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欽輕輕地閉上了眼睛,轉臉輕輕地在墨詔楓的臉龐上印上一個淺淺的吻,笑著對他說道:「再見了。」
什麼都不需要再說了,他鬆開了緊握的手。便是支持她走。
有了他這樣的支持,頌欽覺得……以後不論遇到怎樣的路,她都會充滿了力量。
頌欽離開了墨詔楓的懷抱,轉身就默默地走進了這密林裡。墨詔楓靜靜的目送著她離開,沒有再追上去,只是看著她一步步的融入了月色之中……直到消失不見。女冬樂號。
「再見……」許久之後,他才對著面前早已經沒有了她的空氣輕輕的重複了一次又一次,「再見……再見……」
只要能再見,就足夠了。
*
頌欽回到了墨詔君給她準備的那個閣樓,剛一站在大門口她就頓住了身形……
她仰頭靜靜看向天空的月色,月亮高高的掛天上,看起來那樣的圓滿,那樣的大……有著那樣美麗的光輝。
這是她住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晚上了,明天天一亮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以後就再沒有什麼能阻止她了。
她輕輕地伸手推開了大門,小院落沐浴在月光裡,常青樹和竹子在柔和的月光下顯得如此的靜謐美麗。
「你回來了?」
頌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會聽到這樣熟悉的聲音……好像做夢一般,不,連做夢都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過這惡魔般震撼靈魂的聲音了。
她僵立在原地,柔和的月光突然變得那樣的冰冷,似乎是一根根冰冷的針一般穿透了她的骨髓,叫她無法動彈。
「頌欽……」
那個熟悉的身影從一片竹子後幽幽的走了出來,頌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瞳孔猛烈收縮著,因為她看到了那個幾乎是深深印刻在了靈魂裡,牽連的頌欽每一根神經都痛的叫囂起來的身影。
「你……」頌欽的聲音輕輕顫抖著。連她都已經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震驚,還是因為驚恐。
「頌欽,來,我接你回去。」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聲音。還有一模一樣的笑容。
月色下,上官玄燁的笑容清淡,嘴角輕輕地勾起的弧度,彷彿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自信從容,他慢慢地伸出了手,清冷的月光穿過他美麗修長的指尖,就如同以前他每一次都是這樣伸出手,用這樣清淡的笑容,這樣輕柔淡然的聲音輕輕呼喚著她一般。
「到我這來,和我一起回去吧。」上官玄燁依舊有著那樣的深沉的眼睛,只是現在。他眼裡的柔和已經再也不隱藏了,就那樣**裸的坦露在他的眼睛裡,溫柔如水的看著她。
就這樣看著她驚恐,看著她害怕……看著她顫抖。
不……不要……
頌欽在心裡拚命吶喊著,但是她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好像她的全身已經不受控制,只能這樣毫無反抗的站在原地驚恐地顫抖著,無力的看著他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朝著她慢慢伸出手來,用那樣溫柔如水的聲音告訴她……和他一起回去。
如果在以前,她早就已經不顧一切的牽著他的手,撲進了他的懷抱……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以前了!他和她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明明已經發生過那麼多的事情,他居然還是可以笑得如此輕柔,這樣雲淡風輕,就好像時間在他的身上定格了一般,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竟還是這樣的從容自信,這樣的淡然輕柔。
為什麼?
那麼這麼長時間以來,難道痛苦的只有她嗎?掙扎的只有她嗎?
他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永遠以為只要這樣朝她伸出手,他就能得到一切嗎?
「頌欽……」上官玄燁默默地垂下了眼眸,好像有一絲憂傷輕輕劃過了他眼底,他只能慢慢又收回了手,卻有些不自然地笑了起來,「原來真的一切……這一切都變了。」
「呃?」頌欽好不容易讓自己發出了聲音,儘管她的身體還這樣輕輕的顫抖著,但是她總算可以動一動了。她深深地呼吸著,試圖讓自己冰冷的身體和僵硬的心一點點的復甦。
「呵,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笑了起來,彷彿聽到了這世間最可笑的笑話一樣,他怎麼能……怎麼能用這樣憂傷的表情,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來?
難道他一直以為……以為這一切什麼都不會改變嗎?在她知道是他殺了她的父親,在她知道是他扭轉了她的整個人生,在他給予了她這麼多痛苦以後……難道他會以為,什麼都不會改變嗎?
「頌欽,其實,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上官玄燁慢慢抬起了眼睛,看著頌欽笑著卻又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心痛的皺起了眉頭,「跟我回去,我會向你解釋這一切,會向你證明這一切的。」
「回去?回去哪兒?」頌欽突然冷靜了下來,其實在她的心裡住著一個惡魔,當這個惡魔強勢的佔據了她的心時,她就突然什麼都不害怕了,她只是有些瘋狂,「很抱歉,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以為你真的能操控我的一生嗎?抱歉,我再也不是你那顆聽話的棋子了,再也不會聽你任何一句話了。」
「我都知道。」上官玄燁靜靜看著頌欽,他的眼睛是那樣深沉,那樣神秘……當他靜靜地看著她時,彷彿有著無形的絲線開始一點點的將她纏繞了起來,想要將她的靈魂禁錮,想要她……無法自拔。
他一步步的慢慢朝她走來,輕聲說道:「你從來沒有改變,當你看到我的那一刻,你的眼睛就已經告訴我了,你沒有變……頌欽,你為什麼要勉強你自己?這些痛苦,你不應該強加在你的身上……」
他就這樣一步步的走過來,頌欽那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腳步居然驚恐的後退了一步,她驚恐的瞪著眼睛,驚聲叫道:「你別過來!」
可是他不是墨詔楓,他是上官玄燁,所以他不會聽從頌欽的話……從來不會。
她的話音剛落,他的手就已經輕輕撫上了她的臉,冰冷的指尖……卻是熟悉的溫度,好像是他能掌控的,是無法逃脫的羈絆。
他離她是這樣的近,近的都能清楚的看到頌欽的眼淚,清楚的看到她的驚恐和她的顫抖,他的心好痛……她居然變成了這樣,如果他早知道是這樣,他就會早一些來的,他就會拋下一切早早地追過來的。
「和我回去,不要去黎國,那不該是你走的路。」上官玄燁近距離的注視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臉,然後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她竟然流淚了,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哭了?
