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不經意地一瞥，早就注定了雙方不是隊友便是血敵.縱觀傅清妍的癡迷樣子，難保日後會誓死追尋夫家。若哪一日華彥清為帝，對華彥航趕盡殺絕，那麼自己的姐姐怕是要殉情了。
若華彥航僥倖登上九五至尊，那麼華彥清也難逃一死。
她若一根溺死在河灘便是德稻草，輕飄飄的浮於水面，自己都自救不得，卻還有顧著別人的命，豈不是可笑可歎？
少頃，傅清婉道：「姐姐和那位新側妃相處的可好？」
傅清妍臉色微變，勉強扯過一笑道：「新側妃與本妃相處融洽，王府中亦是風調雨順。王爺仕途一片光明，本妃也算過得自在。」
「姐姐，你不必多說。你的苦，我知道。」傅清婉撫過傅清妍的胸膛那顆咚咚跳個不停的心，不由動容道：「姐姐你可知，我一直厭惡，一直掙扎，卻是怎麼要逃脫不了，便是再淡然，也看不過那些風花雪月之事。可一生一世一雙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可以得到的？」
傅清妍面色悵然，無聲一點頭。是啊，當初的誓言早就化作齏粉，消失在了地平線。她裝作不懂，裝作不知道，每天強顏歡笑，卻抵不過他一句漫不經心地關心，每天期盼著他的寵幸，每天學會了等，可他卻是有各種理由搪塞於她，以至於心碎神傷。
「姐姐，可在裡面？」
窗外傳來了可喜的聲響，聽聲知人。傅清婉眸光微動，不動聲色，卻是鬆開了緊握著傅清妍的手。
窗外的人聽到無人應答，先是停頓了少許，然後拂了拂身子，聽著屋內傳來的一聲嬌喝，便毫不遲疑地進了門。
一道湛藍的影子出現在了錦繡閣，看裝束落落大方，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之感，亦沒有僭越之心。沒有傾國傾城之貌，沒有閉月羞花之容。
她清冽的眼眸便是整張臉的點睛之筆，清淡如菊，在牡丹盛開的季節卻總是被忽略。
傅清婉略看了一眼，便將目光移到了別處。心中的震撼更是無從說起。
夜未央拜了兩拜，起身後道：「姐姐，這位可是三王府的正妃？」
明知道夜未央是明知故問，可傅清妍仍舊點點頭道：「正是。」
夜未央笑逐顏開道：「見姐姐便覺得是天人之姿，便是京中人也不及姐姐的一絲風華，可聽聞三王妃也是盛名在外，如今看來果然如王爺傳說一般神乎其神，淡雅若蘭，明月睿智。」
傅清婉轉過身，心裡卻是下了一道防備。夜未央這人三言兩語便能將能挑撥，看來姐姐受的委屈也不是白受的。她被保護的太好，是需要一塊磨礪石。只是到底是誰磨礪誰，就不知道了。
「慧惻妃說錯了。本妃資質平平，擔不起慧惻妃的一誇。」傅清婉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夜未央自主論，繼續說道：「更何況，本妃與王爺並無交集，何來的明月睿智一說？」
傅清妍在一旁幫腔道：「是啊，惻妃不懂事。還望王妃你海涵了。」
傅清婉卻在一旁冷笑，沒想到自家姐姐竟然會因為王爺之故替一個外人說話，還真是讓她看錯了眼。
夜未央道：「三王妃說的是，是未央考慮不周，還望王妃恕罪。只是姐姐前些日子做的針線活妹妹回去看過了，還真是巧奪天工，姐姐真是心靈手巧啊。」
夜未央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傅清婉隱隱壓過一頭的優勢，撩撥幾句便扯到了傅清妍平日最喜歡的刺繡上。
對於刺繡，傅清婉可謂是一竅不通。也只能聽著傅清妍微笑著開口道：「粗陋之物妹妹能收下便是萬幸了，愚姐做不出好東西，也只能那些絹布搪塞了。」
傅清妍的過謙，傅清婉看得出來，自然聰明人總是有聰明人的說話方式。她漫不經心地看向傅清妍身上掛著的錦囊道：「姐姐的錦囊也是自己繡的吧！」
傅清妍點點頭，不置可否。
夜未央笑道：「不知三王妃有什麼高見？」
傅清婉道：「高見不敢當，只是姐姐的刺繡水準妹妹是望塵莫及，閒來無趣，也想請姐姐討教一二。可是這調香的功夫卻是平平。」
屋內的裊裊雲煙陪著那錦囊裡傳來的香味，不免顯得傅清妍庸俗。雖然傅清妍從來不塗抹脂粉，卻是被這麼一股氣味熏成了俗人。
傅清妍並不知情笑道：「姐姐我是愚笨之人，刺繡已是勉強，更何況調香，也是讓丫鬟隨意配的！」
