為何會同意這門親事?哥哥想想便知。華府家大業大,若是正常情況能瞧上司徒府麼?說是當年定下的親事不過是個幌子而已,真正的原因便是,華府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她不再說下去,這已經很明白了,隔牆有耳的道理她懂,即便是凝香閣,她也不能保證所有下人對她衷心。
如今,兄妹在側房內用飯,外面值守的亦是她最為信得過的青黛。卿芳姑姑曾是祖母身邊的人,又跟著母親,毅然不會有別的心思。至於其他人,她不敢保證,就連紫墨,她也不能確定。
果然,司徒君政臉面劃過意思寧靜,他神情嚴肅道:「既然這樣,妹妹明白就好,這其中利害也無需對別人講起。」
點點頭,司徒君寧一笑而過,不再討論這件事情,繼而說道:「大哥,您可認識這樣一個人呢?他叫燕凌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燕京王府的世子。」
說著,她的面容變得嚴肅起來。
若不是那塊石頭,許是她不會注意這人。若不是與燕凌宸名字相似,許是她不會多想。如今最怕的是這人與燕凌宸有何瓜葛,到時候她與燕凌宸只見定然要做個了斷。然而那雙善良犀利的鳳眸,始終飄蕩在她心間,久久不曾離去。
本以為大哥會有所耳聞,直到見到他搖頭,她也歎息一聲:「若是連大哥也不知,這人便很奇怪了。」
「這倒無妨,若他真是燕京城王府的世子,我找人打聽一下便知。」她瞪大眼睛看向妹妹,猶豫片刻,終是問道:「只是妹妹,你怎會突然問這樣一個人?」
司徒君寧瞅了他一眼,取出螢光石頭,將它遞給司徒君政,幽幽說道:「這個石頭救了他的性命,一日他悄然來府上將石頭還我。你想,這司徒府守衛森嚴,他能來去自如,顯然不是等閒之輩。我便是想知曉他的底細,也好有所防範。」
話雖如此說,司徒君寧說出後,自己都不會相信。如何防範?她不過是一介女子而已。
然而司徒君政卻信誓旦旦道:「不管此人是誰,若是他敢饒了妹妹清淨,我定然不會饒了他。」
「好了好了,吃飯吧,哥哥記得幫我搜尋一下此人的信息就好。」她別過臉去,顧自用飯,不再說話。
這一日,司徒府除了司徒君寧與老夫人,這上上下下皆歡喜不已,尤氏高興,將福香苑以及榮欣閣的下人們打賞了個遍。而各個院裡及下人們也是多了幾道菜。一切看起來是喜氣洋洋,好生熱鬧。
司徒君政早已回去,司徒君寧望著院落中的菊花,相繼綻放,有些逐漸凋零。這漸入初秋,菊花縱然會謝了又開,如同她這一世,許是冤死之後老天爺眷顧的,那自己也要如同菊花一樣,傲骨綻放,拼出一道通往幸福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