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朱軒照常去了建達。
郭建軍閒來無事,就想主動去找薛強拿錄像。
昨晚上,薛強從劉洋的房子裡出來後,給他發過一個短信,說事情辦妥了,問他方不方便,方便就到酒店找他。
可那時候都快十二點了,小老闆晚飯吃太多,正八爪魚似的纏著他,一會兒說口渴要喝水,一會兒說肚子脹要揉揉。他脫不開身,只好讓薛強先回去了。
洗漱完,郭建軍拿出項鏈到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戴上。
他早上哄要出門的小老闆,以『你不戴著放酒店萬一掉了呢』為借口,強烈要求小老闆把項鏈戴上了。想起小老闆臨走前那一抹哀怨的眼神,郭建軍愉悅地衝著鏡子打了個響指。
他覺得自己戴了項鏈,也跟小老闆一樣了,瞬間變得萌萌噠。^_^
郭萌萌照完鏡子,正打算出門,手機響了。
電話是斐瀾培打來的,對方已經在酒店樓下了,讓他趕緊下去。
郭建軍猜他來是找自己談付宏斌的事兒的,就拿上外套鎖了門下樓去了。
斐瀾培站在車子旁邊等他,看他從酒店門口出來,舉手喊道:「小郭,這邊。」
郭建軍走過去問:「斐哥吃過早飯沒有?沒有我請你吃早飯。」
(其實是他自己還沒吃,餓了。)
斐瀾培笑道:「行啊,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腸粉做挺好的,我們去那裡吧。」
「好。」郭建軍不挑食,聽見說做挺好的,食慾就先上來了。
兩人上車後,他問斐瀾培:「付宏斌的事兒是不是查出來了?」
斐瀾培嘖一聲道:「這個付宏斌……我當初還真是小看他了,以為他就是一個小職員,了不起了收點底下單位的孝敬費什麼的。可一查才知道,這小子心跟膽子一樣大,不僅吃材料商家回扣,還從施工單位手裡拿賄賂。而且,建達最近三年的公開招標,只要是他參與的,基本都有暗箱操縱。區區一個項目經理,年收入過百萬也當真是好本事。詳細資料全部在後面的件袋裡,你可以看看。」
過百萬?!
郭建軍心裡驚訝。
既然這麼有錢,何必當初還貪圖小老闆那點工資?
都過百萬了啊,他還以為付宏斌很窮酸呢。
斐瀾培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主動解釋給他聽:「你是不是覺得一百萬很多?而姓付的卻一點兒也不像有錢的樣子?」
郭建軍點頭。
斐瀾培道:「光看進賬是挺多,可你想他一個沒背景沒經歷的大學生畢業後工作五年就坐上了這個位置。哦,對了,他第一年進建達的時候,還不是做工程的,是做技術的。所以嚴格來算,他在工程上只干了四年,四年的時間他就坐上了現在的位置,離工程總監也只差一步了。而且,他私下和建達合作的開發商、供應商關係都很好,有自己的人脈圈子,這些可都是要花錢去維繫的。」
郭建軍懂了。
感情這就是進得多,出得也多,偶爾還入不敷出,所以小氣貪便宜什麼的都是情有可原的。
斐瀾培:「前段時間他可能很缺錢,給底下幾十家單位都開了或大或小的罰單,擺明著就是找茬的,暗示對方『唉,你們該公關了啊』。現在那些單位都在背後說『建達姓付的那個經理胃口大』,他一次性收了幾十家單位的錢,能包得住才怪。我去一查,立馬就全暴露出來了。」
郭建軍聽了一路付宏斌的「豐功偉績」,到早餐店的時候,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付宏斌的職場生涯精彩的都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連一向自詡膽子大,敢為旁人不敢為的郭建軍都自歎不如、甘拜下風。
什麼錢都敢往包裡揣,也不怕哪天東窗事發,把自己玩完了。
郭建軍將資料攤開在餐廳桌子上,指著一處問:「他還倒賣工地上的材料?」
斐瀾培冷笑道:「這事兒要是讓阿國知道,非得大動干戈把這群蛀蟲給碾死。」
郭建軍問:「這事兒告他能讓他坐牢嗎?」
斐瀾培很意外,但還是點點頭,「你想讓他坐牢?」
郭建軍今天之前其實是沒有這種想法的,今天之前他還不知道付宏斌幹過這麼多可以坐牢的事兒呢,他主要還是想讓付宏斌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不過,要是付宏斌今後還是不識趣,那就怨不得他了。他笑了笑道:「再說吧,對了,我打電話叫人送個東西過來,到時候你幫我弄網上吧。」
斐瀾培知道他心裡憋著一股火,不把付宏斌往狠裡教訓是不會罷休的。就開玩笑歎氣說:「吃你一碗腸粉可真不便宜啊。」
郭建軍給薛強打過電話,也就十來分鐘,薛強就到了。
郭建軍奇怪問:「你怎麼這麼快?」
(感覺就像是等著外面一樣,一個電話傳召就來了。)
薛強道:「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他昨晚上就想把錄像拿給郭建軍的,可郭建軍說不得空,換個時間,他只好今天又來了。
而且,他之所以這麼積極,也是想當面謝謝郭建軍,「郭哥,你轉給我的錢
錢我收到了,謝謝你,我一定會還你的。」
「嗯,有錢了就還我吧。」郭建軍隨口應道,拿過錄像點了播放。
錄像拍攝角度還挺刁鑽,全程都是正對付宏斌的,基本可以稱得上是付宏斌的個人秀了。
郭建軍第一次完完全全看清付宏斌長什麼樣子。
腹部略肥(一點啤酒肚),肌肉鬆弛(只是沒有結實成塊狀的肌肉),一看就是個酒囊飯袋(郭老大偏見),腎功能肯定也不咋的(郭老大惡意地想),做個活塞運動都能氣喘吁吁的(這方面郭老大覺得自己秒殺對方)。
鑒定完畢,郭建軍心情一片大好,將錄像交給了斐瀾培。
斐瀾培粗掃了一眼,淡定收起道:「放心吧,我認識幾個玩黑客的,做這些拿手。你想在什麼時候把錄像放出去?」
郭建軍想了會兒道:「明天一早吧。」
明早機場項目的答標正式開始,想來等付宏斌明天到公司,發現一夜間答標資格被取消了,公司追究收受賄賂、賤賣公司財產、暗箱操作招標等等責任,完了還有網上鋪天蓋地視頻點播率,臉色一定會相當精彩的。
薛強安靜坐在一邊,聽兩人「使壞」給付宏斌下絆子。
之前,他並不知道郭建軍和付宏斌有什麼仇怨,要錄視頻搞臭付宏斌。
可現在坐在這裡,他隱隱聽明白了。
——付宏斌欺負過跟郭建軍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他聽劉洋前天砸東西時候罵過,對方好像叫朱軒。
薛強回憶了一下,在房交會上見過一面的朱軒。
印象裡……
沒什麼印象了。
可這並不妨礙他看到郭建軍為了朱軒所做的一切後,在心裡覺得自己對不起陸凡。
他一次次去找劉洋,雖然心裡也唾棄自己,也不打算原諒自己,更是決定了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陸凡自己其實喜歡他。
因為他再也配不上說喜歡了。
可他心裡,又何嘗沒有一點點一點點的為自己開脫——我是迫不得已!
