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旁老管家替自己這位有些氣糊塗了老主人解了圍,他急急忙忙地走到樓皓海身邊道,「快,快,表少爺您先坐下,我這就讓人去取些藥酒過來。老爺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年輕人服個軟,再過去道個歉這事兒啊也就過去了。」
「算了,算了,你先出去。」見樓皓海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柳老爺子頓了頓,緩了一下語氣揮手支走老管家,「記得快點把藥酒拿過來,我剛才也是氣糊塗了,皓海啊你沒事吧。」
「您放心,我沒事。」樓皓海從善如流。
柳老爺子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用喝茶的動作掩飾掉自己的一絲心虛,「皓海啊,你知道這柳家的三代裡頭我是最看重你的……」
然後樓皓海卻笑了笑,出聲打斷柳老爺子的軟話,「外公,我記得我很早就對您說過,我畢竟姓樓,而且進的還是部隊的圈子。」
「那不也是現在嗎?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難得你還想一直在那個部隊裡混下去?你看看你爺爺,奮鬥了一輩子,都是個元帥了,一個月的工資卻還不如我手裡一個超市一天的進項,值得嗎?」柳老爺子覺得繼續打溫情牌,在他的意識裡,他的這個外孫在某些地方還真是像極了他那個苦命的女兒,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堅持己見,吃軟不吃硬。
然而柳老爺子的這副牌似乎從一開始就打錯了,因為他忘了構築樓皓海生命的另一半血統,那條血統同時還賦予了樓皓海冷靜,甚至是冷血的秉性。
「十年,二十年?」樓皓海勾了勾嘴角,對著他的外公直言不諱地說出了一個盤踞他心底已久的推測,「不用那麼長時間,我在這裡就可以相當清晰明確的告訴您,三年,不出三年,天干河東必亂,到時候鳳凰,櫻花,甚至白銀還有自由,都將會捲入一場漫長持久的戰爭,無一倖免,所以您還認為我不會長長久久的在部隊裡呆下去嗎?
也許您的這句話再早對我說上二十年會顯得相當富有吸引力,畢竟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帶兵,我的肩膀上也沒有那些該死的責任。三十而立,我記得這是您最早教給我的道理,難到時至今日您卻要親自再教導我如何打破她嗎?讓我離開部隊,放任我的那些士兵,那些軍官,那些兄弟獨自去面對一場即將發生的慘烈戰爭?外公我是軍人,戰鬥是我天職,勝利是我期盼的曙光,而那些同我一起並肩戰鬥的戰友,才是我手中,也是我這一生最珍視的財富!」
也許是樓皓海的這一番波瀾壯闊的表態實在是太過震撼,一直打著小算盤的柳老爺子反而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更何況,以外公您的睿智對於我今天的回答恐怕早就有有所預料了吧。」經歷了短暫的沉默,樓皓海突然又彎了彎嘴角,笑的有些雲淡風輕,「否則您也沒必要辛辛苦苦地自己下了這麼大一盤棋。」
「你什麼意思?」柳老爺子想要直接否認,卻又突然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應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否定,因此他只得盡量平復自己再次開始翻攪倒還的心情,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自己這個有些聰明,睿智過頭了的外孫。
樓皓海相當明智的沒有選擇將話挑明,反倒清了清嗓子,再次強調了一下自己的立場,「外公,柳家的那一份東西是柳家的不是樓家的,我已經得到了我應得的,我母親留給我的,您因為疼愛所賦予我的,其他的東西我不想要,也沒有資格再要。」
「皓海,你還年輕,很多話說出來可不能逞一時之氣啊源族崛起。」柳老爺子蹙了蹙眉頭。
然而樓皓海卻並沒有如他所願,像過去那樣乖順聰明地順勢走下台階,反倒重新牽住站在他身邊的秦朗空的手,笑了笑道,「那麼即便我和一個男人結婚,不留下任何後代您也願意容忍?」
「你……」柳老爺子當然不會容忍自己未來的繼承人是個同性戀,甚至還可能連個帶把兒的生不出來。
好在就在氣氛越來越僵的時候,老管家拿著藥酒敲響了房門。
柳老爺子清了清嗓子,聲音一頓道,「進來吧。」
「來,表少爺還煩請您把上衣外套脫下來吧。」老管家將手裡的藥酒放下,就有些急促地催促了起來,「老主人剛才下手可不輕,這傷啊還是早治早好……」
樓皓海和秦朗空下意識地對望一眼,很顯然今天這個老管家的慇勤反應有些反常。因此下意識的,樓皓海就準備拒絕,但他話還沒出口,那邊被晾在一邊的柳老爺子卻有些不高興了,他虎著臉有些不耐煩地道,「怎麼,皓海你還在跟外公制氣不成?」
