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繡突然開口,禾裡的手一頓,眼神暗了暗,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禾裡就恢復如初,當什麼事也沒有一樣。只是嘴唇習慣性的抿起,眉宇間橫生出一條豎線,若隱若現。
手上的功夫不減,齊清媱卻慼慼的哀叫了一聲,發出低低的嗚咽。
禾裡的聽力一向比常人靈敏些許,耳鼓一動很清晰的聽見略帶匆忙的腳步聲,靜靜的等待趙繡的到來。這個時候,禾裡竟然有些緊張,放開齊清媱的手腕,雙手有些無力的垂在雙側。
眼皮微抬,眼裡莫名的有些寂寥的味道,緩緩的看向趙繡來的方向,掀掀薄唇,「媽。」
齊清媱睜著迷濛的雙眼,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突然一把推開的禾裡,直接的看向樓梯口,哀婉又可憐的開口,「媽,不關妹妹的事,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妹妹聽完我說的話,沒想到妹妹不喜歡別人碰她,我……」
「行了,齊家的女兒,哪兒能這樣脆弱?」頭一轉,「張叔,讓june來一趟,說媱媱受傷了。」趙繡半蹲下身子,只是淡淡的看了齊清媱一眼,扶起還依舊癱軟在地上的人,輕歎一聲,「還疼嗎?」
齊清媱哭著撲進了趙繡的懷裡,「媽,不疼,真的,你別怪妹妹。」雖然說這不疼,可齊清媱的臉色卻慘白得很,分明出賣了她。
張叔打完電話,看見夫人居然下來了,立即幾步走了過來,帶著些惶恐的道,「夫人,已經給june醫生打了電話了,他一會兒就到。」眼角瞟了一眼禾裡小姐,他出來得晚,看見的時候,就是大小姐對著禾裡大吼大叫,推開她的場面。
作為齊家的管家,他首先學會的就是不開口時,盡量不要插手齊家的事情,只要當好這個管家就可以了。
眼神一凜,趙繡摸摸齊清媱的頭頂,語氣柔和道,「這事兒,媽媽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媱媱,醫生一會兒就到,齊家的女兒,就是疼,也要學會忍著,知道嗎?」
似乎是在努力止著淚水,齊清媱吸吸鼻子,牽強的笑起來,窩在趙繡的懷裡撒嬌,「媽,我知道的,你說的,我哪兒有沒聽的?」手卻在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的握起,眼角沖站在一旁的禾裡露出得意的神情。
禾裡眨眨眼,這時刻,居然微微的淡笑。單薄的身影,略長的白色襯衫,七分洗白的牛仔褲,一雙素色的球鞋,削瘦的身子撐起高高瘦瘦的一個人,臉上時明時暗的掛著淺笑,眉角的模樣恬淡舒適。
不要生氣,禾裡暗暗的告訴自己,這有什麼呢?只是被小人插了一把刀而已,不疼不癢的,以前不也是那麼過了嗎?
「阿禾,跟我來一趟。」趙繡安撫下齊清媱,等待june來了後,語調處理的恰當好處,不生硬,也不過分親暱。禾裡偏頭微微看了正在處理傷口的齊清媱,然後跟著趙繡上了二樓的書房,經過二樓的走廊時,快速的瞥了一下趙繡的臥室。
趙繡都出來了,為什麼沒看見齊澤楷?
這麼大的動靜,他不可能沒聽見才對,自己的女兒受欺負了,不是應該立刻站出來嗎?
禾裡從不相信,會有那麼無私的人,自己的女兒被人欺負了,卻微笑的對著仇人說,我忍你!
無條件的忍你!
定定的站在書房,禾裡依舊掛著淺笑,嘴角微微上揚,看似分外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妝容精緻的女人,自己的媽媽。
輕輕歎口氣,趙繡的神色轉變得很快,拉著禾裡的手,憐愛的摸摸禾裡的臉,「阿禾,媱媱的性子就這樣,被慣壞了,就是驕橫了一點,壞事兒大了她也沒那能耐,在齊家,媽媽會盡可能的保證你受委屈的,相信媽媽好嗎?」
「你認為是她陷害我嗎?」愣愣的盯著轉變得如此之快的媽媽,禾裡心裡卻有一點的雀躍,她是相信自己的!媽媽是相信自己的。
「陷不陷害我不知道,但我瞭解的媱媱,是不會說出這樣為人開脫的話,媽媽還沒老糊塗,有些事情,心裡清楚著呢。」趙繡的眼精光一閃,眸子裡滿是睿智,有時候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的,要用理智去判斷,剛剛媱媱的反應太反常了。
這一刻時,禾裡才覺得齊清媱也是聰明的,妖嬈且精緻的聰明女人,張張嘴,禾裡還是開口了,「她的手腕確實是我弄傷的,她攔著我,我不喜歡別人碰我,我讓她鬆手,她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關於妤兒,我反扣了她的手,只要她不動就沒事,她以為我會對她怎麼樣,我雖然鬆開了手,但晚了一點。」
「我幫她做了急救,所以……」禾裡靜靜的看著趙繡的雙眼,輕輕的微笑,「所以,她的手這次的確是我弄傷的,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齊清媱走了步好棋,她們的動靜這樣打,被人看見的機會很大,若是有心人一問,都可以找到自己是真的對齊清媱動手了,如果這個時候自己不承認的話,東窗事發的時候,禾裡不確定這如履薄冰的親情會有幾分的信任。
所以,禾裡寧可自己擔了這責任,也不願意讓齊清媱的算盤如意,也不想讓趙繡失望。
她是自己的媽媽,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禾裡也是有那麼一絲奢望的。
看見齊清媱那樣肆無忌憚的撲倒在趙繡的懷裡哭,叫著媽媽的時候,有一刻的恍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人叫著自己母親為媽媽。
偽裝的堅強,似乎在那句媽媽下面,被擊敗的潰不成軍。
齊清媱狠戾的給自己上了一課,果斷而凌厲,這她不在的十年裡,叫著趙繡媽媽的人是她,齊清媱,而不是自己。
這十年裡,是齊家的人陪著媽媽,媽媽嫁給了齊澤楷,早已經是齊家的人了,自己才是中途的介入者。
這個認知如此的清晰而無奈,可是禾裡也在想著,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自己願意的,老王的離開,母親的另嫁。
那時的自己,才九歲,她無能為力。
所以現在的苦楚,禾裡想著,痛過了,就好了。
因為,是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