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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00衝撞 文 / 墨九兒

    「是嗎?你能理解當然是最好的,畢竟我們家站在今天這個位置,在很多問題上我們就必須比其他人多忍耐。錯的對的,你愛的你恨的,這些情緒都必須學會藏起來,即便是你身邊的人,也不能讓他們察覺到……」

    「我明白了爸爸,這次的確是我考慮不周,不該一時任性給宗阿姨發那條短信。」樓皓海伸手摸出藥片,然後藉著摀住嘴唇的手指悄悄將藥片送進口腔,很快便是滿口苦澀,「但是您放心,關於我交給他們的資料,裡面該刪掉的部分我都已經做過處理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冷漠一點,再冷漠一點。只要顯得完全不在乎就好了!只要徹底失望,就不會在抱任何不切合實際的天真想法。

    他樓皓海只是一個人,但整個樓家卻有那麼多人。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道理因為他一個人而忽視整個家族,因小失大是蠢材才會做的選擇,不是聰明人做法,更加不適合動輒禍及三代的政治家庭。

    樓玉玨微微愣了一下,他覺得他的兒子似乎把他的話給想歪了,他原本想要傳達給樓皓海的應該是他其實還是一個愛他的父親,但這份父愛他卻不得不藏起來。可是轉念一想,其實讓樓皓海這樣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那麼即便之後失去也該不會太過痛苦。

    於是面對樓皓海的回答,樓玉玨微微點了一下頭,「的確,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也在外頭鍛煉了這麼多年,該經歷的事情……」

    果然,很多話一旦從樓玉玨的嘴裡說出來,似乎就會變成最鋒利的武器,足夠在樓皓海的身上剜出無數傷痕。疼痛由抽搐的胃部猛地蔓延上來,然後是千瘡百孔的臟腑,支離破碎的後背,「嗚……」

    挑開藥瓶蓋子的手指被劇烈的疼痛奪取力氣,樓皓海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嘩啦一聲被藏在口袋裡的藥瓶滾落了出來,純白色的圓形藥片散落一地。

    樓玉玨一眼就看清了藥瓶上標注的細小文字,他突然怒不可歇,「ppc!?違禁藥,誰給你的?誰讓你吃的?剛才的那個庸醫?」

    「呵……爸爸您太緊張了,ppc這種藥只是少量並不會上癮。」樓皓海突然低笑了一聲,他撐住身體,「而且很早之前我就已經吃過了,第一次吃的時候還擔心過,結果吃了那麼多次,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你……」樓玉玨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衝過去扶住樓皓海突然從床上栽倒的身體,結果卻用力過猛。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擁抱起來會是這種感覺,瘦,太瘦了,這明明不該是一個成年健康男人該有的體重。

    很早之前就吃過,很早之前是多早之前?樓玉玨突然回想起當年他第一次接觸這種藥物時的情況,那是一場高烈度的小型戰役。思緒間,樓玉玨卻愣住了,因為他根本回憶不起來自己的兒子第一次參加這種烈度任務時的年紀,二十歲?十八歲?似乎是更小一點的時候,那麼第一次吃這種藥又是什麼時候?ppc對於尚未成年孩子的身體又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然而此刻樓玉玨卻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思考這個讓他既震驚又心疼的問題,他衝著門外失態地大聲喊叫著,「來人,快進來個人。」

    守在門口的人很快就被驚動了,穿著白大褂的郭醫生第一衝進來,他簡單地看了看樓皓海的情況,然後對樓玉玨吩咐,「幫我抱緊他,我等下給他注射的藥物可能會引起輕微的痙攣。」

    「阿麗,六號藥和注射器給我。」

    摟緊??樓玉玨在聽見郭楊的話之後突然有些亂了分寸,從崩裂的傷口裡滲出的血跡很快將他的手指變得粘膩,而他身上樓皓海靠過的部位已經變成了一塊塊濕潤的血漬。

    究竟要怎麼動作才能不讓那些傷口變得更嚴重,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他現在已經如此脆弱的兒子不再感到任何痛苦。

    樓玉玨突然顫抖著雙手,發現連一個簡單的抱緊兒子的動作,他都沒辦法做出來了。

    秦朗空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這麼一副光景,郭醫生衝著護士大聲咆哮,而樓玉玨卻手足無措地摟著昏迷的樓皓海。

    於是他走過去,對著樓玉玨道,「樓所還是我來吧。」

    扶住樓皓海的肩膀,秦朗空將樓皓海的頭輕輕移到自己懷裡,環起雙手將人固定好之後就對煩躁不堪的郭醫生示意道,「行了。」

    而被一個外人把兒子搶走的樓玉玨這才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懷裡回過神來。

    「醫生。」樓玉玨的聲音裡難得帶上了一絲擔憂和緊張。

    「讓一讓。」然而郭楊卻越過樓玉玨,直接對著他身後的護士道,「直接手術吧。」

    「手術?」樓玉玨的聲音稍微拔了高。

    「病人身上多處傷口需要縫合,身上還有多處槍傷,再不處理是準備讓閻王直接來收屍?」在郭楊的眼中,樓玉玨現在的所作所為其實和冷血無情的父親一點區別也沒有,「他都這樣你還抓著和他談話,真懷疑他是不是你親生的。」