柳老爺子這一句話差點把秦朗空給氣樂了,他將攥成拳頭的手藏到身後,告誡自己今天這事兒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多插手的,否則一旦弄的過了,對他,對樓皓海可都不是什麼好事。
一看老爺子態度堅決,樓皓海也懶得在做推辭,反正最後鬧起來也沒有他什麼事兒,因此他乾脆利落地將外套脫掉,然後轉身拉松領帶,將軍用襯衫的扣子解開。
很快,拿著藥酒湊上去的老管家就爆發出一聲驚呼,雖然這聲驚呼在樓皓海和秦朗空的耳中怎麼聽怎麼像是刻意而為,但卻成功引起的柳老爺子的注意。
「怎麼回事?」柳老爺子拄著拐棍踱步過來,然而他才一看見樓皓海背後的情況頓時臉色就變得一片鐵青,「誰能跟我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大事,昨天晚上回家路黑,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樓皓海笑輕鬆,然後他飛快衝秦朗空使了個眼色,便道,「外公說了這麼久的話,您也累了,我們就先回去了,這藥酒我回去讓朗空幫我擦就好。」
「回去,回哪裡?」柳老爺子不悅地道,「就留在這裡,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裡。」語畢,柳老爺子就拄著拐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房間。
眼前這一切的突變讓秦朗空有些犯囧,他盯著柳老爺子離去的背影,半晌才低聲道,「我靠,老傢伙不是替你找人算賬去了吧。」
然而樓皓海卻不怎麼關注著一點,他迅速將身上的衣服穿好,鎖著眉頭,若有所思地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我那幾位表哥的本事。」
「依我看吶,你這個外公也不怎麼地,連身邊跟的最近的人都叛變了。」秦朗空有些幸災樂禍,誰讓之前這個老傢伙提了拐棍揍他家樓皓海了?要知道就是他和樓皓海斗的最狠的那段兒,他也沒捨得下這麼狠的手啊。更何況這個柳老爺子過去還是個練傢伙的,下手肯定不會輕。
「走吧。」樓皓海歎了口氣,看來他此舉的確是對的,隨著他這位外公年紀越來越大,柳家的人心已經開始散了。老管家投奔新主子本來也是件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柳老爺子如今這副身體又還能撐多久,正所謂是良禽擇木而棲,老管家想要另覓良處,在柳老爺子百年之後繼續保有現如今在柳家一般的地位,就不得不提前留好後手。
秦朗空自然是巴不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特別是當他想起樓下還有一堆對樓皓海虎視眈眈的世家小姐們,但對於去向,他還是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上哪兒?」
聞言,樓皓海歎了口氣,「還能上哪兒,老爺子剛才不都下死命令了?」
「不回去啊東北靈異檔案最新章節。」秦朗空臉誇了。
樓皓海笑了一聲,「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哪兒?」這麼一說秦朗空似乎又來了興趣。
然而接下來樓皓海卻買官司說,「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通過這棟柳宅裡最主要建築的後門,一片開闊的花圃就出現在秦朗空的眼前,各種各樣玻璃架構的建築隱映在翠綠色爬籐植物中,經過基因改良而長出五色荊條的凌霄花,顏色艷麗奪目的薔薇,月季在玻璃花房中舒展著柔韌的枝條。
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秦朗空發出感慨,「這裡簡直就像是童話世界一樣。」
「這裡是我媽媽出嫁前住的地方。」樓皓海嘴角的笑容染上不遠處天空中的金色,暖洋洋的的一片,「走,我們進去屋裡看看。」
「今天我們住這裡嗎?」秦朗空一時間腦袋還沒有徹底轉過來。
「當然,每次回柳家我都住這裡,不過今天可能會稍微有點特殊。」樓皓海隨手在屋外的指紋鎖處按了一下,很快漆成白色的房門就帶開了。和之前秦朗空見識的柳家大多數內部裝潢不同,這裡的一切都是純西方的,一派濃濃的田園風情。
「表少爺。」對於樓皓海的到來,很快就有柳家的服務人員趕過來。
「替我們準備一下晚餐。」樓皓海解開外套,慵懶地靠坐到客廳中寬大的真皮座椅上,「就我們兩個人。」
「好的,我明白了。」經過千挑萬選的柳家服務人員顯得畢恭畢敬,他伸手將秦朗空和樓皓海的外套接過來,然後補充性地問了一聲,「今天廚房那邊新到了櫻桃味的氣泡酒,表少爺要不要嘗嘗?」