但現在,他突然覺得,同樣被人愛著,朱軒比起陸凡不知道要幸運、幸福多少倍。
是他這個保護者太過無能了。
他以為他去找劉洋,忍受了巨大的侮辱,甚至心裡多少有一點在為陸凡犧牲在保護陸凡的想法。
不菲的醫療費,他不賣自己,就得換成陸凡走投無路、陸凡賣自己。
而他寧願被賣的是他不是陸凡。
這一切,聽起來好像挺偉大。
包括他自己,在今天之前也以為自己很偉大。
可現在,他知道他錯了。
錯的最離譜的是:他明明無能不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還將自己的無能當成了無私和偉大。
長長吐出一口氣,薛強心想:總有一天,他也會像郭建軍一樣,有足夠的能力站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替他擋風遮雨,而不是一味的用血肉之軀,去招架狂風暴雨。因為他的身體是怎麼都比不過一座堅實的房子的。
郭建軍跟斐瀾培商量完「正事」,注意到旁邊的薛強,便問了斐瀾培道:「斐哥,劉洋是張家的外孫,薛強幫我擺了他一道,我怕張家以後找他麻煩,你看能不能給他找個呆在戚家的工作?」
斐瀾培看了薛強一眼,想了會兒問:「你會開車嗎?」
薛強言簡意賅道:「會。」
斐瀾培扭頭對郭建軍說:「我回去問問阿國的意思,他一向不喜歡有人跟著,給他配了司機也很少用。這人話少,跟著他正合適,不行我再安排別的吧。」
薛強抿了抿嘴道:「謝謝郭哥,謝謝斐哥。」
這頓腸粉吃了一個多小時。
三人從早餐店裡出來,郭建軍歎道:「這家味道確實好,可惜份量太少了,都沒吃飽。」
薛強跟斐瀾培都無語地看他:「……」
到底是誰一個人都吃了四份的?!
雖然一份腸粉也不多,可吃四份是不是……太丟人了啊!
兩人當時在店裡就很像假裝不認識他。
郭建軍瞥了他們一眼,心裡還老大不高興呢。
吃個早飯都不讓人吃飽了。
這要是他家小老闆在,肯定還要多幫他叫兩份,完了結賬的時候跟老闆說:「你家腸粉真好吃,我們兩人各吃了三份還意猶未盡。」
然後在趁機給他打包一份回去繼續吃……
話不投機半句多。
郭老大深覺自己作為資深吃貨,還是不跟他兩一道走了,就自己攔了出租車道:「我到市南路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其實是他聽說市南路有一家叉燒包做得特別好吃。這會兒過去,說不定還能買到。
機場擴建項目,不僅業界人士關注著,連電視台都會到現場採訪。
朱軒這天被郭建軍收拾得乾淨利索、西裝革履,連小碎短髮都噴了定型水,看著精神抖擻的。
/>當然,郭建軍家媳婦兒的象徵——粗大金項鏈是必須戴著的。
朱軒隔著衣服,摸了摸底下的項鏈,心裡囧了一下,衝著郭建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道:「那我出發啦。」
郭建軍總是有種『送兒子去趕考』的蛋疼心理,溫言說:「到時候別緊張啊,正常發揮就行。」
(這話哪裡不太對……)
朱軒嗯嗯應著,小胸脯挺了挺道:「你放心,我有信心,一定能馬到成功!」
他做了一個握拳的姿勢,湊上去親了郭建軍一口,轉身輕快走在前面。
郭建軍跟在他屁股後面,還想再交代點什麼的,但又怕說多了影響他發揮。
(額,感覺又不太對了……)
今天是王棟親自開車過來接。
郭建軍送他下樓,在到酒店門口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如果臨時換搭檔,你也別緊張啊。」
朱軒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被久等他不到親自過來拎人的王棟拽著走了。
王棟今天也穿了正裝,黑著臉拽著人轉身就走,總監氣勢吊炸天。
朱軒只來得及回頭衝著郭建軍揮了揮手,做了個飛吻動作,就被塞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