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禾裡都沒說什麼話,跟著這個中年女人走,走了幾分鐘而已,女人就停住腳步,指著前面有些偏僻的一個一個筒子樓說,「喏,就是那兒,這兒人雜,都喜歡往哪兒鑽,嚼些說三道四的。」
禾裡抬眼望去,是有不少人,男男女女的都有,有些光著胳膊,胳膊上還有刺青,她見過,少年最喜歡的虎頭紋,有氣勢。
轉頭輕輕看了眼中年女人,緊緊盯住她的眼,再問了一遍,「陸妤真的在兒?」
女人怔住,隨即信誓旦旦的保證真的在這兒。
禾裡一笑,她沒說謊,陸妤真的在兒,人的眼神不會說謊,那本心理學的書或許是有用的,人的眼珠平滑的轉動是在回憶以前見過的圖像或聲音,陸妤確實有在這兒的可能,或者說曾經是在這裡待過的。
「謝謝,你可以走了,雖然你對我沒安什麼好心,但是還是謝謝你的幫助。」禾裡冷冷一笑,三分真七分假,耍的好滑頭,確認陸妤真的在這兒,禾裡心情一鬆,雖然前方的情況可能真的不好,但是禾裡還是很樂觀,起碼人真的找到了。
禾裡想過各種可能,卻還是低估了人心的可怕,為了錢,原來可以低賤到如斯。
女人抖動著嘴唇,諾諾不語,眼神一直閃爍,一雙手使勁兒的搓著,「小姑娘說啥呢?你快去吧,我這兒有事兒,就先走了。」
隨後女人倉皇的走了,禾裡平靜的看著她逃竄的身影,若是沒說謊,何必這樣害怕呢?
低垂著眼,禾裡按著女人說的進了那個破破爛爛的漏洞,周圍的男人滿是邪氣的笑,畏畏縮縮的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不像他們這裡的,女孩兒乾淨得很,週身整整齊齊的。
那個有虎頭紋的青年,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的,「媽的,誰帶來的?」
沒有一個人應……
禾裡看了他一眼,抓住了手裡的包,緩緩一笑,進了樓,黑漆漆的一片,有難聞的霉味,就和那裡面的味道一樣,透不過氣的味道,被禁錮的味道。
禾裡一腳踏進,心下微沉,居然是最壞的那種結果。禾裡無所謂的冷笑,雙腳都踏進來,推開門被敲暈的那刻,禾裡想的只是:陸妤怕是毀了。
是的,應該是被毀了,那樣可愛的孩子,應該被人好好疼愛的,怎麼能在這裡呢?不應該的,陸喬知道了,該是多心疼,她的孩子,被賣到這種地方。
那力道還打不暈她,陸喬是個多強悍的女人,她教了她所有。
然後希望禾裡教給陸妤,她的女兒。
感覺到有人在搜身,禾裡動了下,那人停止了,站起身諂媚一笑,搓搓雙手,吸吸鼻,興奮的開口,「光哥,就一小姑娘,就背包上那點東西,哪兒有張家媳婦兒說的那麼厲害。」
被叫光哥的男人踢了男人一腳,「你懂啥,這麼漂亮的小姑娘,鐵定是有人要找來的,趕緊賣了,往遠的地兒賣。」
呸了一口唾沫,光哥踹了禾裡一腳,帶著刺兒的手捏了兩把禾裡的臉,聲音粗粗的,「還真他媽是個乾乾淨淨的小姑娘,張家媳婦兒真是有眼力價,這都被騙來了,下次多給錢給張家媳婦兒,一起買點豬耳朵喝酒聚聚。」
男人也跟著呵呵的笑了,蹲在光哥旁邊,「那現在把她擱哪兒?」
「捆了,先和那堆孩子放在一起,咱們的地盤兒就這麼多,你個狗東西還不知道怎麼弄?」光哥又罵罵咧咧的踹了一腳那男的,帶著口音。
男人似乎有些緊張,懦懦的不敢開口,做這些生意的,都是被罵喪盡天良的,家裡沒錢,還有幾個崽要養活,他被光哥拉進來的,禾裡是他經手的第一個牲口。
他們把被準備賣的娃娃都喊牲口,像牲口一樣被賣。
男人力氣不是太大,試了幾次才把禾裡扛起來,轉了幾個圈停下。有開鎖的聲音,還沒來得及聽清楚,禾裡被扔了下來,砰的一聲摔得有些疼,咬著唇想著胳膊估計青了。
隨即又被關上了門,只有一個小窗,透著些光。
禾裡睜開眼,一掃而過,大約有七八個孩子,都還很小,怯怯的哭著,臉上,胳膊上,腿上都是些青青紫紫的痕跡。
看人的眼神都是害怕的,身體瑟瑟發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這些孩子沒一個是好的,大約是因為逃跑,都被或多或少的打過。
禾裡盡量放低自己的聲音,「陸妤?」
孩子們沒一個敢應,他們不敢說話,有太大的聲音,就會沒飯吃,那些叔叔不喜歡他們說話,更加不喜歡他們哭。
禾裡沒辦法,只能一個個的去找,但都沒找到,有些失望的皺起眉,難道不在這裡?
有一個小孩兒的聲音響起,「那裡還有一個,才被打了,餓了好久。」
禾裡心裡難受得很,他們都不是人,這才幾歲啊,怎麼下得去手?
揉揉肩膀,禾裡往裡再走了幾步,看見那個孩子說的,奄奄一息的爬在那裡,小腿上都是些青紫,還有血痕,這是被打得狠了。
一碰她,小女孩立刻哀哀的叫起來,「我聽話我聽話,別打了,疼,我,我不跑了。」
禾裡吸吸鼻子,眼淚一滴滴的掉下來,輕輕的抱起那個孩子,和陸喬長的真像,「妤兒,不怕,是姐姐不好,姐姐來晚了。」
陸妤的害怕得連哭都沒有聲音,只是不停的流淚,照片上還乾淨得很的孩子,如今髒兮兮的。口唇乾裂起皮,溢出一絲絲的血,禾裡抱著孩子,心酸極了,從未這麼難受過。
禾裡恨自己,該早點來的,為什麼沒有早點來呢?人心這麼壞,她怎麼能相信陸家那些沒人性的東西會照顧妤兒呢?
應該扒了這些人的皮,否則陸喬死了都不會安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