「那是……」頌欽輕輕別開了臉,但這卻無法避開他的手,她想退後……她想遠離他的身邊,但他的手臂卻霸道有力地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死死的禁錮在了他的懷抱裡,無可躲避。
頌欽吸了吸鼻子,咬唇時的痛苦叫她的神經一下下地震動著,既然躲不開,那麼,便不躲。
既然逃避永遠不會成功……那麼只有勇敢的面對,勇敢的面對。
在這個時候,墨詔君冰冷的的聲音在頌欽的腦海裡響了起來……沒錯,他說得對,她不應該逃避,不應該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想要逃……因為她永遠,都逃不開他身邊的。
頌欽看向上官玄燁,儘管還是很驚恐,儘管還是微微顫抖……儘管他的接近,他的氣息叫她不能呼吸,但是她還是一字一句的向他說道:「我該去的地方是那兒才對,那兒有我的親人,還有我已經失去的……自我。」
上官玄燁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慢慢抬起了頌欽的下顎靜靜的看著她,他皺起了眉頭,他看到了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堅定,其實他最明白不過了,她的堅定是多麼的恐怖。
「我不是沒給過你解釋的機會!」頌欽緊緊地抿唇,深深的呼吸,定定的看著上官玄燁,開口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母親的死與你,可有關係?」
上官玄燁一愣,她居然會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他,真的是沒有一點辦法了。
她深陷在驚恐的深淵裡,如今卻找到了自己堅定的內心……她現在所擁有的那種堅定的眼睛,從來……都是無堅不摧的,可是如今她竟然這樣看著他,這要他……怎麼才能擊潰她此刻冰冷堅硬的心?
「這一次就是你最後的機會,回答我……我母親的死與你,可有關係?」頌欽冷冷的直視著上官玄燁,再一次追問,他卻靜靜看著他的表情,不想錯過她任何的掩飾和偽裝。
然而他只是呆愣了片刻,隨後就點了點頭。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回到,但只是點頭……只是點頭便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了。
「那……我家裡失火,與你也有關係?」頌欽緊接著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上官玄燁輕輕垂眸,儘管她早已經不能從他深沉的眼睛裡看出任何情緒來,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
「當初……」頌欽輕輕吸了吸鼻子,儘管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可是她不能不問,「那個時候,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選擇帶我離開的?」
上官玄燁的手從頌欽的臉上輕輕地滑落,好像已經無力再去觸碰她,就連他圈著她腰肢的手也落下了,頌欽退後一步,兩個人的距離拉大了一點,頌欽能夠將他看的更清晰了。
他沉默低垂著頭,眼睛也埋在陰影裡,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總覺得月光下他的身影,竟是那樣的清冷憂傷。
「是。」這次他輕輕地回答了,可是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頌欽雖然早就知道了,但當她這樣面對著他,聽他親口說出來時……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支離破碎了。倘若她以前還存有一絲的幻想和僥倖,那麼當他開口的這一刻,所有的一切便都破碎了。
「你的弟弟……」這次頌欽還沒有開口問,上官玄燁就自己已經說出來了,「在他被送走的兩年後……也因病去世了。」
頌欽張了張嘴,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儘管弟弟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已經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啊,她一直都拿他當做親弟弟一般的疼愛著,拿他當做是唯一的親人思念著。
而只因為上官玄燁曾說給他已經安排了好的人家,好的身世……而且因為她潛伏在玖蘭府身份特殊,所以她從來……從來都沒有去看過她的弟弟,就是為了不去擾亂了他的生活,就是為了不給他帶來危險。
可是……竟然死了嗎?竟然早已經……沒有了嗎?
早在五年前……
「你現在還能認為,我會乖乖和你回去?」頌欽輕輕笑了起來,帶著譏諷和自嘲。
「頌欽。」上官玄燁往前一步,可是頌欽更利落也更快速的退後了一步,始終保持著了兩個人的距離,她沒有一絲的猶豫,再也不會給他靠近她的機會了。
他似乎想說什麼的,可是聲音卻堵在了喉間。
他看著她,她竟然那樣的防備著他,在那一雙堅定的眼睛裡有著凌厲的光芒……那是對他的恨。
是恨啊。
「你不可以去黎國!」上官玄燁雖然沒有上前,可是渾身突然突然散發出的那一種威嚴凌厲的氣勢,好像瞬間就將頌欽包圍了,雖然他沒有接近她,可是他的氣息如同黑雲一般的將她籠罩了起來。
他定定的看著她,眉頭緊緊皺起,有一種絲毫不可抗拒的威嚴,「我不准你嫁給墨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