「我記得你挺喜歡櫻桃的吧?」樓皓海先是轉頭徵詢了一下秦朗空的意見,然後才對那名一直維持著四十五度彎腰姿勢的服務人員道,「那就嘗嘗好了。對了記得再給我要一壺花茶過來,就是咱們花圃裡自己產的那種。」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
直到這個穿著一身筆挺服務員制服的人退出客廳,秦朗空才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道,「你不能一直這樣,我怕我會心肌梗死。」之前樓皓海對他展露出的反常的細緻入微,讓秦朗空不適應地有些反胃。
「別小看這裡的服務生,要說想在這個柳宅裡傳播八卦,沒有什麼媒介能夠快過他們的。」樓皓海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對著一個服務生秀恩愛,表演一些肉麻兮兮的戲碼。
時間不大,樓皓海要的東西就被上齊了,其中還多出了好幾碟做工精美的點心。
「如果柳家沒換大廚的話,這些點心的味道都還是不錯的,嘗嘗?」樓皓海熟門熟路地打開一隻做工精美的盒子,從裡頭取出餐具遞給秦朗空。
秦朗空一臉鄙夷,「我比較喜歡用純爺們的吃法。」語畢,他直接下爪抓起兩塊枚紅色半透明的糕點放入口中。砸吧砸吧嘴,用意猶未盡充分顯示了這份點心的味道的確相當不錯。
「對了,晚餐之後把樓上的主臥收拾一下,我們晚上住那裡。」樓皓海沒有多管秦朗空,轉頭繼續對那個替他倒茶的服務人員吩咐了一句。
相當明顯,秦朗空斜著眼眸注意到這個服務人員在聽到樓皓海的吩咐之後愣了一下,但平日裡的嚴格訓練還是讓這名服務生飛快地恢復應有的態度,禮貌恭敬地點頭道,「明白了,您待會兒是先用餐還是先沐浴?」
「晚餐你們按時準備就好,我們坐一會兒就上樓洗澡。」
「好的,換洗衣物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奇門贅婿。」服務生點了點頭而後轉頭離開。
此刻,憋了半天的秦朗空才終於把握住機會發問,「這裡的主臥有什麼秘密嗎?」
「怎麼會?只不過過去我過來一隻都是住輔臥,今天突然一改,讓他們有些不習慣罷了。」樓皓海心說,你還當我媽媽過去的房間裡有什麼無價之寶藏著不成。
秦朗空眼睛一亮,「你要帶我睡主臥嗎?」
「你想去睡輔臥我也沒意見。」樓皓海聳了聳肩。
「不不不……怎麼會呢。」秦朗空樂得嘴都差點歪了。
正如樓皓海事前預料的一般,他們在房間的行為很快就被傳遞了出去。位於柳宅西側的一棟小樓裡,天尚未完全暗下來卻已然是燈火通明,一個穿著灰色菱格紋西裝的方臉中年男人在聽完一名身著服務人員制服的老者帶來的消息之後,由嘴角裂開一抹嘲諷意味十足的笑容。
「大哥,怎麼樣?」房間裡的另一個瘦高男人走了過來。
方臉男人冷哼一聲,「看來我們都被老爺子給耍了。」
「什麼意思?」
「咱們的那位好表弟,什麼得寵,什麼是老爺子的內定,其實都不過是老爺子放出來的煙霧彈而已,為的就是試探我們,考驗我們。」方臉男人狠狠道。
「不會吧!」瘦高男人顯得有些不願相信,「再怎麼說他也是雅萍姑姑留下的唯一兒子啊。」
「老三吶,你說你怎麼還能這麼天真呢?柳雅萍姓柳,可他的兒子卻姓樓,老爺子就是再糊塗,也不可能把柳家全部交到一個外人手裡。」方臉男人又哼了一聲,「那個樓皓海也不是傻子,被老爺子平白無故地利用了這麼些年,如今終於不耐煩了,剛好藉著這次機會以這種近乎和老爺子反目的方式向我們傳遞信號。」
「我還是沒法相信,這麼大一塊誘人的蛋糕,他樓皓海就能不眼饞?」
「所以啊,該防的還是得防。現階段,姑且就讓那個老五和老四鬧去吧,斗去吧。」
「大哥您的意思是?」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方臉男人笑了。
「那老二那邊呢?」瘦高男人依舊顯得不放心。
「柳老二?」方臉男人嗤笑一聲,「老三吶,我一早就告誡過你,有些事,咱們兄弟之間還是不好做的太絕,否則是要惹老爺子不高興的。這一旦老爺子不高興了,你又有什麼好果子吃呢?」
「老爺子?我說大哥你也太忌憚老爺子吧。」
「其他的我姑且不說,單單就一個樓皓海就被他拿出來蒙蔽了我們這些人十多年,你說我能不忌憚嗎?」方臉男人歎了口氣,「算了,我看你今天還是先回去,免得晚上老爺子找過來問話,你把握不好。」
「可是大哥。」瘦高男人顯得有些不甘心。
但方臉男人還是一揮手,下了逐客令。他背著手踱到窗前,眺望著窗外不遠處的一片遠山,皺了皺眉頭,陷入沉思。
樓皓海,他這個表弟的確是個人才。這個退出的時機選的真是好,簡直就是太妙了。老爺子前腳剛下定了決心要退位讓賢,他的這位表弟後腳就著急跳出來撇清關係,抱著他過去從柳家撈到的種種好處,揮一揮衣袖,全身而退,走的乾乾淨淨。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