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慕川的眼睛裡此刻已經容不下任何的人了,就好像這一場混亂的鬧劇——項喬伊的哀嚎,項老夫人的盛怒,還有林依的委屈……通通都與他無關一般。
男人垂著頭,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項老夫人根本聽不清楚,不得不走進一些。
「車子?車子……對了,溫暖的車子!她現在應該還在她自己的車上!」項慕川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握住拳頭敲在了手心裡——肯定是這樣的沒錯!
男人想著,雙腿已經不受控制地擅自動了起來,「會是哪一輛呢?常開的白色那輛,還是黑色的?」
項慕川越走越快,眼看快要衝到化妝間門口的時候,後方卻猛地傳來了項老夫人威嚴的聲音——「川川,你這是想要去哪?離婚禮開始還有十分鐘了,那麼多賓客等著呢……你可不要胡鬧異世無冕邪皇!膣」
「胡鬧?」
項慕川毫無感情地重複著這兩個字,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絲毫停下腳步的意思,身上散發著一股「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
「隨你怎麼說吧……蝣」
男人好像還笑了一下,只是笑意裡有無奈也有苦澀,但他不想解釋太多。
殊不知這一句話,直將項老夫人氣得雙眸猩紅,心中原本就沒有熄滅的怒火這會燃得更加旺了,她掙開攙扶著自己的林依,朝著正前方吼道——「放肆,反了你了!你們一個兩個的,今天不氣死我老太婆,就不甘心是吧?!川川,你現在馬上給我走回來!你要是敢出這個門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就算用綁的,我也要把你綁上禮堂!」
空氣裡僅剩的一點熱度一下子被寒風吹得七零八落,這時候,齊高正扛著一個男人,迎面非常輕鬆地走了過來。
「總裁,你要找的男人,我帶過來了。」
他將wilsn平放在地上,只見男人渾身濕透,不知道被潑了多少桶冷水;臉頰上全是紅紅的五指印,絕對是被扇了不少巴掌;他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細小針孔,也不清楚被注射了多少藥劑——當然不會是對健康有益的那種藥,要強迫一個昏迷的人甦醒過來,對身體會有多少副作用,那可想而知……
齊高俯下身,指了指wilsn已經睜開的眼睛,又指了指他腫起來的嘴巴,然後說道,「非常抱歉,總裁,稍微浪費了一些時間。不過,他的神智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他被人打斷了三根肋骨,有些透不過氣來,而且舌頭也咬破了,話可能會說不清楚。如果總裁你要問話的話……」
「不必了,把他給我丟出去!」
項慕川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一腳便將wilsn踹飛了,力道狠辣,就像在踢一件骯髒的垃圾一樣,毫無惻隱之心!
已經快要散架的wilsn滾出去好幾米遠,滿臉滿身的泥,然後腦袋一歪,又昏了過去!
「要是有人看見了,願意救他那就算他命大,要是沒人看見的話,就讓他死在外面好了!」
「是。」
齊高聽著項慕川這樣的語調,只覺得頭頂倏然壓下了一座冰川一般,心說這個男人真是倒了大霉了,還不如索性死掉一了百了呢。不然,僥倖被人救治康復了,也只有被項慕川折磨到生不如死的份!
自己好久沒有見過如此接近凶獸狀態的項慕川了,嗜血殘暴狠厲果決,就像是海嘯、龍捲風、泥石流、火山爆發等等各種災難的集合體一般,讓人稍稍靠近,就害怕得想要跪在他的面前,宛如屈服於大自然的威力之下那般虔誠而渺小。
齊高不禁疑惑,這個叫wilsn的男人到底是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才會讓項慕川恐怖到這種地步?
「還有,四小姐身體不舒服,你把她送回項宅。另外,她情緒不太穩定,你要注意一點,不要讓她亂跑。」
「是。」
齊高老實地應下,然後他將在咖啡館裡看見的情況向項慕川匯報,「總裁,我剛才見到了一直跟在大少爺身邊的黎陽,他應該是在替他的老闆守著這個男人,也是等著他醒過來,有話要問他……不過,沒看見大少爺的影子,似乎是去找人了。」
「好,我知道了。」
項慕川緊了緊眉心,看來,項忱也已經知道了夏溫暖的事了,所以他才會把wilsn揍得連個人樣都沒有了黑色紀元。
不得不說——他幹得漂亮!
這或許是唯一的一次,自己會站在他那一邊,支持項忱的所作所為吧。
至於項忱怎麼會知道的,已經沒必要去追究了,他肯定也在找夏溫暖,然而,卻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項慕川越來越不安,自己也得迅速點才行!