「哦！」傅清婉故作驚訝道：「是何等心靈手巧的丫鬟配成了如此香味？」
夜未央搶著說道：「不過是姐姐房裡的一個三等丫鬟名叫瑞香，家裡以前是做香料生意的，可因為家道中落卻遺失了飯碗。那丫頭也是可憐，便販賣了，也是姐姐看著可憐收下的。」
傅清婉眸裡閃爍著亮光，良久後道：「原來如此，那是這個丫頭有心了。只是姐姐，妹妹很好奇這香料到底什麼，難不成還真有那唬人的本事？」
傅清妍解下香囊，遞到傅清妍掌裡道：「你這丫頭就知道調侃姐姐，那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不過是一些不入流的東西罷了。」
正是不入流，才會越被人懷疑。傅清婉也不過坦然一笑道：「慧惻妃近來跟姐姐相處的真是讓妹妹我也嫉妒了呢！」
夜未央嫣然一笑道：「王妃說笑了。未央也是閒來無事才找的姐姐，姐姐沒有嫌棄我粗笨便是我之幸運了。聽聞王妃在王府治理有方，不曉得傳言是否如此？」
傅清婉淡淡道：「慧惻妃有這份氣度，本妃佩服。只是本妃的家事卻是擺不上檯面的事情，比不上慧惻妃的姐妹情深。」
傅清婉夾槍帶棒，一語中的。夜未央的臉色瞬間煞白，傅清妍剛想幫襯著替夜未央說幾句好話。卻看到傅清婉對著門口作揖道：「王爺，您是否聽夠了？」
三方不由一愣，夜未央眸中是詫異，傅清妍眸中是驚喜，華彥航則是不解。自己明明很小心了，怎麼還是被察覺了？
三方各懷鬼胎，心思難辨。傅清婉身在其中卻無法脫身，剛才一番話既是對著夜未央說的，亦然是衝著門口偷聽的翰王說的。不難猜出，這夜未央便是華彥航的暗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啪啪！」門外響起擊掌聲，門應聲推入，一股寒氣襲入傅清婉的心扉。她挑眉，面色不為所動，依然是淡若死水，心若明鏡。
俊朗的眉，清冽水光從眼中射入，落入他眼則是寒徹入骨。挺直的鼻樑高高聳起，非不可蓋世，以久居上位者自稱。不染而朱的嘴唇散發著誘人的弧度，不笑則已，一笑侵染的又何至是那含苞待放的花？
烏黑的頭髮直達臀際，披散在潔白的頎長身軀上，脖頸之下染以天藍，用珍珠做點綴，更顯氣宇軒昂。他提步而行，音若山泉叮咚之響。「三王妃，別來無恙。」
她接著挑眉，迎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瞳仁。良久後，啟唇道：「妾身不知，王爺還有偷窺的習慣！」
然，華彥航畢竟是王爺至尊，傅清婉此言犯了大忌諱。傅清妍與夜未央更是喘氣都不敢，眼一愣一愣地看著雙方的交鋒，亦或者說是笑談「天下」。
華彥航喟歎：「三王妃真要如此麼？是小王之誤惹了王妃不快，小王在這與王妃賠不是了。」說著蜻蜓點水的鞠了一禮，傅清婉含笑遂還了一禮。
禮畢，雙方對視而笑。傅清婉道：「王爺近來不忙，看王爺精神抖擻，八面玲瓏，可是仕途一片光明，前途無量？」
華彥航微微頷首道：「三王妃過謙了。小王之業績實在是粗陋，不敢登上大雅之堂。正因如此，父皇責貶小王，閒賦家中，無所事事。哪來的前途無量一說？」
夜未央聽完，欲附言。卻被華彥航一記眼刀剎住了嘴。一撇嘴，委屈地看著默不作聲的傅清妍，指望著她開口辯白一句。
心直口快的傅清妍不出意料，說道：「舍妹不懂事，望王爺海涵。」
華彥航這才將目光移到傅清妍身上，孤溜溜打量一轉後反笑道：「王妃此話差矣、本王只是寒暄幾句，三王妃也不過是朝著本王搭訕。其樂融融，哪來的交鋒暗鬥？莫不是三王妃對王妃你做了過分的事情？」
聞言，傅清妍的臉色嚇的煞白。明明出口的無心之言，卻收來了華彥航眾多警告。心中暗暗叫苦，怕是日後也落了個嫌棄的下場。想到如此，她不由低頭，那眼角早已繼續了淚水，眼眶發紅。
傅清婉不由搖頭，夜未央對傅清妍的殺傷力不是一點兩點。簡直是她這個親妹妹都要羨慕不已。看來這顆暗棋的手段實在是高明，三言兩語便將華彥航與傅清妍調撥離間，而工具只是一個象徵性的眼神。
華彥航不是笨蛋，她能看出的，華彥航亦然。這華氏皇族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傅清婉想起久日未見的華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