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堆繚繞著輕煙的灰燼上,葉青城與一群馴獸學徒,在灰燼中仔細地尋找著一塊塊被燒碎的骨渣子,將其放到骨灰盒中。
臨了,公羊申將李平的骨灰盒,交給葉青城,道:「你交給長老吧,李平也算是長老的半個徒弟,去陪長老說說話。」
圍獵島南部,雪楓林邊,那座三層高的小木樓上,伏山獨自坐在樓頂上,身邊放著一隻隻空酒罈,醉醺醺地遙望著祥和、浩瀚的海面。
葉青城安靜著爬到樓上,將李平的骨灰盒放到伏山身邊。他見伏山一臉悲涼,沉默一會,便轉身離開。
可是,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伏山醉醺醺地說道:「青城。」
「學徒在。」葉青城拱手說道。
「陪我坐坐。」
「好。」葉青城坐到伏山身邊。
「你知道在這些學徒中,我最欣賞誰嗎?」伏山將一隻剩下一半酒的酒罈,交給葉青城。
葉青城抱過酒罈,搖了搖頭。
「你。」伏山用迷糊的目光,遙望著遠方,說道:「你是一塊璞玉,遲早會石破天驚。」
「多謝長老讚譽。」葉青城謙遜地說道。
「在這裡學徒中,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是誰嗎?」伏山又問道。
葉青城猶豫一下,又搖了搖頭。
伏山抱過李平的骨灰盒,輕輕地拍了一下,道:「這小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無父無母,從自生起便被他爺爺養大。他爺爺在我們鎮西國御獸殿周圍,開了一家小酒棚,我經常會去喝酒。李平和所有平民孩子一樣,老實、懂事、樸實,雖然很少說話,但心地善良。他資質一般,曾多次被我們的御獸殿拒之門外,但從不氣餒。不過,我與他爺爺有點交情,前幾次都是我幫他進入拜獸戰的。這次,他憑著自己真本事考進來。」
葉青城安靜地聽著。
「我之前答應過他,只要他能通過前五項考核,就收他為弟子。」伏山繼續說道:「他沒有你這樣的天賦,也不夠聰明。但是,他的夢想和你們這些天才一樣珍貴,他所付出的努力與艱辛,怕是比你們都要多。結果,就這樣葬送了。我真不知道,回去怎麼向他爺爺交待?」
葉青城驀然心酸,每一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是都生動的。只是,有些故事在沒有精彩的時候,就夭折了。
「天地間最可怕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地魔、天魔級凶獸,而是人心。」伏山喟歎一聲,悲涼地說道:「人心中藏著最骯髒、最陰暗的東西,一旦有機會暴露出來,將比什麼都可怕。」
沉默一會,葉青城說道:「如此說來,在李兄的心中,一直將長老視為師父了?」
「應該是吧。」伏山點頭說道。
「長老打算就這樣放過郁水?」葉青城說道:「上一次,我就險些喪命於他手中,如果再沉默下去,我們組——」
「不是他。」伏山搖頭說道:「他沒有這麼無聊。不是我們組人幹的。」
「長老知道是誰?」葉青城說道。
「這次,鎮北國來的只有四名學徒,鬱火、郁水、你、鴻飛瑩。最有機會從埋骨大草原上得到蛇心蠱的,也只有你們四個。」伏山說道:「你、鴻飛瑩、郁水,都是天才,不會無聊到去陷害一名威脅不到你們的學徒。」
「鬱火?!」葉青城的腦海中,猛地浮現起那名長相與郁風相似的青年皇子,以及那雙向來睨視一切,卻又極力掩飾自己內心自卑的複雜眼神。
「鬱火的天賦遠不及他弟弟郁水,更不能與郁風長老相比。他在別人面前,永遠是一副高傲的表情,但他在郁氏皇族中地位並不高,也常處於受人忽視的尷尬境地。」伏山說道:「傳言他是武宗修為,事實上,他只是一名三流大武師,實力在這些學徒中,甚至處於中下水平,據我估計,他可能連李平都打不過。但是,李平對他所構成的那點威脅力,並不是真正的原因。」
「什麼才是真正原因?」
「正如郁水所說。」伏山說道:「找點樂子。他身為皇家子弟,一直被他的兄弟光芒掩蓋,心境已開始扭曲。對他來說,草菅人命就是一種找樂子的方式。」
「既然長老已猜到元兇。」葉青城問道:「我們該怎麼辦?」
伏山轉過臉,看著葉青城,道:「還能怎麼辦?」
葉青城一怔。
「我只是一名馴獸師。」伏山抱著酒罈咕咕地喝個不停。最後,他丟掉空酒罈,悲涼地說道:「世間有許多事,我都找不到答案,更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
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有學徒捕捉到了一直追尋的盟獸,然後,他們會帶著盟獸與各自長老的考核信箋,返回鎮海城。
辛字組中,第一個捕捉到考核盟獸的是小胖子鮑君,接著便是郁水。郁水降伏了那頭三階雪楓狼,引起全島震驚。不過,有傳言他用重寶私下與禪子青交易,請禪子青幫他,才捉到了雪楓狼。雖然,所有人心中都很不爽,但是郁水身份顯赫,禪子青更招惹不得,加上郁風又是長老,發生這種作弊的事,誰都沒有辦法。
轉眼間,二十天多過去了。
在李平死亡之後,所辛字組所有學徒都在為自己的考核拚命。其中已有八位成功通過考核,選擇返回到鎮海城。剩下的學徒、包括葉青城都不免慌了起來。畢竟,這項考核,每組只會保留十名學徒,然後進入百石國都去參加第四項考核。
距離這項考核還有三天結束,霍靖帶著一頭長著鱗片的、牛犢大小的海兔子,找到了葉青城,與他喝了一場酒,也離開了。
送走了霍靖,圍獵島上十個組加起來,一共還剩下不三十名學徒。這些人中,除了擁有兩塊金牌的葉青城,其它人都面臨著可能被淘汰的命運。
可是,即便是被視為最大黑馬的葉青城,他都不由地疑惑起來:一頭只有一階實力的偽天瀾獸,究竟能藏在哪?為何他一直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