齊高報告完畢,便頂著一張撲克臉,走進咖啡館裡,然後一把提起還跪在地上,手軟腳軟,已經渾身是傷的項喬伊。
對方沒有再流淚,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黯淡無光的眼眸,就像是深淵一般。
這時,齊高瞥見了地上那支碎得七零八落的小型錄音筆,這是夏溫暖給自己的東西,然後他又轉交給了項老夫人,還說了她特意囑咐自己轉達的那句話。
可是現在,卻破成了這副德行……唉,難道,她又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麼?這裡亂成這樣,會不會也是因為夏溫暖……
然而,再怎麼說,這些都是項慕川的家事,他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於是齊高抿了抿唇,帶著僵硬得如同木偶一般的項喬伊往外走,到了項慕川的面前,又停住了腳步,恭敬道,「請問總裁,還有其它的吩咐麼?」
「沒有了,你去吧。」項慕川朝他揮了揮手,然而,就在齊高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卻又伸出手擋住了對方的去路,吐出兩個字來——「等等!」
齊高立刻就乖乖地頓住不動了。
然後,項慕川轉過身去,注視著項老夫人的眼睛,攤開手問道,「奶奶,你說你要綁我?你準備怎麼綁?又叫誰綁?齊高麼?項諾麼?還是想像上一次,用溫暖的生死來威脅我一樣,再讓項忱出面呢?」
項老夫人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皺紋一下子皺在了一起,她冷著視線,一個字都沒有說。項慕川也沒有硬逼她回答,只釋然地拍了拍齊高的後肩,眉眼之中的那股胸有成竹溢於言表,但卻也沒有過分地得意忘形。
「的確,這三個人都確實有將我制住的實力……只是很可惜,齊高再怎麼尊重你,只是因為你是我的親奶奶而已,他只聽我一個人的吩咐。而項諾的力量,你敢用麼?更何況,你也清楚,他是從來不會對我拳腳相向的。至於項忱,我想,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暫時不會出現的……」
說完,項慕川又對齊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齊高一手牽著項喬伊,然後又到路邊一把扛起遍體鱗傷的wilsn,準備把他丟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這兩個人,最初都想要陷害夏溫暖,可到最後,卻落到了這麼淒慘的下場。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並不是所謂的老天有眼,惡人有惡報——只是因為,他們惹上了一個不該去惹的女人……
「那個,溫暖,我現在就在化妝間附近,門沒有關,所以裡面的人的對話傳得挺遠的,聽得也很清楚……」
陸加藏在一根柱子後面,謹慎地隱藏好自己的身體,時不時地探出腦袋,看一眼化妝間裡的情況。
「你沒有猜錯啊,項喬伊真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wilsn身上去了,沒想到她使的伎倆不怎麼樣,口才那是真心好,黑的都給說成白的了,你真該來聽聽的……」
「別廢話,說重點青帝!」
「哦,好。目前的情況就是,齊高已經把項喬伊給帶走了,項老夫人說,要讓她去墮胎,然後,就要將項喬伊鎖在房間裡,關禁閉,大概以後,都不許她出家門一步了……果然,是這件事才把她逼上絕路的吧……」
「不然呢?在項老夫人心裡,家族聲譽,比什麼都要來得重要……項喬伊觸了她的逆鱗,幾乎不會有翻身之日了……」
夏溫暖坐在車裡,悠閒地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項忱所限定的一個小時,還有將近十分鐘,那個犯傻的男人,應該已經跑到帝國會所的另一邊去了吧……
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如果之後,她能將麗煌的案子談成功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夏溫暖輕輕地揚起一抹笑,接上剛才沒有說完的話,「不過這也要多虧她的大嘴巴啊,害怕沒人知道一樣在車裡多次提及,還用一副驕傲得不得了的口吻,是她給了我這個絕佳的機會的……本來,我只是打算利用wilsn去揭發項喬伊的陰謀而已,可是他卻被項忱打得不省人事……呵,這也算天意吧,注定她要輸得這麼慘,而且到最後,她還不知道,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嘖嘖,也真是可憐她了……」
陸加不由打了個寒戰,心說真的是惹誰都別去惹這個女人,想當初自己就因為小小地戲弄了她一下,而被宋亦霖折騰了個半死!
他以為她只是靠著宋亦霖的保護,卻沒想到她本人竟然這麼有本事,什麼時候被她弄死了,自己恐怕還覺察不了呢!
「對了,另外一點你也猜對了,果然,林依也是知情人呢……而且依我看,十有八、九,項喬伊就是她煽動的,小孩子頭腦簡單嘛,更何況還和你有舊怨,說兩句就能成功的!那個女人,可沒有表面上那麼無害吧……不過項喬伊本人好像還被蒙在鼓裡的樣子,項老夫人也沒有懷疑她。我就搞不懂,項慕川怎麼會看上這種表裡不一的女人,一群睜眼瞎……」
「哦,那隨她去了,這些都無所謂……林依如果真要和我來明爭暗鬥的話,那我也只好奉陪!」夏溫暖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冷靜,「不管她們準備上演什麼樣的戲碼,我只知道,想要算計我的人,存著這份心思的人,一個都別想全身而退……」
「你這算是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了吧?他們都已經亂成一團了,這讓人家的婚禮還怎麼進行得下去?我看項老夫人都快要瘋魔了……」
「婚禮?」夏溫暖走下車子,輕輕地靠在上面,然後慵懶地吐出一口濁氣,輕笑道,「啊,你不說我差點忘記這回事了……進行不下去?這豈不是和項喬伊還有林依的指控對上了,正好坐實了我破壞婚禮的『罪名』嘛……」
陸加無奈道,「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夏溫暖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我早就已經是局外人了,原本項慕川和林依結得成婚也好,結不成婚也好,都不關我的事……可是卻偏偏有一些好事之人非要讓我摻和進來,還有些無知的蠢貨非要和我作對,到這種份上,已經由不得我置身事外了……」
陸加聽著,覺得夏溫暖說得也挺有道理的,「嗯」了一聲,然後又將腦袋探了出去,下一秒,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溫暖,等等啊你等等,好像又有好戲要上演了,我先看會,待會告訴你!」
「喂……陸加?陸加!你別……」
最後一個「玩」字還沒有說出口,夏溫暖叫著他的名字,本想提醒他可以撤退了,然而,那一頭卻沒了聲音,明明還在通話中的。看樣子,他還真的津津有味地看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