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太陽緩緩升到了最高點,在寧靜的街道上撒下點點光暈。
晴空萬里,白茫茫的雲飄著,淡然而悠遠。
夏溫暖又在廚房裡忙碌了好一陣,擦乾淨了餐桌,掛圍裙的時候,下意識找了一下男人的身影,才發現宋亦霖已經側著身子,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沙發有些短,與他的身形極不匹配,男人只好無奈地縮著腳,弓成一隻蝦的形狀,他也不嫌這個姿勢不舒服,細碎的劉海將眼瞼牢牢遮住,吐息聽上去有些沉。
宋亦霖應該是很累了,高強度的腦力工作之後,沒有休息多長的時間,又勤勤奮奮地刷了所有的碗,體力估計也耗得差不多了輅。
男人剛才的神氣活現全是裝出來的,自己一不在他身邊陪著,他就原形畢露了。
夏溫暖歎了口氣,走上前去,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輕輕推了推男人的身子,「亦霖,亦霖,困了就躺床上去睡……」
宋亦霖「唔」了一聲,懨懨地,將眼睛撐開一道小縫騍。
夏溫暖伸手去解他外套上的紐扣,輕聲細語的,就像在安撫小孩子一樣,「亦霖,把衣服脫了,去臥室裡睡……不然你等會你起來,渾身都會麻的。」
她扶著他坐起,然後將他的外套成功脫下,宋亦霖怕冷一般地抖了抖身子,順勢抱住女子的腰,下巴勾住她瘦削的肩膀,整個人像灘泥一般軟。
「好累哦……」
「誰讓你那麼拚命地趕進度的,一天的事情壓縮在兩個小時裡做完,你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男人扁扁嘴巴,死鴨子嘴硬地打斷她——「我說刷碗累……」
翻白眼已經不足以表達夏溫暖此刻的心情了,於是她轉過臉,索性不說話。
「我要去買洗碗機。」
「……」
「我是說真的,等會就去傢俱店。」
「……」
「暖暖,我累。」
「嗯,所以我讓你去床上睡。」
「暖暖……」
宋亦霖的口氣有些軟,還帶著一絲誘人的鼻音,夏溫暖就感覺像是有只毛茸茸的貓爪子在撓自己的心,又癢又麻的,惹得她的臉都不由地微微泛紅。
「幹嘛?」她低聲應道。
宋亦霖曖昧一笑,四肢百骸像是忽然注入了力量,他忽地將她整個人扯進自己的懷裡,側過頭,對著夏溫暖的耳朵吹進一口熱氣,低低地蠱惑道,「暖暖,你這是在邀請我……去你床上麼?你看啊,我衣服都脫了,不如我們……」
夏溫暖一秒鐘變了臉色——她就知道,這個男人用這種口吻說話,絕對不會正經到哪裡去美人無愁!
「色狼——!!你明天別來了!!!」
她狠狠撂下一句話,一掌將男人拍回到了沙發上,功力深厚得令人歎為觀止。
宋亦霖趴在沙發上摸著後腦勺,一手托著下巴,瞇起眼睛看著夏溫暖風風火火消失的背影,笑得花枝亂顫的。
暖暖,不用為我擔心,這點累,不算什麼……
只要你在我身邊,再苦、再累,都沒有關係。
我已經遲到了十年,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哪怕是一分,一秒……
宋亦霖翻身走下沙發,慇勤地叫著「暖暖」,跟屁蟲似的追了上去,牢牢地纏住她。
「別煩……睡你的去!」
「暖暖,我不困了。外面天氣這麼好,我們出門去吧……我看電視說今天晚上銀座那邊會放煙花,好像很盛大……我們去那兒看看,好不好?」
夏溫暖沉吟了片刻,點點頭。
「順便……再買個洗碗機……」
夏溫暖被噎了一下,心說他到底是對刷碗有多怨念啊,隔兩秒鐘就要出來刷個存在感!
