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夜霧繚繞著不遠處的平民區,低矮的瓦楞上還聚集著尚未蒸乾的雨水,巨大的機甲穿破暗夜,幽藍色的粒子束光絲絲縷縷地飄落下來,仿若草叢裡的流動的螢火。破舊修車棚裡蹲著的人影躬身啐了一口而後將手裡的煙頭掐滅,他吊兒郎當地扛著一把鎯頭走出車棚,對著一片流動著異樣電流的空地開口,「喲,繼樓少之後秦少也來了,還真是讓我這座小廟蓬蓽生輝啊。」
嗶嗶啵啵一陣細碎的響聲過後,原本空無一物的場地上突然亮起一**的水紋,巨大的人型機甲機體很快就顯露了出來,艙門嗡地一聲打開,身著純白色機師服的秦朗空很快從裡面跳了出來,他隨意地揮了一下手掌,「好久不見了,鬼手。」
「臭小子,我可不記得有讓你這麼喊過我。」鬼手伸手在髒兮兮的灰白色頭髮上抓了抓,握著鎯頭的手惡狠狠地指向秦朗空。
秦朗空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彆扭了半天才最終轉換了稱呼,「教授。」其實當年在鳳凰軍事學院的時候,鬼手曾經擔任過零班的講師,甚至還負責過樓皓海和秦朗空兩個人的論文,因此這一聲教授從秦朗空嘴裡喊出來,也沒什麼太大問題,當然秦朗空打心眼裡壓根就對這個老神經,戀物癖嫌棄到死那是另外一說。
正所謂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秦朗空雖然嘴上叫的好,但其實已經開始默默在心裡盤算著日後的報復行動了。
「真乖。」聞言鬼手相當滿意地哼了一聲,還不忘得寸進尺地伸出髒兮兮的爪子在秦朗空的腦袋上蹂躪了一把。
有求於人的秦朗空忍住想要掐死眼前這個人的衝動,咳嗽一聲直接切入正題,「小紅借我。」
「不借。」鬼手直接抱著鎯頭跳開,語氣相當堅決,態度相當堅定。
秦朗空一把揪住準備逃跑的鬼手,「快點,我沒時間在這裡跟你耗。」
「不借,不借,就不借,小黑死的那麼慘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鬼手扯著嗓子鬼哭狼嚎。
臥槽,秦朗空只覺得心裡有一把怒火正在熊熊燃燒。時隔這麼多年,這個老變態怎麼還是一點變化沒有,好在他早有準備,只要殺手鑭一出,老頭子必然得老老實實交出他的寶貝疙瘩。
鬆開手,秦朗空先是咳嗽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鬼手往門裡跑,等到鬼手的手碰到門把手了才慢悠悠地開口,「不借,行啊!待會兒p先生就到,讓他親自開口找你,剛好還省的我麻煩。」
鬼手臉上的表情很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諂媚了起來,他飛快地鬆開握住門把手的手,腳底生風地跑回秦朗空身邊,連聲調都變的古怪了起來,「你……你說什麼?臭小子你是說阿良要過來??誰告訴他我在這裡的,一定是你對不對,你這個黑了心肝的的小崽子……當初還在學校的時候老子就討厭你……」
「是我又怎麼樣?小紅你到底借不借。」秦朗空皺著眉頭相當不耐煩地打斷鬼手。
顯然,秦朗空口中的這個p先生對於鬼手的影響不小,很快蹲在地上扭捏了半天,臨了還又神神叨叨了大半天的鬼手終於伸手從被他縫在內褲上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髒兮兮的鑰匙,「我的小紅真命苦,明明都是個寡婦了你們這幫混蛋還不放過她。」
秦朗空一把奪過鑰匙,一臉厭惡地從正在吸鼻涕的鬼手身邊躥開十米,「行了,小紅我會還你的。」
「哼,要不是看在你是去救阿皓的份上,我才不要借給你這個臭小子咧。」鬼手說著用手背狠狠地蹭了一把流出來的鼻涕,很快他的嘴上就成了亮晶晶的一片。
臥槽,這個老頭子真心不知道「講衛生」三個字是怎麼寫的,虧得當年樓皓海還能和這個老傢伙兄弟相稱,真他そ媽噁心死了。
已經快被鬼手給噁心吐了的秦朗空轉身就準備走,但他剛剛走到名為小紅的懸浮艇上準備將後艙門打開,鬼手就鬼鬼祟祟地跟了上來。
「你跟過來幹嘛?」秦朗空扶額,一臉不解。
