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輕輕咳了一聲,方才柔和的目光變得嚴厲,又是一咳道:「肖氏,這三丫頭房裡為何走水,你比誰都清楚吧!好端端的一個丫頭怎麼能允了那樣的親事,你這是安的什麼心思?」
她那雙目直盯盯的看著肖氏,一臉憤怒。
司徒君惠眼見著母親備受責難,從肖氏身後挺身而出,忙上前跪在老夫人面前,眼眸中已是淚珠,彷彿下一刻就要落下,她的聲音哽塞道:「祖母,您莫要生氣,想必母親也不是有心的,您就饒了母親吧。」說罷,她已是抽泣著。
羅媽媽見狀,忙上前扶起四小姐,勸阻道:「四小姐,老夫人向來公正處理,若是二夫人是被冤枉的,定然會還二夫人一個公道。」
司徒君惠被羅媽媽拉走,仍是不甘心,梨花帶雨道:「祖母,您一定要為母親做主呀。」
在她心裡,母親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向來最明事理,怎麼可能將三姐姐嫁給崔世彥呢!
司徒君寧冷冷一笑,四姐姐太過單純,在二夫人的溺愛下長大,當然是體會不到被人冤枉的感覺,更不可能體會到甚為庶女的感受!二嬸掌家,她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尤氏瞪了一眼司徒君惠,緩緩道:「四丫頭,你就不要亂來了,難道你信不過老夫人嗎?」頓了頓,轉眼看向肖氏道:「弟妹,崔世彥是什麼樣的人,你也不動動腦子,若是這事情成了,只怕司徒府的名聲真的要被你給毀了!」
老夫人心煩意亂,最看不得府裡這亂七八糟的事情,咬咬牙,憤怒道:「都別說了!你們一個個到底還聽不聽我這老太婆的話了?是不是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了,一個個都惦記著我這個位置了?」說罷,她狠狠的將手中的蒲扇扔在地上,竟然站了起來。
尤氏見狀趕緊閉上嘴巴,自從她嫁入司徒府從未見過母親發怒過,如今這般氣勢著實把她嚇住了。肖氏更是畏懼不已,三丫頭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如今君惠又在眼前,她是真真不願被女兒瞧見自己落魄的模樣!
司徒君寧靜靜看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並未變化,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
此時,正房內一片寂靜,寂靜的令人就有畏懼。
「都坐下!」老夫人環視了一周,厲聲一喝。隨即她也坐下,話語聲稍稍柔和,「肖氏,我不管你說打得什麼主意,三丫頭的事情我的絕對不會同意,你還是盡早斷了這個念想。」說完,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肖氏。
這冰冷的目光讓人渾身發冷,她不由的身子一顫,垂下頭去。
司徒君惠發覺母親的異樣,心裡不由的慌亂。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個將自己捧在手心的母親,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不敢相信,瞪大的眼睛看著母親,足足片刻未曾回過神來。
老夫人並未深究,她還是能瞧出尤氏也是存了心思的。肖氏不管是什麼心思,至少自己還能掌控住,可尤氏,她就不得而知了。如今一來,不過是給肖氏一個下馬威,也是給尤氏一個提醒,莫要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可尤氏眼見著就要到手的權力,霎時間就要遠去,定然是不願放棄,於是上前一步,緩緩說道:「母親,兒媳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說完,她眼角的餘光略略瞪了一眼司徒君寧。
司徒君寧不禁嘴角揚起冷笑,轉而消失不見。
老夫人聞言,抬眸睨了尤氏一眼,愛答不理道:「若是不該說,那就不說好了。我覺得有些乏了,羅媽媽扶我休息,都散了吧。」
這話一說完,尤氏心頭一緊,趕緊上前一步拉住老夫人的手臂,陪著笑臉道:「母親,這事兒的確重要,母親還是聽兒媳說說吧。」
肖氏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尤氏,方才老夫人的話,她心裡稍安,可這會子見大嫂依舊不依不饒,想必今日沒有個什麼結果,她是不會善罷甘休了。只是這時她還心存僥倖,只要老夫人不細細過問,她和凌夫人之間的交易,定然不會被眾人所知。