什麼叫一句話毀掉浪漫,這就是了……
男人從後面將自己抱得嚴嚴實實的,溫熱的身軀裹著她骨感的脊背,緊密到像是能蒸出汗來一樣。
夏溫暖掙了掙,但宋亦霖裝傻充愣地,沒放手,她又曲起手肘頂了頂男人的肚子,低聲道,「別鬧了你,既然要出門,你得讓我去換衣服啊。」
「那你記得多穿一點,今天溫度很低。對了,可以戴上我前幾天買給你的那條……」
「不要,我不喜歡戴圍脖——麻煩。」夏溫暖想也不想就打斷了宋亦霖,說得斬釘截鐵的。
她比較偏愛質地柔軟的絲巾,雖然絲巾沒有圍脖那麼御寒,有拉高了就能擋住半張臉的這類用途,但至少美感十足,很襯氣質。
宋亦霖「嘖」了一聲,固執道:「暖暖,你說你不愛穿有高領的衣服,我才給你買圍脖的……你戴著會很好看的。」
今天的天氣預報說晚上可能要下雪,她的身子虛,很容易邪風入體,他怕她會著涼。
但一直讓夏溫暖呆在家裡不見天日的也不太好,他總得帶著她出去走動走動的,否則別說她了,孩子恐怕都覺得悶得慌。
要是可以的話,宋亦霖恨不得將夏溫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裹得密不透風的,就算穿成愛斯基摩人那般也無妨。
可夏溫暖的穿衣風格一直都很輕便,往往大冷天的,領口也會極低,要不就是繞一條薄薄的小絲巾,完全就是當裝飾用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柔嫩肌膚,看得他一個大男人都感覺冷到牙關打顫的地步。
宋亦霖對這一點特別的無奈,幾次三番想讓她改掉這個習慣,但夏溫暖總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當一回事。
男人和女人之間,總有些事兒是永遠無法對盤的——就比如化妝,就比如逛街……
夏溫暖聽得都膩了,皺著眉,覺得宋亦霖又開始鑽牛角尖了,她提高了嗓音道,「這根本不是好看不好看的問題啊,是那個戴著麻煩重生之空間在手。而且,外面太陽挺暖和的,不會冷到哪裡去……」
然而,話還沒說完,宋亦霖卻壓下了腦袋,埋在了她的頸間,肌膚被唇齒捕獲,激得她一個激靈,低叫道,「喂,喂!你幹嘛呢?」
她推他,聲音一下子變了調。
「誰讓你不聽話……這是懲罰……」
夏溫暖欲哭無淚,她就是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不就是一條圍脖麼,做什麼非要讓自己戴上?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少了這個還能被風吹走不成?
但是,知道這是他在乎自己的表現,夏溫暖心裡又有些被寵愛著的感覺,暖得她一顆心都快要融化——想著,要不就順著他的意思一次,嘗試看看,說不定就喜歡上了呢……但是,一切思緒,戛然而止於男人接下來更加過火的舉動。
「喂,宋亦霖,你手摸哪兒呢!別扯我衣服,啊……」
男人呼吸急促,一個勁地叫著「暖暖」,聲音色氣滿滿。
「走開,癢……別吸啊你……」
「都說了,這是懲罰了……」宋亦霖喘了口氣,看著自己在夏溫暖頸項上留下的艷紅印記,舔了舔唇,滿意地輕笑著往下說,「暖暖,不會這麼容易就饒過你的哦……」
夏溫暖完全傻眼,就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狂顫。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小心打開了宋亦霖身上的某個開關,讓他從溫良的大型犬,一下子化身為邪惡的大灰狼!
眼見他又按住她的手,不給她任何動彈的餘地,身子,再一次沉沉地壓了下來。
嗚……自己是不是,快要被吃掉了?
