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開,還是風醉的貼身侍女洛。洛眉心眼裡都是喜意:「太子妃大人,您進吧。」
殺生丸點了點頭,緩步進了屋子。小函無聲跟進,洛關上門。繞過外殿,洛拉住小函,朝她搖搖頭,兩人在書房門口守著。
知道殺生丸進來了,風醉不動仍然埋首處理事務。殺生丸也不說話,只是抬眼看了看周圍的燈光,見到有暗了的燭火,走過去挑挑燈芯,讓室內保持明亮。
風醉一心撲在案桌上,沒有分心殺生丸。殺生丸眼神暗了暗,倒是找了小函端過托盤。
「你下午沒有吃飯。」殺生丸回到書房內,端著飯菜走到風醉身旁。
風醉一頓,頭也不抬:「不想吃。」
殺生丸執意托盤往前送了送:「吃飯。」
風醉看到眼前的飯菜,抬起頭看著這麼久不見的殺生丸,眼裡的堅持讓風醉愣神,閉了眼:「不用。」
垂眸想要繼續批改公文,殺生丸繼續道:「吃飯。」
風醉捏緊手裡的硃砂毛筆,不再理會殺生丸。
蒼白的手指端著紅色的托盤,有力卻帶著異樣的脆弱,殺生丸堅持道:「吃飯。」
風醉揮手打翻托盤:「我說不用!」
裡面傳來的托盤墜地,碗塊碎裂聲驚得小函和洛心下一跳,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不安。
殺生丸直視風醉眼底,有驚愕,受傷,無法相信,最後化成退讓。寂然無言蹲下,收拾起一地的狼藉。
門口兩人見狀大氣不敢出,小心的趕緊進去幫忙,風醉怒氣難平看著三人的動作。眼裡閃過痛苦,更多的是彷徨。
「太子妃大人!」突然兩人驚呼。
風醉聞聲眼睛掃過,殺生丸手指被碎掉的碗片割破,殷紅的血跡灑在白色的飯粒上。聲未出,人已到殺生丸面前,皺著眉抓住殺生丸右手,拉起他。
小函一見有戲,悄悄對視一眼洛,二人收拾好殘局連忙退下。什麼是該看什麼事不該看心中必然得有計較。
入手的冰冷讓風醉氣也不是痛也不是,一口含住殺生丸受傷的食指,惱怒的瞪著茫然一片的金色瞳孔。
有了溫度的傳遞讓痛覺神經甦醒,不過小傷口,原本還不夠格放心上的痛感在風醉口中變得異常清晰,絲絲的酥麻縈繞心頭。殺生丸回視風醉:「你在生氣?風,告訴我為什麼。」清楚自己對感情方面的遲鈍,經過前次,殺生丸覺得很多時候不應該沉默,越是不清楚最後就越容易鬧僵。所以他選擇最直接的方式詢問。
風醉撕下一方內襯給殺生丸包住,無視殺生丸的問題,欺身狠吻下去。一手攬住殺生丸纖細的腰,一手尋著衣衫探了進去。
屬於自己的血腥味傳來,殺生丸莫名反抗。溫暖的手指爬上胸前,風醉不斷揉捏某處。無法制止的低吟傳來,殺生丸喘息著卸了力。
「還冷嗎?」抱起殺生丸風醉走直案桌前坐回金座,取出毛毯給蓋上。
殺生丸緩了緩氣,搖搖頭。情(yu)的衝擊讓身體回溫很快,見風醉又要投入到事務的處理中,忙打岔繼續發問:「我要知道你為什麼生氣。」
風醉低頭看著自家妻子執意,眼裡的不解如此清晰。扔了筆,給殺生丸扯扯被角。既然殺生丸要知道,風醉便反問:「之前殺生為何對我避而不見?」
殺生丸動動唇,剛要答話被風醉接過:「因為母親讓你不見我?然後你就躲著我?」
殺生丸愕然,卻又點點頭:「母親想讓人跟父親學習好生處理公文。」
風醉一聽,眼裡一片蕭瑟,無法制止的悲涼湧上心頭。果真,是自己太過在乎,所以不得拒絕。一切認為對我好的自認為是對的就不擇手段強加上來。忍了,接受了,然後呢?
