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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41將傾(上) 文 / 葉迷

    ——母親暈倒了。

    這是謝長珩從謝長盛嘴裡得的信兒,一路往回趕的時候,還在皺眉,想來多半是小兄弟的事惹母親傷心,不免帶出幾分埋怨。

    又想著小兄弟還年輕,總是這麼恍恍惚惚的可不成,自己把能推的事都推了,多費些心思去找大夫,……還有妻子,兩個人都要快點好起來。

    回府進了屋,第一件事情去看病倒的母親。

    大夫診完脈還沒有走,回道:「只是氣血攻心,一時著急暈了過去,先配上熏香揉捏穴位,不行就用針灸,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

    謝長珩略微放下心,但是屋裡的氣氛卻很不好,直覺告訴他,家裡一定是還出了什麼大事,轉頭問道:「老五還是沒有起色嗎?正好大夫來了,讓看一看。」

    二房兩口子互相對視了一下,目光閃爍沒開口。

    謝長珩微微皺眉,看向面色略顯蒼白的妻子,沒等她開口,突然察覺到晏氏不在屋裡,——母親都到五房來看小兄弟了,晏氏怎麼會不在?

    心下莫名的「咯登」一下,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長珩……」初盈扶著椅子手站起來,猶豫了片刻,「老五他……」

    話未說完,那邊謝夫人已經悠悠醒了過來,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兒,視線落在大兒子身上,「長珩!」像是找到了什麼依靠,抓住大兒子的手,眼淚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掉,「你說……,是不是我錯了?」

    「母親?」謝長珩聽不明白,在床邊坐下安撫母親道:「你先歇著,別去多想了。」

    他以為,母親是病中氣得有些糊塗,不然怎麼會當著大夫的面,說起這些,——那大夫也覺得微微不在,借口寫藥方出去了。

    謝夫人眼裡一片茫然,喃喃道:「要是當初……,當初依了老五,然他娶宜君做媳婦,或許……」用手摀住胸口,哽咽難言,「什麼名聲?什麼門當戶對?什麼怕人笑話?這些……,都比不上我的瑜哥兒啊!」

    「母親你說什麼呢?」謝長珩心下想著,多半是小兄弟神智清醒一些,又為了蘇宜君惹得母親生氣,非得教訓他幾句不可,「老五不懂事,回頭我好好教導他。」

    「沒了,沒了……」謝夫人哭得喘不過氣兒,伏在床邊捂著嘴小片刻,忽地臉色一變,「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刺目的鮮血!噴的床上、被褥上、地上,就連謝長珩的外袍上,都是猩紅的一片!

    「快快快,叫大夫!」

    「打水!帕子!」

    屋子裡又是一通忙亂,人仰馬翻。

    謝長珩看著眼前人來人去,再細細一聯想,心下有了某種猜疑,拍住正在床邊幫忙的妻子,輕聲問道:「阿盈,老五呢?」

    初盈往他身邊走了兩步,雙手扶住他,「老五……,沒了。」

    「咚!!」

    像是一塊巨石砸在了胸口,悶悶的、生疼生疼的,謝長珩的身體晃了晃,——屋子裡像是突然安靜下來,一瞬間有些失聰。

    他想起了另外一個早夭的兄弟,又聰明又懂事,讀書也好,可惜就是身體單薄了一些,還差幾個月十歲生辰,卻因為一場小小的風寒送了命。

    後來母親就對老五多有寬容,也不求他讀書多少,只求平安健康,想一想,自己何嘗不是一樣的念頭?明明知道小兄弟不大懂事,大多還是訓斥為主。

    再接著,父親和祖父相繼去世。

    自己一心要光耀謝家門楣,陪伴母親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兄弟,想著只要他在母親身邊盡孝,便足夠了。

    他是不成器,可是也沒做過什麼惡事。

    有自己替他擋風遮雨,有家族為他撐腰,小兄弟就算不能出人頭地,也應該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卻不料……——

    都是蘇宜君那個冤孽。

    可是……,如果要以兄弟的性命為代價的話,如果可以重新選擇,即便自己心裡萬分不痛快,自己是不是也會做出母親的選擇?又或許,一開始就該嚴厲教導他的。

    只可惜,一切都遲了。

    ******

    謝長珩沒有被打擊的病倒,只是服侍完母親,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面發呆,還讓初盈好好歇著,照看重哥兒,不用過去找他。

