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假期，蘇學真和許晴天兩人約好去u市逛逛。許晴天大學是在u大讀的，五年前，蘇學真就想過去u市逛逛。現在終於有機會了。
然而，出發前一天，蘇學真滿心歡喜地背著行李去了許晴天住處，卻發現許晴天居然已經去了h市……
電話裡，許晴天一直在說抱歉。
「我們明天u市集合。」許晴天說，「要不，我們換成在h市玩，我明天去車站接你……」
「為什麼要換成去h市？而且你急著今天就跑去h市幹什麼？我不是在意車票的錢，我們不是說好去u市麼？是你很期待，還說要帶我去逛你大學校園，怎麼了？」蘇學真不解。
「我說出來你別生氣……岳華出事了……」許晴天小聲道。
「弦月華？」蘇學真理所當然地有點火，「他出了什麼事？他又和青霞君鬧彆扭了？你怎麼就那麼喜歡當老好人？他們感情的事你跟著瞎摻和什麼？青霞君很明顯就是不喜歡他了，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唄，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
許晴天老老實實答：「不僅僅是和青霞君。他媽媽……昨天出車禍了，去世了。我在陪他。」
蘇學真：「……」
許晴天也是今天凌晨才收到的消息。岳華打了電話來，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爸爸媽媽一直在鬧離婚，據說是他爸爸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最近兩人好不容易有了復合的跡象，他媽媽卻在小區門口被車撞死了……
「哦……」蘇學真一下沒緩過神，但聽到有人死了，怒火還是很快被驚訝替代——遇到這種事，岳華是很不容易，「可是，他媽媽出事，你能幫他什麼？」
許晴天也知道，他只是岳華的一個網友，他能做什麼？
可是……岳華打電話向他求助了，許晴天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放下他不管。
「他媽媽真的去世了？會不會是他騙你的？」蘇學真還是有些看不慣許晴天喜歡做爛好人的行為。
「我現在在醫院陪著岳華。剛剛陪著他看過他媽媽的遺容了，現在他在幫他舅舅聯繫靈車把他媽媽送去殯儀館……其實z市也有不少好玩的，例如施子湖……」
「你要安慰弦月華你還能玩？」
「你生氣了？其實我想……要不我們帶著岳華一起到處逛逛？岳華現在整個人都愣愣的。」
「岳華他沒有其他朋友了？你只是他網友！」
「他都找我這個只見過一面的網友求助了，你覺得他還能找到其他人麼？」
「可……」
「而且我和你不也是網上認識的……」
「別給我提這茬！我和你的關係是他能比的麼？」
「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我在好好和你說，你打算怎麼幫他？而且大家都是同性戀！」蘇學真沒控制住，火氣有點大。
「大家都是同性戀？」許晴天不明白蘇學真為什麼提到這茬，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蘇學真是害怕岳華和自己發生什麼，「同性戀也不是是個男人就會喜歡吧？你想多了。」
「我……」蘇學真更生氣了。其實倒不是在氣許晴天，他是有點氣自己怎麼這種時候了還在吃弦月華的飛醋。許晴天那麼喜歡他，根本無可能喜歡上別人，他明明知道的，可是他就是有點不甘心。
「岳華來了，我先掛電話，我們晚點聯繫……」
「喂喂喂！」蘇學真話還沒說完，許晴天那邊已經把電話掛了。
蘇學真抑鬱地想摔手機。
******
「謝謝晴天哥。」岳華雙眼無神地對許晴天說。
醫院裡人來人往。岳華的媽媽被車撞倒後，顱骨後腦勺破裂，但送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可是搶救了三個小時後，人還是沒了。肇事車輛逃了，交警正在追查。現場是有不少目擊證人，但沒一個人看清肇事車輛車牌。送岳華媽媽來醫院的人裡有他們家的熟人，立刻打電話叫來了岳華。岳華打了電話給父親，沒人接，無奈，只得求助媽媽唯一的哥哥，他的舅舅，周雲飛。
周雲飛也是一定次遇到這種事，什麼都是邊做邊學。妹妹遇到橫禍去世了，他卻還要忙上忙下辦各種手續……
