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若還沒走到相約的地方,就遠遠看到了早已在此處等候的阿姐。
兩人相約的地點正位於壯丁們居住的破木屋與監工們的豪華院子之間,四周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沒有修士喜歡來此處溜躂,平日裡姐弟倆都是在此碰面。
看到唯一的親人,喬若緊抿著的唇緩緩鬆開,眼中也多了幾分柔和。
月下站著個眉目溫婉的女子,面容與喬若有五分相似。與喬若臉上還帶著的少年人桀驁不同,喬顏眉目溫婉,她看到走過來的弟弟,臉上綻出個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阿姐,站在那別動,這下面都被挖空了,當心陷進去。」
喬顏腳步卻不見停頓,「我經脈沒被封,該是你小心才對。」
聽到這兒,喬若咬了咬下唇,眸光黯淡。喬顏看到弟弟的樣子,怎還不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心中歎了口氣,隨即另外扯過其他話題,開始聊些小時候的趣事。
「那時候你皮得很,抓了只小蛙獸來嚇我,但那小蛙獸滑不溜手,最後跳到了你臉上就是不願意下來,結果你被嚇得哇哇大哭……」
喬顏說到這裡,仰起脖子笑了起來。
看到姐姐發自真心的笑容,喬若也歡喜起來。但他眼睛瞥過喬顏脖子時,笑容突然一凝,聲音中的怒氣再也無法壓抑。
「阿姐,你脖子怎麼了!是不是那傢伙又打你了!」
喬顏一頓,馬上低下了頭,不自在地拉了拉領子。她今天特意穿了件高領的袍子,沒想到一不注意還是被弟弟看見了。
即使喬顏掩飾得很快,喬若還是看清了那嫩白上的一抹烏青指印。
他鐵青著臉,當下衝動的就要去找張監工算賬。
喬顏趕忙拉住喬若的衣袖,「萬萬不可,現在我們這樣的處境,還能如何……他昨晚喝多了酒,才不小心碰到我的。你也是知道,他對你抱有怎樣的心思,你平時活幹得多,他不敢對你亂來,阿姐怎樣不要緊,就怕你激怒了他,正好讓他有了借口對你不利啊……」
喬若身形一頓,一股無能為力的悲哀與憤怒在胸腔中瀰漫開來,他啞聲道:「都怪我沒用,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阿姐護著我……」
旁邊的草叢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渾身酒氣的張監工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喬顏看到張監工,下意識地一縮,喬若兩三步上前,擋在了姐姐身前。
喬顏定定心神,趕忙從弟弟的身後走了出來,「大人怎的過來了?是不是我出來太久了?」喬顏伸手扶向張監工,「讓我扶大人回去歇息吧……」
「嗝——」張監工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他甩開喬顏的手,瞇著腫泡眼,走上前扯住了喬若的衣襟,臉上滿是猥瑣的笑:「你弟弟不是要找我算賬嗎?那正好呀,跟我一起回去,我們三人一起算算賬……」
喬若怒火中燒,哪裡還忍得了,想也不想當頭就是一拳。
張監工踉蹌幾步,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酒也醒了大半,他獰笑著看向喬若,下定決心今晚也要把喬若弄上床去。
看到他露骨的目光,喬顏哪裡還不明白,她上前一撲,抱住了張監工的腿,「你答應過我的,絕對不會碰我弟弟……」
張監工「呸」了一聲,「你弟弟先來招惹我的,我不懲罰懲罰他,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監工?」
說著,張監工打出一道法術,就把喬若給困在了原地,接著施起御風術,把喬若托著就要往洞府飛去。
除了出竅期的周主管,這裡也只有三十個淬體期的監工,兩百來號的壯丁們都被封了經脈,無法吸收靈氣使用法術,根本不怕有人逃跑,監工們管得很是鬆散。除了輪流守在山谷入口的修士,其餘的天一黑就各自打道回府了,外面鬧出多大動靜都不會有人理。即使有人理會,又有誰會幫他們呢?喬顏心中一片荒涼。
但不過一瞬,她眸中燃起了憤怒的火焰,只要涉及弟弟的事情,再難也要拼一把!