    初盈知道他想靜一靜,只是吩咐晚上加點滋補的湯菜。

    眼下府裡已經換了素色裝扮,就連重哥兒身上,也沒再大紅大紫的,一律改用淺粉淺藍之類的顏色。

    還是奶娃娃,太素了叫人心裡忌諱。

    初盈坐在兒子的小床邊,握著那肉呼呼的小手,看著烏黑明亮的眼睛,像是有小溪水流淌過一般,讓自己心裡暫時安寧下來。

    重哥兒見母親跟他玩兒,樂呵呵的。

    初盈想了想,對章奶娘道:「大爺心裡不好受,這幾天不要抱重哥兒去裡屋,你就在這邊好生照看著。」遲疑了下,「先別逗他了。」

    雖說小孩子不懂事,但這個時侯總是樂呵也不合適。

    自己身體不大好,婆婆也因為小叔子病倒了,丈夫正難受著,——家裡真是一片愁雲慘霧,初盈不免輕聲歎氣。

    而二房這邊,兩口子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些事。

    謝長盛一下下的掰著手關節,「咯吱」作響,「老五可是娘的心頭肉,又這麼大,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萬一……」搖了搖頭,「到時候大哥就要丁憂三年,我同樣得跟著守孝,即便要分家,也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盛二奶奶煩躁道:「真是麻煩!這麼不巧……」——

    雖說沒有給嫂嫂立規矩的,但終歸抬頭不見低頭見,面子上總要讓著幾分,哪有分家後一人獨大舒服?還想著把婆婆哄高興了,給丈夫安排一個外省的差事呢。

    偏生小叔子自己想不開,婆婆也病倒了。

    萬一趕上孝期,二房雖然是庶出,可是一樣的要守三年孝,斷沒有嫡母才死,就急奔著去做官的。

    即便婆婆還能撐幾年,眼下大伯心裡難受著,哪裡還有心思考慮二房?再說名分上都是兄弟,又怎麼好意思在這會兒張嘴,說自己想出去做官?

    小叔子的這件事,實在晦氣!

    「罷了。」謝長盛自我安慰道:「禮哥兒和信哥兒還沒長大,將來依附家裡的地方多得很,讀書、娶媳婦,謀求官職,哪一樣不靠家族出力?還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盛二奶奶心裡不痛快,就想找點讓自己爽快的,冷笑道:「老五媳婦才十七,這麼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守不守得住?到時候,只怕又是一場氣要生。」語調悠長,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謝長盛斥道:「瞎操心!」

    晏氏也沒想過,自己會在十七歲的年紀守了寡。

    丈夫再不著調不成器,也是丈夫,沒了他……,自己和兒子孤兒寡母的,將來的日子可怎麼過?她滿心都是擔心兒子,倒沒想過自己。

    可是,晏夫人卻不這麼想。

    謝長瑜的死訊放了出去,做法事、祭奠,晏夫人過來弔唁的時候,陪著女兒落了一陣淚,悄聲問道:「你可想過以後?」

    晏氏茫然道:「以後……?自然是守著錦哥兒好好過。」

    「你這丫頭!」晏夫人急道:「我說得是你!錦哥兒總是謝家的人,沒有你,也有人把他照顧的好好的,可你呢……」一串眼淚掉了下去,「我的兒,你才十七歲啊,這輩子才開始……,怎麼這麼命苦?」

    「娘……」

    「都怨你爹!」晏夫人滿眼傷心,哭道:「一心只想著自己的仕途,全不顧女兒的死活,執意要結這門親,偏偏姑爺又是個……」到底死者為大,難聽的話沒再多說,「傻丫頭,你就不想想自己嗎?」

    晏氏是個聰明人,頓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搖頭道:「沒想過。」

    晏夫人垂淚道:「你若不是十七是二十七,又或者……,姑爺是個值得守的,我也不說這些沒節氣的話。」眼裡閃過一絲怨恨,「可是你自己說,他哪裡值得你去守?再者說了,錦哥兒還是個奶娃娃,往後你要吃多少苦,才能有個出頭之日?」