這會兒，周雲飛公司有事不得不去處理，萬般無奈，只能把一切交給了岳華。雖然岳華的舅舅不認識許晴天，但從清早開始，許晴天就一直幫著忙這忙那，他很快就信任地將岳華交給了許晴天。索性，現在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只等著交警大隊那邊派車接走屍體回去進一步解刨——據目擊證人說，岳華媽媽的死有些蹊蹺，警方要立案偵查。
許晴天靠過去，看著受到巨大打擊的岳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想去摟他的肩膀卻被岳華推開了。許晴天想離開去買點吃的給他，結果岳華又立刻警覺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
許晴天覺得岳華現在的情況悲傷而又諷刺。
岳華打了無數個電話給他爸爸，可他爸爸只回了一條短信：你高阿姨在生孩子，我走不開。
高阿姨，岳華爸爸在外面的女人。
高阿姨要生孩子了。
而岳華的媽媽，卻在同一天去世了。
岳華想找沈墨，打電話過去，是沈墨的爸爸接的電話，說已經知道了岳華家裡的事，說沈墨上次月考考的太差，這種時刻不能分心。
岳華知道媽媽去世後大哭了一場，一直哭到了見到媽媽的遺容。見到媽媽遺容的那一刻，他卻哭不出來了——媽媽就像睡著了一樣，怎麼會是死了？他覺得，好像只要過了一天，媽媽就會像往常一樣叫他起床，給他準備早飯，笑著送他去上學……媽媽怎麼會死了，明明幾個小時前還說說笑笑的。
他的哭聲停止了，再也哭不出來了。他甚至開始想著媽媽的如何如何叫他起床，自己如何如何和媽媽撒嬌，想著想著竟然有些想笑……
「媽媽什麼時候醒呢？」他問許晴天。
看著他滿臉的悲傷卻強行擠出來的笑容，許晴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拉著他冰涼的手，一遍一遍地說：「我陪你。」
許晴天褲子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
來電人蘇學真。
「你電話響了……」岳華提醒道。
「狐狸的。」
「哦，對不起。」岳華有點愧疚。
「幹嘛說對不起？」
「你快接電話吧。別讓他擔心你了……我沒事。」
「那……我接了。」許晴天趕忙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蘇學真一上來就在生氣：「我打了無數個電話給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接著電話立刻就被掐斷了。
許晴天覺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樣，趕快再打電話回去。一個女聲提示道：「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
分手？
許晴天覺得腦袋裡轟隆一聲……
半小時後，蘇學真的電話終於又通了。
許晴天搶著吼道：「為什麼要分手我做錯什麼了！為什麼要分手？」
「別別別晴天你別生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許晴天：「……」
「嚇死我了，你電話終於通了……」蘇學真剛說了兩句，那邊又斷了。
許晴天：「……」別岳華這邊沒什麼事，蘇學真又出了什麼事吧？
許晴天正急的團團轉，一個陌生號碼來電了，接通，蘇學真的聲音：「大哥，謝謝啊，謝謝啊，他接電話了他接電話了……」
那邊一個中年男聲：「好了小伙子，快點勸你女朋友，別真分手了。」
這邊許晴天滿臉黑線：「喂……」這都發生什麼了？
「晴天，晴天，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我手機沒電了，我不是想跟你分手啊，我當時就一激動，我當時就一激動，你千萬別當真……我正在火車上，過會兒就到h市了。其他車票都賣光了，我只能買到k字頭火車的票，可能有點慢。我馬上就到，你們現在在哪？」
「你……」許晴天很驚喜，沒想到蘇學真居然會趕過來，「h市第一人民醫院，你從急診部進門就能看見我們了。路上小心點……抱歉，我剛剛也激動了。」
「嗯，我馬上就到。我手機已經插上充電寶了，過會兒就能打了，到後找不到你我聯繫你。」由於是借的別人的手機，蘇學真沒敢多說就掛了。
許晴天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收了手機，繼續照顧岳華。
「對不起，讓你們因為我……」岳華剛剛聽到許晴天說分手也很緊張。