老夫人輕歎一聲,本想不搭理,卻發覺身旁的六丫頭正注視這邊。她的眼眸中如水一樣,深不見底,更是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頃刻,司徒君寧上前一步笑道:「祖母,想必母親是有重要的事情吧。」這言外之意,她是得聽聽了。不過轉念一想,六丫頭最近的確是不太一樣了,這才開口道:「尤氏,有話你快說吧。」
尤氏將老夫人扶著坐在方纔的梨木鏤空雕花椅上,慢慢說道:「兒媳本不想說,可是深思熟慮後還是覺得此事太過重大,若是長此下去,只怕會危及到府上的名聲。」
司徒君寧淡淡一笑,這尤氏還是心思甚多,告人一狀,還要先說這是為了府上。這心思,真是不一般!這能說會道的嘴,只怕自己是不及她半分。怪不得前世時候,她做的一起自己都被蒙在鼓裡。
也怪當年的自己,太過相信別人。
羅媽媽不知大夫人要說什麼,方才一切看在眼裡,總覺得今兒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她跟隨老夫人多年,多少能揣摩出老夫人的心思,可尤氏,她就看不懂了。
「母親,崔世彥是怎樣一個人弟妹肯定心裡清楚,那她為何還會答應這門親事呢?只怕,這其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搭吧!」說罷,尤氏嘴角勾起一抹笑來,這笑,七分得意,三分囂張。
「你別誣陷我!」尤氏這話她自然不願意聽,忙抬頭反擊,「母親,崔世彥的行徑我自然知道,昨兒我也說過這一切都是我考慮不周,本來想著若是能成就一樁美事也是好事情。如今,母親不應,我自然會斷了心思。」
「真是這樣嗎?」尤氏眉毛一條,冷笑道:「我可是聽說弟妹答應了凌夫人,只要此事一成,那匯仁堂的分店可就是你的了!這樣划算的買賣,弟妹真的願意捨棄了?」說罷,她尤氏一笑,盈盈上前一步,盯上肖氏的眼睛。
而此時,肖氏不敢相信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她——怎麼可能知曉此事!再說,這事情昨兒才出,今兒她就知道了,也太過快了吧!
如今,她早已不顧自己的形象,騰地一聲從錦杌上起身,一步走到尤氏面前,上前死死拽住尤氏的衣衫,惡狠狠的看向她,聲嘶力竭道:「大嫂,我向來對你尊重,可我覺不能容忍你這般陷害我!我只不過覺得崔家家世還不錯,至少三丫頭嫁過去不愁吃穿,安穩的做好夫人就是,你怎麼可以如此冤枉我!」
如寒冰般的光芒,從肖氏美麗的眼眸中發出,這種感覺格外不真實。
然而,司徒君寧只靜靜坐著,這一切皆與自己無關,她也不願多說一句話。重活一世,她只要做好自己而已,不管是誰,擋了她的路,她都不會輕易饒恕!尤氏,老夫人這邊的事情我已說明,你到底有沒有那個掌家的命,就全看你自己了!
聽聞此言,老夫人凌厲的眼光看著這兩個兒媳,原來,這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肖氏,你放開手,這事情我會處理!」她冷冰冰的對肖氏道,轉而又剜了一眼尤氏,話語稍稍柔和,「尤氏,你好好說清楚,方纔的話,我不是很明白。」
肖氏放開手後,已是渾身發抖,踉踉蹌蹌的退到錦杌旁邊,由丫鬟扶著坐了下來。而尤氏也沒了方纔的得意,只淡淡說道:「母親,是這樣的。昨兒三丫頭院落走水,我便懷疑這其中必有緣由,因而私下找人去調查了此事。可調查回來的結果著實讓我驚歎了,原來弟妹是私下與凌夫人達成了協議。」
說罷,她沉思片刻,壓抑住心裡的興奮,對站在門口的丫鬟琉璃道:「琉璃,你去找了崔世彥身邊的小廝段楚來。」
老夫人眉頭一皺,若是方才尤氏的話還不可信,可她如今連證人都有了,只怕這事情是真的了。此時,她心裡燃燒的怒火一下子噴發出來,惡狠狠的看著肖氏道:「若此事是真的,我定然不會輕易饒了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樣的交易,難不成你是想賣了三丫頭不成!」
司徒君姝已是兩行清淚,滾滾而下。司徒君寧並未告訴她這一切,直到此時她才直到自己是多麼可悲。小聲的抽泣,逐漸忍不住嗷嗷大哭起來。
司徒君寧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了司徒君姝,轉頭向老夫人道:「祖母,我先陪三姐姐回去歇息吧!」
老夫人點點頭,愛憐的看了一眼司徒君姝,深深一歎:「我可憐的孫兒!」
得了祖母的允許,司徒君寧便扶著早已經站不住的三姐姐走出壽康苑,直直奔了翠蘭居。
這不多時,琉璃便找來了崔世彥的小廝。
尤氏遞了個眼色給他,緩緩道:「段楚,崔少爺昨兒醉酒之後可曾說過什麼話?你一字一句的說給老夫人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