兩人磨蹭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出門。
宋亦霖一臉神清氣爽地率先走了出來,戴著皮手套的雙手枕在後腦,臉抬得有些高,得意洋洋地吹著不知名,卻很好聽的小調,呵出的白氣都能在半空中畫出一個笑臉來。
夏溫暖則與男人完全相反,一臉受盡了摧殘的表情,鎖門的手都不利索,見宋亦霖回過身來,她連忙躲他躲得遠遠的,一而再地扯著脖子上那塊厚得有些誇張的圍脖,警戒道——「你你你……你別靠近我……」
然而下一秒,宋亦霖已經湊到了夏溫暖的面前,指了指她脖間棗紅色的圍脖,瞇著眼睛笑得特別璀璨,「暖暖,你這就不對了,哪有女朋友躲著男朋友走的道理……」
夏溫暖扭過頭,不理人。
「啊,暖暖,這裡……」
「嗯?」
他附到她耳畔,低聲提醒道,「吻痕,露出來了哦。」
夏溫暖一聽,立刻伸出手尷尬地摀住脖子,又攏了攏那塊圍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想到之前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耳垂都紅了,瞪著男人控訴道,「你……你是故意的!」
「對,我就是故意的啊……」宋亦霖樂得找不著北,一邊點頭,一邊滿意地調侃道,「光用絲巾,遮不住那麼多的小草莓,對吧?」
說完「呵呵」地笑起來,表情有一種得逞了的欠揍重生之蒼茫星空。
夏溫暖漲紅了一張臉,差點暴走,卻又被宋亦霖拉了回來。
「好啦好啦,早就捂得非常嚴實了。」
夏溫暖安靜地被他撥著頭髮,抿緊唇沒有開口。
「剛剛我和你說著玩的呢,其實什麼都看不到的。」
「……」
「暖暖……」
「……」
宋亦霖見夏溫暖一直不說話,也有些急了,伸出三根手指豎在臉頰旁邊,鄭重其事道,「暖暖,你別生氣!我錯了,我剛剛犯渾,我道歉!我和你保證,下次絕不這麼幹了!」
夏溫暖睨他一眼,冷冷反問,「還有下次?」
平常,契合氛圍的親吻,她是不會拒絕的,倒不如說有些嚮往。
但像今天這樣,被他按住,如同動彈不得的獵物,發狂一般地狂啃,弄得頸項間全是暗紅色的印記,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逼得自己到最後只好狼狽地戴上那塊圍脖,總算是遂了他的意願。
「沒有了!肯定沒有了!」
夏溫暖看著他無比信誓旦旦的模樣,鬆了口氣,這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男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面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但他很小心,沒有讓夏溫暖瞧見。
之前將她鎖得牢牢的,肆意妄為的時候,自己確實有些「獸性大發」了,要不是腦子裡還殘存著一絲絲的清明,恐怕真的就克制不住那份強烈的慾念,強硬地把夏溫暖壓倒了。
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如今心頭所愛就在自己身邊,一旦親熱得久了些,很容易就會擦槍走火。
想必夏溫暖也覺察到了自己那一刻是行走在了失控的邊緣,才會這樣的心有餘悸。
她懷著孕,體虛,又加上從前經歷過的好多次不愉快的經歷,還是很抗拒這個的。
差點就做了她厭惡的事,差點就成了她討厭的人,宋亦霖被負罪感弄得呼吸不暢,自責極了。
但好在,她還是相信自己的……
「這樣,是不是比平時暖和多了?」宋亦霖深吸一口氣,摟緊夏溫暖的肩膀,「平常看你露著脖子在冷風裡走,總是覺得你穿得再多,身子也肯定是冰冰涼涼的……這樣子,會熱一些吧?」
夏溫暖耳朵一燙,立刻抬眸看向他,宋亦霖眸光閃爍,但是非常的真摯。她忽地明白了,為什麼這個男人要堅持讓自己戴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甚至不惜用——那種方式。
關心則亂,他一定苦惱了很久……
她不該怪他的。
夏溫暖將嘴巴縮進圍脖裡,重重地,點了頭頭。
她想,自己該試著,多縱容這個男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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