許晴天拍了拍岳華的頭，安慰：「沒事了，狐狸剛剛順嘴爆出來的氣話，也是我不好，他打了我20多個電話我都沒接，連個短信都沒回。」
「現在沒事了麼？」
「他馬上趕過來。」
「他……他要過來？你們關係真好。」
「哈哈哈，關係當然好了，要不然怎麼當戀人是吧？」許晴天笑的很甜蜜，但對上岳華悲傷的眼神，很快收起了笑容，「你別難受，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經歷，要挺住，更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你呢！」
「未來……我覺得我怎麼這麼失敗……」
「你怎麼失敗了？」
「最痛苦的時候竟然只有一個網友陪在身邊。」
「咳咳，」許晴天苦笑著，「糾正你兩點，1，這不一定是你最痛苦的時候，你的人生還很長，未來，你可能遇到更大的挫折；2，網友怎麼了？網友也是朋友，網上也能遇到好人的，你看我，多好個人……」
「哈哈哈，是，你真是個好人，爛好人。」岳華終於笑了笑。
許晴天鬆了一口氣，岳華終於笑了：「你今天一天沒吃飯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給我講講你和他的事吧，我很好奇。」
「好的，買完吃的，我跟你慢慢講。我也餓了，嗯，我看到附近有個kfc，我去買個全家桶？」
「好。」
*******
許晴天開始從頭和岳華講他和蘇學真的事：「那時我大一，剛上大學，沒人管了，天天忙著打遊戲。加了個公會每天跟著人打團戰……其實我打遊戲技術真不怎麼樣，打了半年了級數是練到滿級了，但那個技術……在公會裡面完全排不上名。大一下學期剛開學，狐狸進了公會，被老大帶進來的。當時公會裡都在傳『她』是老大的新老婆，哦，對，老大當時就有個老婆了。嗯，老大只認狐狸……當時叫南宮白安，認了南宮當妹妹。老大是個遊戲大牛，這種大牛，身後肯定是一串的妹妹。都懂的。可是他對這個妹妹吧，特別好。連帶著公會裡的弟兄們也對南宮特別好。漸漸的，他好像變成了我們公會裡的女神吧，對多數人來說，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都能開心很久。
大家為了討好她，會送她各種各樣的裝備當禮物，她要衝點卡的，只要說一聲，一幫人主動幫她沖……嘖……」
「裝女生啊……」岳華聽得一滴汗掛上了頭，「我聞到了渣渣的味道……」
「哈哈哈……可是其實也不怪她吧，她又沒逼著誰幫她買裝備，都是大家自願掏腰包的……他後來告訴我，其實是他沒有零用錢買點卡，所以才會想這種招的。」
「這就算真是妹子也是個綠茶吧。」岳華白了許晴天一眼。
「哈哈哈……可是你不得不說，其實男人有時候就喜歡這樣的妹子吧。」
「……」
「我當時吧，對她倒是沒那麼瘋狂，沒給他衝過點卡也沒給她買過禮物。是她主動來找的我，因為我當時是公會裡的元老，雖然技術不怎麼地，但還算跟老大說得上話的人。她告訴我說老大想踹了嫂子和她『結婚』——就是遊戲裡結婚那種，但是她不能做那種事，想讓我幫幫她。」
「哦……你怎麼幫她的？」
「主意有點餿。我和她結婚了。」
岳華：「是挺餿的主意。」
「哦對，她那時以為我是gay，那個時候，我聊天喜歡用表情符號，兄弟們一直開玩笑說我是gay，我懶得解釋，結果後入會的人還真以為我是gay了。所以她和我結婚……她對外說的是和我成為好閨蜜……別人也不會多想。」
「其實你就是gay吧，真直男被這麼誤會會火的。」
「呃，我覺得我是雙。反正接著她就各種粘著我吧，拉著我秀恩愛啊，這樣那樣的……和我結婚後那些粘著他的人果然就慢慢變少了。老大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嫂子重歸於好了，也漸漸開始疏遠她了。」
「然後呢？」
「然後因為結婚了，我們互加了qq，yy和微博，開始經常在遊戲外也互動。其實我當時和她結婚完全是想幫老大，我對她映像很差——因為我第一眼就看穿了她是個男的。網上很多這種用人妖號蹭別人點卡的，我知道她就是個那種人。加了qq微博，看了點她寫的心情，微博什麼的，就更能感覺到了……我最討厭這樣的人。虛偽，做作，裝文藝，裝x……」
「怎麼都沒什麼好話啊……」岳華滿臉黑線。
「但聊得多了，我發現他好像又不是那種故意以玩弄人為樂的人。我們很聊的來，她雖然也看動漫，但不是特別喜歡acg，但我給她推薦了幾部動漫，她看了，結果特別喜歡，竟然跟我一起追番了。後來的半年，我覺得我有了個特別知心的朋友，開心的不開心的都能和她分享。我和公會兄弟吵架，她還幫著調解……聊得多了，我發現她特別可愛，也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是女生。我感覺她人也挺單純的，學文的，看的書特別多，詩詞名句張口就來……我特別仰慕他這點。我對文學什麼的完全沒感覺。所以後來，覺得她的裝好像也蠻可愛的。