    晏氏搖頭道:「娘……,我還沒有想過這些。」

    「有你吃苦的日子!」晏夫人又是傷心,又是憤恨,心疼的拉起女兒的手,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也罷,這件事總得過些日子再說。」

    ******

    謝長瑜死的年輕,來弔唁的客人都不敢多問,只有宋氏問了女兒,「好好兒的,怎麼就說沒就沒了?」

    初盈回道:「原有些神智不清,也不知道是那天突然好轉的,他自己悶著不說,還指使了丫頭出去,然後就……」

    「哪有這麼蠢的丫頭?」宋氏皺眉道:「屋裡還有個病人,說讓出去就出去?都不知道怎麼混到爺們屋裡的。」

    「是個通房。」初盈解釋道:「原先就是在老五身邊伺候的,後來蘇姨娘進了門,老五媳婦才給她開了臉。」頓了頓,「老五總說看見蘇姨娘了,那丫頭難免有些害怕,又想著是在門外面,一有動靜就聽見了。」

    「這樣……」宋氏點了點頭,「也是,好好的誰會想著他會去……」底下的話沒有說完,反正這件事也不好多提,轉而道:「我瞧你婆婆傷心的厲害,唉……」

    都是有兒女的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想一想就明白了。

    「還有你。」宋氏看著又見消瘦的女兒,歎氣道:「你婆婆病了,做嫡長媳的不能不去伺候,只是你這身子……,可別再累壞了。」

    從前水瑩瑩的白皙面龐,現在依舊白皙,卻失去了水潤鮮妍,輕飄飄的,又因為穿了一身素,越發看著單薄纖細,叫人心疼。

    偏偏上有老、下有小,還得擔起後宅裡的擔子。

    「沒事。」初盈淺淺一笑,柔聲道:「說是伺候,端茶倒水都有丫頭們,不過是遞一下手而已。」想起丈夫微微蹙眉,「倒是長珩,我也沒好的法子開解他。」

    宋氏歎氣道:「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轉念想到,謝家現在一片愁雲慘霧的,死了的,又是姑爺的親兄弟,而且親娘還在病中,短時間內應該沒空閒心思,女兒反倒能過一陣清淨日子。

    或許……,反倒容易養好身體一些。

    只是這種話,心裡想想也就罷了,說出來多少有些不合適。

    再說女兒婆家出了喪事,終究是不痛快的。

    可惜了謝長瑜,若是活著不愁吃不愁穿,一輩子安逸享樂,就跟傅家二房一樣,總有長房照顧著,……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方才分開。

    初盈等著丈夫回來吃晚飯,哪知道等到天黑還沒回來,不免擔心,叫了甘草,「讓廚房的人晚點開飯,我過去看看你們大爺。」

    猛地一起身,一陣頭暈眼花趕忙慌亂抓人。

    「奶奶!」甘草扶住她,擔心道:「書房那邊水氣重,奶奶身子骨弱別去了,我去請大爺回來就是。」

    簡媽媽卻道:「要不要叫大夫過來瞧瞧?」

    「不用。」初盈擺手,——小叔子才死,婆婆病倒,自己要是這會兒叫大夫,不知道還以為故意裝病,說出去不知道生多少口舌。

    簡媽媽心裡也是大致明白,眼下的確不是請大夫的好時機,只能留心觀察著,不免有些焦躁,——本來大夫還讓好生靜養的,可是眼下哪裡能夠?無奈道:「奶奶歇著,我過去看看大爺。」

    正說著,就聽外面的小丫頭喊道:「大爺回來了。」

    初盈迎了上去,「怎麼這麼晚?」

    謝長珩淡聲道:「宮裡送出來消息,太后薨了。」——

    如果兄弟沒有去世,母親沒有病倒,自己或許還能高興幾分,只是眼下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家的事都亂成一鍋粥了。

    一想到年紀輕輕去世的兄弟,心內又是一陣絞痛。

    「太后薨了?」初盈怔了怔,不會是……,反正太后這一去,對傅家、謝家都是好消息,對皇帝也是,孫家的牽絆再也不復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龍年好~~~~~~~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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