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欽只覺得突然之間內心彷彿被許多的巨大的情緒膨脹了，那種感情一點點的從她的內心裡漲了出來，瀰漫著她的眼睛，她的腦袋……她的呼吸。
「我……」頌欽咬唇。她無法回答，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世上最美的承諾，內心的第一個聲音，竟然是……
她不配。
這個聲音在她的無數感情中掙扎著，吶喊著……一遍遍的提醒著她，眼前的墨詔楓越是美好，就越是證明她不配。
可是她不能自私嗎？
頌欽的唇蒼白地顫抖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墨詔楓就在她的眼前，默默的注視著她，那種眼神很乾淨，很認真……似乎不論她說的是什麼，他都能接受。
她也知道。她確定不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怪她。
可是她心裡比誰都清楚，她不配……但是拒絕的話，卻難以開口。
她真的很想點頭答應，因為那是她最美的救贖。可是她不敢……她不敢自私，她不敢不為了他考慮。如今的她，早已經不自信了，她害怕，就如同鬼叔說的，她給他帶來的永遠只有痛苦，她真的好害怕他和她在一起之後，未來要付出更多，她怕自己會讓他傷痕纍纍……
大殿之內一片靜謐。只有九鼎的香爐在他們的身後散發著輕煙，那種味道叫人寧心靜氣。
「墨詔楓，你確定嗎？」頌欽終於開口了，明明心裡掙扎糾纏。明明百轉千回，連身體都忍不住顫抖僵硬……可是她開口了，聲音平穩，冷靜。
她確實冷靜，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墨詔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他，「縱使你知道我不堪的過去，看過那樣狼狽的我……就算我曾經傷你那樣深，騙得你那樣苦，我甚至帶給你那麼多的痛苦，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以後我們不知道還有多少困難阻礙，不知道你還會受多少的傷，承受多少壓力……你不會後悔嗎？為了我要承受那麼多……你不覺得不值得嗎？」
墨詔楓靜靜的看著頌欽，他的眼睛比她清明，冷靜……甚至比她堅定也比她認真。
「值得。」只有兩個字，卻好像用了他一生的堅定與力量一般，那麼輕的字，那樣重的情。那樣沉的敲打在了頌欽的心上。
她一口氣問了那麼多，而他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回答了一切。
不論她是什麼樣的，不論過去是如何……和她在一起，娶她為妻，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只是想簡單堅定的將這個信念表達讓她知道。
「無論付出什麼，我都覺得值得，你呢，願意嫁給我嗎？」墨詔楓難以自抑地再問了一句，看著頌欽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她咬唇強裝鎮定的冷靜，他又一次問了，縱使他對自己說過無數次，不要催她，更不要逼她……可是他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頌欽的眼淚滾出眼眶，晶瑩剔透的劃過臉頰……因為她點頭了。點頭的那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再也阻擋不住。
「願意。」
那樣輕微的兩個字，幾乎在她哽咽的低泣中聽不清楚，也聽不明白，但是她說了出來了……這是她第一次說出來，願意和他在一起！
如果他願意用一生的所有來愛她，那她為什麼……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女縱場圾。
況且，頌欽心裡明白，她比誰都明白……她有多眷戀他的懷抱，貪戀他的溫暖……她喜歡在他的身邊，他給了她沒有壓力，沒有束縛……只有快樂和自由的氣息。
就算只是什麼都不做，只要坐在他的身邊，她都能感受到那些體內雀躍的快樂因子，那樣歡樂的舞蹈著，帶領著她的身心，忘卻一切的痛苦……
老天，就讓她自私這一次吧！
就算這會傷害了別人，就算以後她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壓力，她都想自私這一次，她想……這樣生活下去，一直一直在他的身邊，快樂自由的生活下去。
「你們聽到了嗎？」墨詔楓突然展現的笑臉如同一個欣喜的孩子，那樣喜悅的語氣將他一切的冷靜，嚴肅以及跪拜在祖先前的莊重沉穩都打破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及不上這一刻的開懷。
他幾乎大吼出聲：「她答應了，她答應了！你們聽到了嗎？」
抓住了頌欽的手，那樣死死的抓住了……他知道，這一次是真的抓住了！