她也開始漸漸地和我說一些三次元的事。她承認自己當初是在欺騙她的『乾哥哥』們，因為她沒錢沖點卡。她玩遊戲是為了躲避家人，她和她家人關係特差……」
……
「就算你這麼說，我還是覺得她渣……難以想像，果然戀愛讓人智商下降，你居然喜歡上她了？」
「最初是想幫她『改邪歸正』吧，我怕她再在網上一路騙下去，會釀成大禍，另一方面……是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了吧。她很努力。為了打一個裝備，可以拚命打一個晚上，對戰的時候，從來不服輸，我被打了，她會幫我出頭……
後來我扒出她的真實身份，他嚇得立刻下線躲了我一天。可一天後他上線，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還是想你，對不起，我騙了你』。
那時我覺得特別開心，感覺他還是願意和我在一起的。
而且知道他家裡的事後，我能感覺到他對這個世界有種不信任。他從小沒有媽媽，爸爸對他特別不關心，所以他好像有點很不相信愛的感覺……所以我感覺有點放心不下他。因為他給我的感覺比起抱怨更像是在求救。就像在說『我其實也想要愛』的那種感覺……
最讓我感動的是他為了我公佈了真實性別……我本來以為好好道歉，就什麼事都沒了，結果，再也沒有其他人願意接受她了。」
「換我我肯定接受不了騙了自己的人。我覺得你這種接受了的人才是真的奇葩……」
「我知道……我知道他十句話裡有五句是假的，可是我就是信了，還喜歡上她了。
喜歡這種事很難說的清的，反正，就是愛上了吧。於是我們就退了公會，自己玩自己的。可是，沒人給他沖點卡了，他漸漸地就不怎麼玩遊戲了。我說我給他沖，他不肯要我的錢，要我……為了我們的未來好好存錢。雖然他不玩遊戲了，可我們還是一直qq聯繫著，而且確立了關係後，他幾乎天天從早和我聊到晚。一醒就發消息給我，睡前也發消息給我……哈哈哈，我都有點嫌他煩了。」
……
「這麼說，他也是很喜歡你的。」
「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當初就是因為覺得他喜歡我所以我才會喜歡上他的。結果我失算了。不過那件事也不怪他。他在網上騙人的時候，騙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結果現實中……我們剛確立關係他就和他家人攤牌了。」
「攤牌？」
「他出櫃了。我當時也是沒能力，他出櫃了，被他爸爸趕出了家門，他和我說他沒事，我就真以為他沒事了。他依然每天和我說早安，晚安，可是其實那個時候……他其實過的很艱難。後來他支撐不住了。我是直到最近和他和好了才知道他那段日子過得有多難……想到那個時候我竟然還在抱怨他不陪我玩遊戲，我真想一巴掌打死當時的我。他忙忙碌碌地在ktv打工，我卻掛著科，玩著遊戲。他被他爸爸捆在家裡掛葡萄糖，我卻在抱怨他不陪我去遊樂園……」
「這不是你的錯，是他不該那麼早出櫃。」
「不，他出櫃是說明他在乎我。他相信我。」許晴天說著說著有些哽咽，想起來蘇學真可能遭受的罪，他就覺得心酸……
「小華沒說錯，是我不好，我不該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就出櫃……」蘇學真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許晴天一回頭，蘇學真迎面過來了，揉了揉許晴天的頭髮。
「有一會兒了，從你講『你十句話裡有五句是假的』就聽著了。艹，我這麼差的人你到底看上我哪點了？」蘇學真挨著許晴天坐下了。
「別這樣，你當時撒的那些小謊太可愛了，例如你買衣服讓我幫你挑，你偏說是給你哥買衣服，哈哈哈，我都懶得點破你。這麼快就到了，我還以為你要等一會兒才能來。來，你喜歡的土豆泥，沒吃晚飯吧墊點吧。」許晴天把預留好的土豆泥塞給了蘇學真，「呃……冷了。」
「沒事，夏天，吃冷的也不要緊。」蘇學真熟練地接過來，順便把著許晴天的手喝了口他手上的可樂。
「三杯可樂，別喝我的啊。」
「你喝過的更甜。」蘇學真大大咧咧地秀著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