喬若的眼睛已被怒火燒得血紅,他劇烈地掙扎著,雖不能使用靈氣,但威壓還在,他咬緊牙關,把身上的威壓全放了出來。
兩人修為相當,張監工一時之間竟被壓得不能動彈。
喬顏的儲物空間早被收走了,她趁此時祭出溫養在腦海中的法寶團扇,扇得地上飛石亂走,這些飛石飛到空中後全向張監工襲去。
張監工淬體後期,比喬顏還高了一個層次,他從威壓中脫身出來後馬上進行了反擊。平時喬顏對他唯唯諾諾,今天突然動手襲擊,讓他心中十分惱恨,手下就沒有留情。
喬顏被他折騰了那麼多天,身子虧得厲害,沒過幾招就被他制住,傷痕纍纍地跌倒在地。
「賤人,今天我偏要在你眼前動一動你這寶貝弟弟!」張監工淬了口唾沫到喬顏身上,拖著她往洞府走去,身後還跟著在低空中漂浮的喬若。
喬顏對喬若傳音道:「阿姐會把這惡人拖住的,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就當不知道,馬上回你的木屋去。」
看到喬顏臉上的決絕又柔和笑容,喬若大感不妙。
接著他看到喬顏手指點在胸口,當即明白了她要做什麼。
姐姐這是要把心頭精血全部祭出,與張監工同歸於盡!
喬若目眥欲裂:「阿姐——不要啊!」
躲在大
石頭後的林森已經看了好久的狗血戲碼,看到喬顏要玉石俱焚了,她指揮潛伏已久的陽氣,趕在喬顏動手之前把張監工給弄死了。
喬若只看見有只金色的手憑空冒了出來,把張監工的脖子給扭斷了,緊接著他就從空中重重地落回了地上。
喬若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直到他看見林森從不遠處的石頭後走了出來。
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林大仙,你怎麼會在這裡……」
喬顏卻盈盈拜倒:「多謝道友出手相助,這件事情喬顏願一力承當。」
喬若猛然醒悟過來,「姐!誰知道這傢伙安沒安好心,也不知她躲在石頭後看了多久!現在殺了這賊子,我們可有把柄在她手上了。」
林森淡然道:「我不殺他你就要被他那個了……」
喬若的臉被這句話燙得通紅,一時間不再言語。
林森也不遮掩,直接說明來意:「我只是想與你們合作而已,難道你們不想逃出去嗎?」
喬若冷笑:「若是我們不答應呢?畢竟這張監工可不是我們殺死的。」
林森歎了口氣:「怎麼辦呢?為了防止你們說出去,那就只能把你們都滅口了。」看到喬顏與喬若神色緊張,林森又道:「我連張監工都在你們面前殺了,相信我的誠意你們都已經看見了,我還可以發心魔,我絕無危害之意。只是此處的靈玉太過誘人,我想找些幫手而已。」
姐弟倆沉默一陣,林森知道他們是在傳音商量,所以也不催促,這姐弟倆無路可走,只能與她合作。
過了好一陣,喬顏柔聲道:「若是沒有林道友,我們姐弟已慘招毒手,只要林道友立下心魔誓並信守承諾,我們願聽從林道友的吩咐。」
喬若梗著脖子沒有吭聲,林森掃了他一眼,又詢問地看向喬顏。
喬顏忙道:「我弟弟他也是這個意思的。」
喬若心中早已給林森貼了奸猾的標籤,就是看她不順眼,雖知他處於弱勢,但還是哼道:「藏頭露尾,憑什麼要我們相信你。」
「你想看我長什麼樣你就早說啊,只要你不怕被嚇到就行。」林森好脾氣地說道,把遮臉布給扯了下來。
喬若看到林森滿是疙瘩的臉,倒是沒被嚇住,只是不再故意和她唱反調,沒有哪個年輕女孩子願意長成這樣子,喬若看了看喬顏漂亮的側臉,有些同情地看向林森。
林森當然不知他的心理變化,當下便與姐弟倆共同立下了心魔誓。接著林森從袖中掏出一面縮小了的陣法旗遞給喬顏,「張監工平日裡也偷懶慣了,喝醉時經常連續幾天不出現,現在暫且可以瞞下他已死去的事實,我相信你能辦得到的。」林森輕咳一聲:「這幾天你沒事去王監工那兒走動走動,把這陣法旗放到他身上。再過三天,就是大毛來收靈玉的日子了,王監工出去與大毛碰面時,你想辦法讓大毛看到這面旗子,到時候絕對能引起混亂……」
