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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43、將傾(下) ... 文 / 葉迷

    143、將傾(下)

    「娘……」晏氏是當事人,比初盈更加震驚,——難不成自己和母親說話,被小丫頭們聽了去?帶著三分不安,小聲道:「怎麼這樣說?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不為你有不有。」謝夫人的眼神柔和了些,更多的卻是傷感,「孀居的日子不是那麼好過的,我是過來人,你實在是太年輕了,沒必要吃那份苦頭。」

    初盈有些尷尬,這種事不是應該避諱一下?遲疑道:「娘,要不我先出去……」

    「不用。」謝夫人語氣篤定,「還有話要跟你說。」繼而看向晏氏,「老五走了有半年了,該哭的哭過,該傷心的傷心過,以後自己好好過日子罷。」

    晏氏目光驚慌,跪下道:「娘,是不是兒媳哪裡做的不好?我並沒有……」眼淚不自覺的掉下來,「我能守著錦哥兒的……」

    謝夫人也紅了眼圈兒,但執意道:「你還是另外擇人吧。」

    初盈插不上嘴,只好默默的給婆婆遞了帕子。

    晏氏一直低頭哽咽難言。

    謝夫人接著道:「你走了以後,錦哥兒就由我養著,將來我不在了……」視線轉向初盈,「就由你來照看。」

    初盈聽得一陣心酸,難過道:「娘你別胡思亂想,錦哥兒和重哥兒還小,我又年輕,將來還要靠祖母指點著呢。」

    「我知道,我知道。」謝夫人說了一陣話,似乎有些累,往椅背裡靠了靠,「今兒當著老五媳婦的面,你先把這件事情答應下來,不然……,她也不能安心的走。」又道:「你放心,並不是過繼給你們長房,你只是大伯母,幫著照看一下侄兒。」——

    意思是,不會因為錦哥兒年紀大,就佔了重哥兒的嫡長孫位置。

    初盈不由默然,——晏氏才得十七歲,當然還是另外改嫁了的好,而自己是做大伯母的,即便婆婆不交待也會照看錦哥兒。

    婆婆這麼做,不過是想讓晏氏安安心心的離開。

    於是鄭重應道:「娘放心,我和長珩必定待錦哥兒有如親生,和重哥兒一樣……」

    話未說完,晏氏那邊「哇」的一聲,用帕子捂了嘴,痛哭起來——

    倒好像是初盈搶了她的兒子。

    可是謝夫人再明理,能讓守寡的兒媳改嫁,也斷不能讓她把孫子帶走,謝家又不是薄祚寒門,——別說一個錦哥兒,就是十個也養得起。

    晏氏可以放走,錦哥兒卻肯定要留下來的。

    初盈無法去勸解晏氏,都是做母親的人,母子分離的心情能夠理解,同時站在謝家兒媳的立場,亦不好開口多說什麼。

    晏氏淚水漣漣,哭道:「娘……,我不改嫁,別把我和錦哥兒分開。」上前抓住婆婆的衣襟,哭得緩不過氣兒。

    謝夫人本來身體就不大好,再者失去小兒子滿是傷心,身心倦倦的,由著晏氏哭了一陣,只對初盈道:「你下去安排,明兒請晏夫人過來一趟。」

    那邊早有丫頭扶了晏氏,勸道:「奶奶快別哭了,夫人該進去歇息了。」

    晚上謝長珩回來,聽了此事,頓時臉色一變,連飯都沒顧上吃就去了上房。

    「母親。」他有些著急,有些不解,「你怎麼讓老五媳婦改嫁?」

    「不改嫁還能怎麼樣呢?」謝夫人淡淡道:「她才十七歲,難道真的要她為老五守一輩子寡?」憶起往事,「當初你爹走的時候,我已經過夠了榮華富貴的日子,再看著你和老五兩個,不論多苦都能忍……」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傷心落淚。

    謝長珩有些默然,片刻後道:「五弟才走了半年,也不用這麼急……,怎麼也等錦哥兒大一些……」有些語無倫次,「這般薄情!」

    「罷了。」謝夫人不無傷感,「他們倆哪裡來的情分?小兩口本來就不同心,還要讓她年紀輕輕守寡,日積月累必定生出怨氣,連累了錦哥兒,也讓家裡的氣氛不好,不如放了人大家好過。」

    謝長珩像是一時難以消化,沒有出聲。

    謝夫人又道:「再說初嫁從父母,再嫁由自己,等到她有了那個心思,便是想攔也攔不住的,不如現在好聚好散,大家還留下一份情面。」

    正如謝夫人猜想的那樣,次日晏夫人過來時,聽說謝家主動放人,千恩萬謝的,堅持要把晏氏的陪嫁留下來。

    「給錦哥兒傍身。」晏夫人也是傷心,哭了一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心疼女兒,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切莫怪了錦哥兒。」

    謝夫人冷淡道:「錦哥兒是我嫡親的孫子,老五留下的獨苗,夫人不用擔心。」語氣裡已經有了疏離,更是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

    晏夫人只得無奈起身,去領自己女兒。

    晏氏原是不願意的,奈何婆家不要,娘家堅持,再者想想去了丈夫,又有哪一點值得自己留戀?唯一捨不下的,便是兒子。

    晏夫人勸道:「傻丫頭,錦哥兒是謝家的嫡子嫡孫,五房的獨苗,你大伯又不是不講規矩的人,將來少不了他的那一份。」紅了眼圈兒,「你才多大一點兒,哪裡能夠一輩子守寡?那可是要苦到黃連心裡去的。」