    被一個小輩狠狠地噎了一下的樓玉玨感覺相當的不怎麼地,但對方說的也是實情,所以他連句反駁的話都找不出來,甚至還有一絲發自內心的愧疚感油然而生。然而即便是愧疚,也並沒有影響到樓玉玨對周邊人物和環境細緻入微的觀察。

    而此時此刻,引起他注意當然就是秦朗空對於他兒子的態度。

    其實早在秦朗空主動要求去找樓皓海的時候,樓玉玨就讓人去調查了秦家人在這件事的態度,答案出乎預料的是秦家人對於秦朗空這次的行動壓根不知情,也就是說秦朗空要去救樓皓海壓根和所謂的陰謀陽謀沒有一點關係,而是完全出自個人意願的私自行動。

    究竟是為什麼,能讓一個秦家的小崽子這樣替他們樓家的大公子賣命。這個問題難道真就能用戰友情來解釋?

    戰友情?樓玉玨看著秦朗空離去的背影,目光突然變得冷了起來。

    不,如果他沒看錯,這個秦家小子對於他兒子的情感遠遠不止那麼簡單。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眼神簡直就和當年柳雅萍看著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且這樣想起來,當年他在基層當領導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碰見過這樣的事情。兩個大男人之間……

    這……這簡直就是混蛋,是胡鬧!

    先不說他們兩家的關係,單就他們兩個都是男人而言,這就已經是天大的醜聞了。

    啪——樓玉玨一手砸碎了手邊床頭櫃上的一隻水杯。

    不行,他必須得找秦家這只膽大包天的小崽子好好談談,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情,別說是他了,就是那個比他還要古板一多半的秦劍南也不能答應。

    其實別說是答應了,直接打斷這個胡來的小崽子的腿都有可能。

    這樣想著,樓玉玨突然上前一步叫住準備跟去手術室的秦朗空,「小秦吶,剛好在這段時間裡,我希望找你談談。」

    談談?

    秦朗空停住腳步,他回頭看了面色凝重的樓玉玨一眼,突然就漾開一抹笑容。

    難得是被察覺了?其實也是怪他太不小心了,他眼前這個人再怎麼討厭,但他卻不得不承認在很多地方樓皓海卻是像極了他,其中就包括了那些超人的敏銳。

    「樓所?」秦朗空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量放鬆。

    但是這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妙了!秦朗空暗暗在心裡祈禱了一下樓皓海快點好起來,否則估計在他們重新見面之前,保不準他就先被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樓爸爸給剝皮拆骨了。

    很快,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地來到了營區的一個單獨房間。

    「為什麼堅持要去救人?」樓玉玨走到辦公椅邊坐下後就直接開誠佈公,很顯然他現在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情想要和秦朗空在這個問題是多做糾纏。

    秦朗空思考了一會兒,覺得現在似乎並不是一個好時機,於是他繞了個彎子,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的方式回答這個問題,「除了我,孟好,光頭其實都想去,可以說每個紫衣隊員都想去,只是我,可能剛好比較能在您面前說的上話而已。」

    很顯然,這個一個相當聰明而且滴水不漏的回答。

    樓玉玨當然也不可能把他們兩家暗地裡的那些勾心鬥角放到明面上來說,因此樓玉玨聞言也沒有再度追問下去,反而似笑非笑地對著秦朗空道,「那還真是難得,雖然也許對於你來說只是戰友間的相互幫扶,但對我而言畢竟是你救了我兒子的性命,雖然面子上不好說,但私底下我給秦局去個電話,好好感謝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這自然是在逼著秦朗空向他說實話,畢竟秦朗空肯定不希望這次的事件被捅到秦劍南那裡去,秦劍南自己得到消息的概念和樓玉玨親自以感謝為名去一通電話的概念差的可謂是十萬八千里。

    樓玉玨要對付秦朗空這樣的「小鬼」其實壓根費不了什麼力氣,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感謝……感謝就不必要了吧。」秦朗空果然有些沉不住氣。

    其實一開始他和樓玉玨斗就沒什麼勝算,畢竟兩個人的手腕相差的段數還是相當明顯的。

    秦朗空轉了轉眼珠,咳嗽一聲,「那個,其實……其實我是……我是喜歡樓皓海,不……應該說是我愛他,他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我才必須去救他,那怕舅舅他們並不樂意,哪怕,您似乎好像也不太樂意。」

    既然暗的鬥不過,那麼不如乾脆來明的。

    反正一個男人和他樓玉玨的兒子糾纏到一塊的事情,想來樓玉玨只要是腦袋沒壞,應該也不好到處宣揚。

    「你……」似乎是沒想到秦朗空居然這麼爽快的就承認了,樓玉玨倒是愣了一下,他氣不打一處來地用手指指著秦朗空道,「你知不知道你再說什麼,什麼男人喜歡男人的,別說是我了,就是你舅舅秦劍南也不能答應。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你知道,我知道,其他人都沒必要知道,包括皓海,你明白了嗎?」

    你兒子樓皓海可是一早就知道了,而且我們兩個人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已經做全套了!