聽秦朗空這麼一問,鬼手到突然變得有些扭捏了起來,「我,我怕你不懂操作把我家小紅給弄壞了,我要親自去。」
「親自去?」秦朗空停下動作,「你腦子真壞了?我這次是去幹嘛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就是知道才要跟你去啊……啊……啊那個啥……」鬼手的話音在他看見秦朗空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弧度之後突然戛然而止。
「教授這是擔心小紅呢還是p先生呢?」秦朗空哼笑一聲回頭看了一眼顯得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鬼手,操縱著鍵盤的手指卻速度不減,很快之前停在場地上的機甲就被成功裝載進了懸浮艇的後艙。
面對秦朗空調侃意味十足的問話,鬼手當然不樂意在這個他最厭惡的臭小子面前示弱,於是他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老子還就是擔心老子家的阿良了你有意見?」
「你這樣說,他當然不敢有意見。」突然,一道低沉的男聲在大門口處緩緩響起。
然而這個相當富有磁性的聲音,卻成功讓一開始還飛揚跋扈的鬼手渾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間炸起,「阿……阿……阿良良……」
「怎麼,三年不見,你得口吃了?」一個身著黑色西服套裝的男人踩著一雙被擦得曾亮的深駝色皮鞋緩緩走近,而跟在他身後的是五個荷槍實彈帶著墨鏡的保鏢。
秦朗空撣了撣手套上的灰塵,轉過身和對方握了握手,「好久不見,p先生。」
「阿良你怎麼答應他過來,這個臭小子花花腸子最多,你一定小心,千萬別被他給騙了。」被兩個人逕自忽略的鬼手很快就不甘寂寞地蹦躂了出來。
「你以為我是你嗎?」被善意提醒的星際中實力最強的軍火販子頭目顯然一點也不領情,他抬起左腳一腳踹開朝他撲過來的髒兮兮的鬼手,「算了,反正你也就只有在機甲這個領域上稍稍能讓人側目。」
自尊心和身體同時遭到的強烈踐踏,鬼手頓時淚流滿面,張開手指摀住心口,「原來我在你的心裡是如此的不堪。」
「糾正一下,是相當的不堪。」p先生抬起剛剛踹過鬼手的左腳,用力地吹了一口氣,似乎連挨了對方一下都是一件相當令他厭惡的事情。
就在秦朗空以為鬼手會繼續消沉下去,最終得以讓他一行人離開的時候,在地上越滾越髒的鬼手突然莫名其妙地原地滿血復活,並且發出豪言壯語,「我不管,不堪就不堪,你他そ媽還能吃了不認賬?」
這簡直就是神展開有木有,即便是受虐狂抖m也不該是這麼個玩法啊。
「哎呀,我不管啦,阿良你要是跟他去,我也要去啦。」趴在地上的鬼手突然飛快地爬到p先生的腳邊,一臉狗腿的抱住那只剛剛才狠狠踹過他的左腳,開始撒潑打滾。
用力晃了晃左腳愣是沒將鬼手甩開的p先生額頭上青筋亂跳,他忍住抽搐的嘴角,良久之後終於妥協,「你們過去給他收拾乾淨,再給他換身像樣點的衣服。」
「啊!果然,阿良你還是愛我對不對,我就知道……」灰撲撲的鬼手樂不可支。
為了不讓鬼手血濺當場,p先生壓低聲音對著跟在他身後的保鏢們催促道,「你們動作快點,把他給我弄走。」
被拖走的鬼手對著秦朗空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而後哇哇亂叫地被兩個身材高壯的保鏢一左一右地從地上架起來拖走。
驟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下來的秦朗空深吸了一口氣,「帶他過去不要緊嗎?」
「他現在是黑市上最好的機甲測評師,帶他過去只會讓我們遭到更少的懷疑。」
「你和他們聯繫上了?」現在要找樓皓海最快捷的方法顯然不是秦朗空自己獨自一個人開著機甲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慢慢找人,他之所以給樓玉玨造成這樣的錯覺無非是讓樓玉玨答應調派給他一台機甲。