「頌欽，你來，與我一起跪拜父皇母后，還有列祖列宗……從今以後，你便是他們的兒媳婦，孫媳婦……你就是墨家的媳婦了！」墨詔楓拉著頌欽，身體興奮的顫抖著，眼角眉梢全都是雀躍的紋路。
頌欽點點頭，顫抖著擦掉了自己的眼淚，這次她不想哭了，就算現在滿臉的淚水，可是她的心，她整個人……卻是笑著的。
她終於明白了，明白內心裡那樣多的情緒究竟是什麼了……不論是開心，興奮，是雀躍還是激動……一定是有著滿滿的幸福的。
兩個人在蒲團上跪好了，肩並著肩，就那樣整齊的，在西境的列祖列宗靈前……莊重嚴肅的三行跪拜大禮。
此刻這一切就是他們人生的開始，上次有天地為證，這次有墨家所有的列祖列宗為媒，他們一起跪拜，頭點地時……頌欽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就讓她這樣一直下去吧。
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什麼都不要再想起了。
她從來不曾強求什麼，從來也沒有要求過什麼……她想要的，便只是這樣簡單。
有一個人與她白頭相守……有一顆心與她相互牽連。
***
兩個人牽著手一路順著長廊繞過了花園，悠閒地散步回去寢室。
回去時，天差不多完全黑了，寢室裡已經掌了燈，不過因為夜裡還是有些清冷，所以早早關上了窗戶。
「頌欽。」剛扶著頌欽在軟榻上坐下，墨詔楓躊躇了一路的心思，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三日後，是西境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是我第一次參加，也是最後一次參加……」
頌欽有些擔心地抬頭看著墨詔楓，她知道婚約的事情也許還沒有完全解決，畢竟越家的人還沒有鬆口，越湘鈴一個人說什麼，也許在越家來看都是不會算數的。
而墨詔君能旁觀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支持了想他幫忙是不可能的，因為作為一個君王，他必須全局考慮，他絕對不會因此得罪越家的人。
所以頌欽從來沒有逼迫過墨詔楓跟她一起離開西境，甚至她都沒有催過他！因為她知道他抽身有多困難，所以頌欽希望盡量多留些時間給他，甚至哪怕長時間不能離開西境……
她如今覺得，也無所謂了。
看頌欽有些疑惑，也有些擔憂的眼神，墨詔楓的心也平和了許多，他坐在了她的面前，牽著她的手，認真的道：「待祭天大典完後，我便帶你離開。」
「可是……這樣可以嗎？」頌欽不想墨詔楓為難，忙道：「其實在西境也挺好的，沒有關係的……」
頌欽的話還沒有說完，墨詔楓已經開口打斷她，「這件是我已經決定了，為了不讓皇兄為難，不讓湘鈴受到傷害……我必須得離開。」
「更何況……」墨詔楓輕柔的看了頌欽一眼，笑了起來，「在這裡，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實質的東西，等離開這裡，我可以給你一場婚禮，我們成親好嗎？」
頌欽一愣，低頭有些羞澀，但是還是輕聲道：「其實我不在乎婚禮……對我來說，你為我做的已經夠了，我不想你為難……但是若你做好了決定，那我一定支持你。」
墨詔楓滿足的點了點頭，心裡安慰她的體貼。
不由得伸手將頌欽輕輕的摟在了懷裡，撫摸著她腦後柔順的青絲，感歎道：「雖然在我心裡我早當我們已經成親了，可是我知道婚禮對於一個女人的重要性……我雖然沒辦法無所不能，但是別的妻子擁有的……我一定都會給你。」
「好傻。」頌欽忍不住笑了起來，靠在墨詔楓懷裡，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雖然笑他傻，但是她知道，她又何嘗不是因為他這麼一份執著到傻的精神而得到了救贖呢？
頌欽的笑顏，還有她在他懷裡柔軟的身軀，她的手臂那樣輕盈的摟住了他的腰，她身上特有的女兒家的自然香味，這些都是他最熟悉的。
如今，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墨詔楓早已經這樣確定了，他們雖然還差婚禮沒有舉辦，可是卻已經是三跪九叩，天地為證的夫妻了。
曾經他必須要對頌欽的那些小心翼翼，如今似乎一點點都消失了，因為他能感覺到她的決心，他能感覺到頌欽不會再因為他的靠近而害怕或者排斥，更不會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他就是對她這樣有信心。
正因為這一點，才讓他在此刻擁住她柔軟的身段時，忍不住抬起了她埋在他懷裡的臉，四目相對……頌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她的眼睛是他看過的最美麗的。
還記得第一眼看到她時，他彷彿就確定了她的不一樣，從她的眼睛裡，墨詔楓感覺自己彷彿被鎖住了靈魂一般。
他垂眼一直看著她，從她的眼睛看向她小巧高挺的鼻樑，最終眼神落在她飽滿圓潤的紅唇上時，他已經輕輕湊近，吻上了那渴求已久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