    「我捨不得錦哥兒。」晏氏大哭,丈夫再不好,兒子卻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一天一天看著他長大,——那可是自己的心頭肉啊。

    母女倆哭了半日。

    晏夫人又道:「你的嫁妝咱們也不要了,算是對得起謝家。」

    生怕謝家的人反悔,遲則生變、夜長夢多,最後不管女兒願意不願意,叫了晏家的僕婦進來,連拉帶扯就要強行帶走。

    「娘。」晏氏跪了下來,決然道:「我走,請容我去拜別一下婆婆。」

    不走又能如何?母親已經來接人,自己堅持留下來婆婆一樣不喜,而且一想到丈夫是為蘇氏死的,心頭就有無限怨氣。

    狠一狠心,暫且不去想兒子便罷了。

    跪拜婆婆原本就是應該的,晏氏去了上房後,又去了長房,竟然給初盈磕了頭,「我自問不配做錦哥兒的母親,今後懇求大嫂多加照看。」

    簡媽媽皺眉,「五奶奶起來吧,別折了我們奶奶的壽。」——

    侄兒父亡母嫁,做大伯母的本來就有責任養育,哪裡用晏氏來磕頭?傳出去,倒似自家主母不情願一樣。

    「不為錦哥兒,大嫂也受得起這幾個頭。」晏氏堅持磕了頭,紅著眼睛道:「自我嫁進謝家,多虧娘的關心,大嫂一直以來的照顧。」語音哽咽,「這怕往後……,再也沒有這麼好的福氣了。」

    初盈說什麼都不大好,只能道:「好好過日子罷。」

    奶娘抱了錦哥兒過來,晏氏摟著他哭了一陣,方才道:「哥兒,以後要聽大伯母的話。」淚流滿面摟了兒子,再也說不出話。

    錦哥兒年紀還小,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見母親一直哭,自己也嚇得哭了,還有些害怕,伸了胳膊要奶娘抱抱。

    奶娘趕忙上去抱他,晏氏捨不得,又是一番難捨難分,一通亂。

    後來還是晏夫人追了過來,才結束了這場熱鬧——

    等謝長珩中午回來時,晏氏已經走了。

    「果然是個薄情的。」他道,轉目看向妻子,帶著幾分探究和疑惑,「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麼說丟就丟下了。」

    初盈靜默了一陣,方道:「那也得看什麼樣的夫妻。」輕輕握了丈夫的手,「你我自然是有恩情的,可是老五你也知道……,他看重的是蘇姨娘,心裡並沒有晏氏,這情分自然有些淡薄。」

    謝長珩的表情略緩,輕聲道:「你終究不會像晏氏那樣。」

    「胡說什麼呢?」初盈嗔道:「這也是好比的?」心下又是一片黯然,「認真說,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養好,只怕……」

    「不讓我說,你還說?」

    「不說了。」初盈輕輕倚了過去,柔聲道:「我瞧著錦哥兒長得像老五,怕娘看了又是傷心,就留了下來,正好和重哥兒兩個小人兒做伴。」

    謝長珩目光擔心,「你身體不好,別累著了。」

    「不會。」初盈淺淺微笑,像是一株迎風顫慄的嬌嫩玉蘭花,美則美矣,終究脆弱了一些,「都有奶娘她們照看著,我不過空了過去陪著玩會兒。」

    謝長珩想起她的病情,心頭一緊,卻雲淡風輕道:「嗯,你自己多休息一些。」——

    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還得再找大夫瞧瞧。

    沒過幾天就是大年夜,雖然到處都是裝點一新、披紅掛綠,但是謝長瑜才死,晏氏剛走,氣氛怎麼也熱鬧不起來,反倒有幾分淒涼。

    初一這天,是重哥兒的週歲生辰。

    抓周的時候,抓了一把鑲滿寶石的劍鞘,惹得大家誇讚不已,「是個能武的。」正說著,又抓了一本彩錦薄書,「竟然是文武雙全!」

    不過是把顏色鮮艷的東西,故意放到近處罷了。

    初盈跟著笑笑,沒有放在心上,只要重哥兒能夠平平安安長大,甚至庸碌一些都沒有關係,自己只想過安寧恬靜的日子。

    謝長珩卻是很有幾分高興,回來認真道:「等他再大一些,我來教他。」

    重哥兒走路早,這會兒已經走得挺穩當了。

    眼下正滿屋子的亂躥,慌得奶娘跟在後頭追個不停,錦哥兒看了覺得好玩,也跟著去追,——到底年紀小不記事,幾天功夫就忘了娘。

    兩兄弟只差半歲年紀,過年都穿了大紅衣服,遠遠看著,倒像是一對雙生子。

    這個時侯,大家都選擇性的遺忘了晏氏。

    到了元宵節這天晚上,吃了飯,謝夫人讓小孩子們去暖閣玩兒,留了兩房兒子兒媳說話,一開口便是,「趁著我如今身子骨還行,腦子還不糊塗。」目光落在謝長盛和盛二奶奶身上,「把家分了吧。」

    盛二奶奶目光一跳,悄悄的看了丈夫一眼。

    初盈則沒吭聲兒。

    謝長珩略有些吃驚,——分家分家,要分也是長輩都不在以後,哪有現在就分的?母親最近一件一件的安排,越想越覺得向交代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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