機甲的真實用途其實是誘餌,秦朗空找來軍火販子p先生以出手鳳凰星系目前制式機甲讓夏爾塔對他們主動暴露位置,甚至敞開歡迎的大門。要知道現在黑鐵軍和政府軍最大的差距就是機甲的保有量,因此即便現在是非常時期,夏爾塔也沒辦法拒絕給他雪中送炭的p先生。
「黑鐵的大本營面積不小,進去之後你準備怎麼辦?」微微點了一下頭,p先生很快將兩人的話題引向另一個方向。
秦朗空看了一眼時間,「再有十分鐘,我的另外兩個幫手也要到了。」
「噢?」對於讓秦朗空賣關子的這兩個幫手,p先生難得展露出了一絲興趣。
p先生的保鏢們顯然動作很快,很快一隻被洗白白,刮乾淨鬍鬚,整理好髮型的閃亮亮,嶄新新鬼手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秦朗空抽了抽嘴角,囧囧有神地看了鬼手好一會兒,像今天這樣乾乾淨淨的鬼手顯然他是第一次見到。但也是今天他才終於知道鬼手究竟有什麼本事能爬上p先生這種人的床了,原來抖撐熨平的鬼手也可以是個美的冒泡的中年大叔。
留意到秦朗空臉上的一絲驚訝之後,鬼手很快得瑟了起來,他張開雙臂跑到p先生送給對方一個大大的熊抱,「你真無情,三年都不肯來找我。」
「當年是誰私自離開的?」p先生顯然不吃他這一套。
「我那不是在氣頭上麼。」鬼手舔著臉蹭到p先生的臉上,一臉吸了大麻般的享受,「然後我想回去找你結果發現你都不在了,之後我每次想辦法混進軍火交易會場,又都會被你的保鏢給攔住……」
說起來鬼手也是倒霉,老天故意要和他過不去,當年他難得鬧一次脾氣玩了一回離家出走,結果立刻就後悔了,準備買包煙就回去和自家親愛的賣萌道歉。誰知也就是他買包煙的功夫,p先生就由於生意問題帶著人著急離開了。
很顯然p先生高估了鬼手的智商,霉運加身再外加鬼手的確是除了機甲其他地方都不大行,不小心玩脫了的鬼手自此以後就走了坎坷的尋夫路,而且還一走就是三年,直到今天由於秦朗空的原因才終於來了個這麼一個不大美好的團聚。
果然,即便是外表大變樣,內在也還是一樣二缺,變態,戀物癖,外加白癡。
「阿良,你聽我說啦,這小子的話絕壁不能聽……」似乎是看見秦朗空再次變回不屑的表情,鬼手很快決定要從自家親愛的那裡扳回一場。
「用和黑鐵每年不到是十億的交易換秦少的一個大人情,怎麼你覺得我吃虧了?」p先生用手指勾起鬼手的下巴,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了他一眼。
鬼手立刻轉移立場,噁心巴拉地撅起嘴巴向對方索吻,「哎呀,怎會啦,阿良一向最聰明了。」
「一份人情嗎?」秦朗空哼笑一聲,很顯然這個坐定武器黑市頭把交椅的男人相當聰明,一份人情其實就是一份空頭支票,日期和款額都不由秦朗空來定,但是如果要救樓皓海,那麼秦朗空其實別無選擇。
「成交。」
鬼手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朗空一眼,然而就在他準備張口說點什麼時候,身後突然傳出一聲來自野獸的咆哮聲。
秦朗空露出一個笑容,他招了招手衝著鬼手的身後喊了一句,「流氓,色鬼。」
鬼手做出一臉的驚恐,乘機使勁兒往p先生懷裡鑽,「在哪兒,在哪兒。」
「這就是秦隊說的幫手?」按住鬼手不老實的腦袋,p先生厭煩地一手將人推開。
很快,兩個巨大的白色猛獸就嗷嗷叫著撲向秦朗空,秦朗空伸手抓住他們脖子上的鏈子,在它們的大腦袋上拍了拍,然後道,「楊副隊,辛苦你了。」
「秦隊……」一接到秦朗空的消息就帶著兩隻不安分的巨獸從基地趕過來的楊萬里顯得相當擔憂。
然而秦朗空卻沒有時間再和他多作解釋,只留下一句,「你放心。」便帶著流氓和色鬼上了懸浮艇。
很快,懸浮艇就離地13看網,時隔多日沒有見到秦朗空的色鬼和流氓難得對秦朗空燃起了十二分的親暱,他們興奮地不斷朝秦朗空的身上撲騰,但很快被秦朗空一臉嚴肅地拽下來,按住腦袋指著鼻子道,「別鬧,待會到了地方要乖乖聽我的話,否則你們最喜歡的那個人可就回不來了。」
「嗷嗚?」顯然這兩大只並沒有太聽懂秦朗空話裡的意思。
秦朗空伸手將它們的脖子樓主,柔軟的白色皮毛帶著沁人心脾的溫暖,秦朗空將頭埋在它們的脖子裡,「乖乖和我一起去救樓皓海,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朗空不同尋常的情緒,無論是流氓還是色鬼都顯得相當乖,它們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秦朗空的手指以示安慰。