喬顏鄭重地接過陣法旗,雖說有些難度,但她還是道:「我一定會做到的。」
王監工是那天帶回林森的男修之一,覬覦喬顏已久,奈何張監工明令說喬顏是他的人,王監工平時只能心癢難耐地多看美人幾眼,卻一直不敢下手。
喬若又跳了起來:「你要讓阿姐主動去……去姓王的那裡?」
喬顏安撫性地拍了拍喬若的後背,「無妨,若是計劃真能成功,過些日子我們就能逃出去了。」
喬若只能壓下性子,三人又商議一陣後,就各自回去了。
喬顏扶起張監工的屍體,作出張監工爛醉如泥的樣子,辦扶半拖的,把他帶回了洞府。根本沒有修士注意到,張監工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路上喬若問林森:「你真的有可以打通經脈的丹藥?」
壯丁們都是被封了經脈才送過來的,監工們身上也沒有打通經脈的解藥,喬若不知林森去哪裡弄來的丹藥。
「心魔誓我都發了,你還不信我麼?」林森見喬若問東問西,也開始不耐煩起來。
林森手中有的是精怪們搓出的藥丸子,有一些是可以打通經脈的,雖然珍貴無比,但捨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林森決定分出十粒來給十個實力比較強的壯丁,讓他們和她一起搗亂!
喬若又問:「既然丹藥是你出的,為何你還叫我去召集那些人?」
「你在這裡時間比我久,哪些人比較可靠,哪些人實力比較強,你當然比我清楚了,你威信也比我大,你去比較好成事。」
喬若聽到林森這樣說,神色緩和了些,「若說實力,粉紅男團是不錯的,他們合作起來時更是少有敵手,只是……感覺腦子好像有點問題,我怕他們不願意。」
林森哼了哼:「只要你去說他們肯定願意,即使不願意,那就打到他們願意為止!」
林森和喬若裝作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各自的木屋中,待到第二天,張監工沒出現也沒有引起眾人懷疑。
到了夜晚,喬若如林森所說的那樣,把看起來實力最強的九人都叫到了木屋來。
聽到心中的男神召喚,收工後的四隻粉紅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一番,最先趕到了喬若的小木屋,一個個看到喬若後又是跺腳嘟嘴撅屁股,風騷得讓人不忍直視。
喬若雖然性格倔強,但義正言辭地說起話來還是很有煽動性的,特別是四隻粉紅,最是積極響應。
但很快
,他們就鬧了起來:「若郎,那幾個人長得不好看,我們再選其他的好不好?」
喬若眉頭一擰:「又不是選美,怎可如此胡來?」
聽到粉紅男團這樣說自己,其他五名修士也不滿起來,其中有個修士修為已到出竅初期,是壯丁中修為最高的,雖然不能動用靈氣,但是自論身手沒有人拚得過,當下便要和粉紅男團比劃比劃。
狹小的木屋一下子擠滿了十個大漢,顯得空氣有些悶,再加上吵鬧紛紛,把一直躲在門後放神識
警戒的林森吵得頭痛,她忍無可忍,衝出來吼道:「通通給我住手!」
粉紅男團叫囂起來:「你誰?憑什麼要聽你的?」
林森以不可抵抗的力氣把他們丟出門外,一人一腳踩進坑裡,「就憑丹藥是老娘出的,就憑老娘的拳頭又硬又大!」
滿室寂靜。
林森在一旁虎視眈眈,喬若半是勸說半是威脅:「聽聽林大仙也沒什麼,等這裡的靈玉挖完,知道秘密的我們恐怕都活不下去,何不一同拚一拚……」
最後,十男一女共同發了心魔誓,只等著三天之後大毛把靈船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