「殺生,我以為,你一直都是站在我身邊的,永遠都不會離開的……」風醉苦澀低語,目光平視前方的屏風。
銀白色的發似乎都跟著顫抖,殺生丸怒視著風醉下頜,完全不明白他又發什麼瘋:「我沒有離開!」
一滴清冷的淚珠順著下巴落在殺生丸面頰,殺生丸抬高的音就此消失。
「此生我生在火鳳一族,為愛而存;此世我娶殺生丸為妻,為你而活;此生此世,今生今世,我不負情之一字。為什麼,偏偏要用愛來逼我?!」
不顧殺生丸睜大的瞳孔,風醉低頭緊緊盯著他:「百年來,我獨自活在鳳凰宮,讀詩書,習武藝。因為火鳳太子的身份,我要有足夠重的資本對得起這個名號,所以我努力了,我也做到了。下界遊歷,因為情,我寧願束縛自己,即使失去一切我也甘心。他們根本就不懂我,我以為,殺生丸一直都懂的,可是你不懂!殺生,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
殺生丸無法接話,靜靜的聽著風醉帶著祈求了的話:「不要再躲著我了好嗎?」
無法言喻的悲傷在不大的空間逆流成河,殺生丸唯有點頭。「母親,讓我回來了。」
剛平息下來的火氣在聽到′母親′兩字像被狂風一刮,未熄的火種又捲起滔天怒意:「′母親,母親,母親′!她自以為是為我好逼迫我學這學那她是得到了什麼?虛榮嗎?拿我跟誰比的?生我下來我一直自立到了如今才想著來管教?因為平日有一點不滿意就壓下千萬理由還拿你做勢逼我學這做那?」
怒火無法中斷,殺生丸看著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風醉,這些日子,是被逼迫壓抑久了而帶著濃重失望甚至對什麼有了一絲絕望的情緒。伸出手覆上風醉抓緊毛毯邊緣的手:「風,很難看。」
風醉閉了閉眼:「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以為是對的東西就要教給我,從不考慮這是不是我需要的。他們認為我擾亂了父親那套處理公文理念,便拿一期的折子要求我用著他的思維去處理。殺生,若是這樣把我灌輸成另一個父親,挑這不滿意那不順眼,他不如當他地老天荒的神王,我一點也不稀罕那個破位置!」
殺生丸輕笑:「你自有主見又怎不說?他們是你雙親。」
風醉吐一口濁氣:「對,正是因為他們是父母,所以我有什麼資格說?把你帶走,連我說話反抗的權利都剝奪,殺生,你讓我怎麼說?我用盡辦法,為見你一面,你卻轉身連背影都不給。你讓我如何不妥協?」
殺生丸歉意的看著風醉,撫去他臉上的淚痕:「我以為這都是為你好。」
「是,這都是為我好。一個人有不同的理念不同事物有的不同處理方式,我該怨的,不是他們,而是整個神界!」說到最後,風醉眼底竟起了模糊不清的瘋狂。
殺生丸一驚:「風!」
風醉慢慢掩去心底的不忿,只是擁著殺生丸不再言語。
鳳棲宮。
幾日後千華找到風醉,讓他陪著自己和犬大將去鳳凰蛋。風醉想著自己也一直沒見自家兒子了便應了下來也去看看那枚被捧上天的鳳凰蛋。
鳳棲宮周圍守著的人很多,暗處的或明處的,只能說鳳凰宮的保衛工作真心做得不錯。
推開殿門,正前方那一堆火晶石上的鳳凰蛋在燈光下耀耀生輝,風醉關上門,幾人朝巨蛋那走去。
感覺到人來了,鳳凰蛋停住火靈的吸收熨燙,歡欣的動了動。
「孫兒啊,外婆跟外公還有你父親來看你了,乖,搖一個給外婆看?」千華笑瞇瞇的摸了摸鳳凰蛋。
那蛋還真就給面子的一搖一搖,蹭蹭千華的手。千華樂得抱起巨蛋:「喲,小傢伙變沉了,不錯不錯,有乖乖的孵化。」
那蛋又歡快的一動一搖。風醉瞥過眼,「傻冒」二字落自家兒子頭上。犬大將倒是很不客氣,打風醉面前伸出手,接過鳳凰蛋,心情很好的跟著說笑:「是變沉了,出來以後別是個小胖墩啊?」
某蛋這回不高興了,蛋頭朝犬大將一撞,悶聲響疼得犬大將趕緊把蛋抱遠點:「你個小心眼。」搖搖頭,後面低聲,「跟風小子一個德性。」
風醉瞪了犬大將一眼,別以為我沒聽到,抱過自家兒子,似乎是嫌棄的看了鳳凰蛋一眼:「以後別什麼話都聽,指不定到時有人把你賣了你還傻樂。」說完那蛋還頗有受教了的意思,討好的在風醉懷裡蹭來蹭去。
千華毫不客氣笑出聲,犬大將抗議:「什麼叫′別什麼話都聽?′我又說什麼話了?」
風醉沒搭理某只對號入座的狗狗,自顧著把鳳凰蛋往那火晶石上的小被褥裡一放:「好了,乖乖的在這孵化,等你出來那日父親來接你!」
千華蹲下又摸了摸它:「外婆走了,乖~」
某蛋背景灰黑了,委屈了。搖搖蛋頭,很乖的我~
出了大殿,犬大將才問:「風小子,你準備一直跟風鏵和傾傾冷戰?你這都鬧騰了四五日是有多大的火氣?」
千華也豎起耳朵,這是大事。
鳳棲宮門外,層層階梯上,風醉的眼神望向遠方:「犬大將,明日你出宮去西犬國,要小心別被發現,看看他那邊經濟狀況如何。」
犬大將皺眉:「什麼個狀況?」沒鬧明白這話題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千華接話:「他你就別擔心了,想一下自己吧。」
風醉冷笑:「我想我就是那種期望給的越高,我回饋的失望就越大。」轉頭見千華冷冰冰的臉上眼裡卻有擔心時,風醉轉回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我不是他們的傀儡,我不需要被掌控的人生,如果他們不明白這點,那就永遠也不要明白了。」
犬大將笑著拍拍他的肩:「好一個逆反的小子,就不怕以後你兒子跟你一樣?哈,看你到時候管不管得了他!」神經大條某只無語不解釋。
風醉翻一白眼:「要管就扔給他們管,我的人生從一開始沒被插手以後也不會給機會插手。真心搞不懂他們是哪點對我不滿意。」
犬大將歎息搖搖頭,幫忙開脫:「風鏵也只是怕你日後處理不好這個神界。」
風醉嗤笑:「一百個人對同一個事物一百種看法,事在人為。既然不信我,自己就慢慢對著那些公文吧。」
犬大將還想說什麼,千華搖搖頭眼睛看著倔強的風醉,示意不用說了,他聽不進去。犬大將無奈收了到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