「看不出來,你這兩隻寵物還挺通人性的嘛。」鬼手有些好奇,他伸出手想摸摸這兩隻看似乖巧的猛獸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結果差一點被咬斷了整個手臂。
很顯然,流氓和色鬼的好脾氣一向只給樓皓海,當然偶爾也分給秦朗空一些。
懸浮艇在鬼手的操縱下在半空中做出一連串優雅的擺尾動作,而後突然加速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此時遠在他們西方的營區中,終於抽出時間去見一見自己妻子的樓玉玨揮退了身邊的勤務兵之後,直接敲響了宗曉瑜所在的房門。
一直呆在房間裡思索著秦朗空之前對她態度的宗曉瑜臉上顯然沒有知道丈夫過來的應有喜悅,在聽到門外的腳步和緊隨其後的敲門聲時,宗曉瑜甚至下意識地顫抖了一□體。她飛快地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快步走到門邊,將門打開。
「老樓你來了啊。」宗曉瑜勉強露出一個還算得體的笑容。
然而樓玉玨並沒有出聲理他,反而徑直走到房間的椅子上坐下,然後示意宗曉瑜將房門關上。
「老樓……」宗曉瑜又試探性地開口叫了一聲,但她這次很快被沉著臉的樓玉玨打斷。
「關於兒子的事,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聽見樓玉玨用兒子的稱呼來叫樓皓海,宗曉瑜顯然晃了晃神。樓玉玨這分明是在提醒她,告訴她永遠都別忘了樓皓海的身份。
「小海的事怪我,要是一開始我堅持讓孟好去……」宗曉瑜目光含淚,她咬著嘴唇就像任何一個憂心子女生命的母親一樣顯得傷心而又絕望。
樓玉玨厭惡地轉過頭,一點也不想再看宗曉瑜那一套精緻但卻讓他覺得無比噁心的演出。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了樓皓濤,但是很顯然一個兒子已經不足以滿足他眼前這個女人的心了。當年柳雅萍的死,再加上今天樓皓海的命懸一線,樓玉玨突然顫抖著手指撫上口袋裡的那只通訊終端。
樓皓海究竟想和宗曉瑜賭什麼,他當然知道,他也沒道理猜不到。
當年他為了樓家選擇漠視自己最心愛妻子的死亡,那麼今天他是不是還要在重蹈覆轍,繼續選擇漠視自己兒子的生命。
蠱惑宗家人的人顯然很聰明,他們顯然懂得抓住他樓玉玨身上的弱點,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他的底線。
如果說他今天所面臨的選項和當年柳雅萍死亡時是一樣的,那麼至少這一次他要讓眼前的這個女人付出應有的代價,雖然不是生命的代價,但很多時候生命的代價往往才是觸怒一個樓家人應得的最輕微懲罰。
「的確是應該怪你。」樓玉玨突然咳嗽一聲。
宗曉瑜愣了一下,她似乎沒有想到樓玉玨會這樣說,「老樓,你這是在怪我。」
「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淚。」面對眼前宗曉瑜這張讓他似曾相識表情,樓玉玨突然完全失去了耐心,他將口袋裡的通訊終端拿出來,將宗曉瑜秘密給黑鐵傳遞消息的那一段播放出來後,狠狠地將通訊終端摔在宗曉瑜的面前。
卡嚓一聲,通訊終端被摔得四分五裂。
「我……」宗曉瑜顯然被嚇蒙了,她茫然無措地站了一會兒,隨即腳下一軟跪倒在地。
而終於想起宗曉瑜這幅表情曾經在當年柳雅萍過世時也表現出來的樓玉玨,最終沒能呆下去,砰地一聲摔門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遲了好多對不起,我看看今天能不再爭取更新一章(晚上八點之前仍無更新,就是木有qvq)
還有五章這一卷完結了=w=
謝謝曉柒給我砸雷啦
還有娘娘的雷
之前都忘記粗來感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