    秦朗空心裡這麼想,當然嘴上還不敢這麼說,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被的氣的有些失態的樓玉玨,突然靈光一轉,決定拿出感情牌來做為自己的必殺絕招。

    「憑什麼?您身為他親生父親都不心疼他,不愛他,還不許別人來愛了?」

    對,沒錯就是像這樣,一擊正中紅心,秦朗空暗自攥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此言一出,樓玉玨氣的差點就抄起桌上的電腦把秦朗空的腦袋給砸個開瓢,「你這是說的什麼鬼話,簡直是歪理邪說。我是他親爸爸,什麼叫我不愛他,不疼他?況且我告訴你,就算是沒人來愛我兒子,也輪不到你這麼一個外人來。」

    「外人怎麼了,至少我不會在樓皓海被俘的時候袖手旁觀,我也不會逼著他承認接受自己討厭的人,我更不會在他受了重傷的情況下還去擔心他一時糊塗出賣自己的……」

    哎呦喂,完蛋了,好像嘴巴快了一下,把什麼不該說的東西給說出來了。

    秦朗空摀住嘴巴,突然之間就慫了一大半。

    這下完蛋了,估計他這輩子是別想得眼前這個倔大叔的喜歡了。正所謂是路漫漫其修遠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被承認啊!

    秦朗空無比苦逼地在心裡流著寬麵條淚狂奔。

    「你說什麼?」樓玉玨也被氣的差不多了,連帶著連聲音有些不受控制的拔高。

    「我……我……我沒說什麼。」秦朗空開始睜著眼說瞎話。

    「你再給我說一遍。」樓玉玨心說看我不弄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我……我……難道你剛才急急忙忙去見你兒子不是為了這事兒?」秦朗空乾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樓玉玨再生氣,也不能在這裡把他給突突了。

    這丫兒還真心說了??

    樓玉玨簡直被氣的七竅生煙,他去見他兒子被誤會成這樣也就算了,怎麼現在連個外人也是這麼想他的。難道他急急忙忙在審訊室門口轉悠,然後又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醫療室這邊就不能是擔心兒子,關心兒子了??

    他樓玉玨的名聲有這麼糟糕??

    樓玉玨是越想越覺得生氣,越生氣就越覺得喪氣,最後喪氣著喪氣著又覺得自己無比可悲。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頓了頓,穩住自己的情緒之後才指著秦朗空的鼻子,沉聲道,「你給我出去。」

    「啊?出去?」秦朗空心說不會這麼容易就讓我過關了吧。

    「滾!」樓玉玨又一次暴躁了。

    秦朗空被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啊不對,應該是公公大人給吼的一愣,他縮了縮脖子,突然覺得背後的傷口火辣辣的,估計是出的冷汗滲進了傷口,然後向後退了幾步,隨即一轉身便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的不見了。

    被氣的腦袋和肺都在突突地跳著疼,樓玉玨稍微放鬆了一□體仰靠在椅子上,之前擁抱樓皓海的觸感又一次湧了上來。

    上一次擁抱這個大兒子是在什麼時候呢?樓玉玨不自覺地有些發怔,似乎還是在柳雅萍去世之前的事了,那個時候的樓皓海還是一隻軟乎乎,白嫩嫩的小包子,會好奇而又羞澀地在他偶爾回家的時候鑽到他懷裡,然後揮舞著一雙小胖手好奇地探索過他身上的每一隻口袋。在發現了想要玩的新奇物件時還會撒嬌似地衝他喊,「爸爸。」

    但是他們父子之間這樣的相處模式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柳雅萍去世之後?不,其實這只是一條導火索而已,樓皓海對他態度的真正改變大概是在他對自己的這個大兒子開始實行所謂的精英教育之後。

    靠在椅背上的樓玉玨突然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眼角有些發澀,是的,就在剛剛他想起來了,曾經親手推開衝他張開雙臂跑過的大兒子的人正是他自己。

    具體的原因他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大兒子那雙盛滿受傷神情的眼眸他卻記得清晰。接下來是大兒字隨著年紀增長而不斷變得沉默乃至沒有太多表情的臉,柳雅萍的強顏歡笑和日漸消瘦,最後,對了最後是印在他記憶中最深,也是最能和今天樓皓海對他的態度重合在一起的——樓皓海那張帶著淡笑卻又極度疏離的臉。

    這樣算起來,有十五年了吧,亦或是更長?

    也許一直自欺欺人的是他自己才對,他的大兒子一早就對他沒有了童年時的仰慕和依戀,那麼這次之後呢?是不是要連這一點最後的親情都被徹底打碎,只餘下陌生人之間的冷漠。

    冷漠?不對,或許連冷漠都沒辦法剩下了吧!

    畢竟他的那一通聲明發表出去,樓皓海對他現在應該是徹徹底底的恨意才對。

    被兒子所憎恨的父親!恐怕這天下沒有比這更可笑而又可悲的事情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遲到的二更君

    qaq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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