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初盈打扮妥當去給婆婆請安。《免費》
月餅的事關係著謝家的臉面,再者謝長珩還追送了墨寶,少不得要回稟一聲,為免等下盛二奶奶尷尬,因此提早了一刻過去。
謝夫人才四十出頭,還沒有到年高嗜睡的年紀,也起來了。
只是還在梳頭,聽說大兒媳過來的早,不好披頭散髮的見人,便吩咐良辰,「昨兒的杏仁茶不錯,給老大媳婦端一碗喝。」
「夫人只當大奶奶是小孩兒。」良辰笑了笑,轉身出去讓人備熱水沖杏仁茶。
雪白的杏仁粉漿,熱騰騰的冒著暖氣,聞著甚是香甜,上面撒滿了碎杏仁、花生、芝麻等物,還有桂花、枸杞點綴,看著就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良辰笑道:「大奶奶慢用。」
「多謝良辰姐姐。」初盈笑了笑,——自己等下還要回話,不便耽擱,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來,總算趕在婆婆出來前喝完。
又有小丫頭上來遞絹子來,接了一張擦嘴。
「好不好喝?」謝夫人一頭青絲如雲堆疊,珠釵橫斜、儀態萬方,年輕時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兒,現今面相依然比同齡人出挑。
「很香甜。」初盈起身見禮,道了謝,上前扶了婆婆坐下,方道:「昨兒給親戚家門送月餅,瞧著家裡做的不是很好,就去外頭買了。」
謝夫人也是從兒媳做到婆婆的,同樣做過主持中饋的當家主母,更在謝家生活了幾十年,一聽便心下瞭然,淡淡問道:「今年做的月餅送不出手?」
「也沒那麼糟。」初盈不好直接說妯娌的不是,笑道:「我就是想著,既然送了就得送好一點兒,便做主換了,長珩擔心外頭買的失了禮數,又每家都補了一副字。」
兒子居然肯在庶務上費心思?比起家裡月餅出了問題,這個更讓謝夫人驚訝,轉頭對蘇媽媽笑道:「果然娶了媳婦就好了,不似從前,從來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現今也知道過日子了。《免費》」
蘇媽媽抿嘴一笑,不好背後多說小主人的閒話。
「你看著辦吧。」謝夫人斂了幾分笑意,隨意道:「若是有不聽話的,或打或罵,只管做主辦就是,不必來回我。」——
這便是全權撒手不管了。
婆婆這句話,多多少少有給自己撐腰的意思。
初盈不會聽不出來,感激道:「我年輕不懂事,先學著仔細點兒辦事,回頭不懂的地方,再過來讓娘指點。」
謝夫人淡淡一笑,轉而說起了別的家常閒話。
初盈一面陪著說話,一面思量。
處理月餅偷工減料一事,是自己做當家主母第一次行權,成則立威,敗則顏面威信大損,——這裡頭,也是婆婆在考量自己這個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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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在謝家還沒有僕婦的人脈,查事效率不是很快,費了半日功夫,總算鬧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裡頭的彎彎繞繞還不少。
謝家大廚房的上一任點心婆子姓于,在謝家已經做了二十多年,——一般來說,廚房上頭的人都是簽死契或者家生子,以免有人在吃食上做手腳。
要知道廚房可是個好地方,買進送出藏著大學問,即便只是負責點心這一塊,也足夠撈上不少油水,結果便有人眼紅盯上了。
也不知怎麼說動了盛二奶奶,頂下了於婆子,新換了一個姓張的婆子,——中秋節的那批月餅,便是於婆子最後一次的差事。
大約於婆子心裡頭有氣,想丟個爛攤子給盛二奶奶,卻不料上頭主子換了人。
要說原本事情也好辦,把那於婆子抓來一頓打,差不多也就了了。《免費》
偏生這於婆子還不足五十,沒到老不能用的地步,卻意外的丟了差事,明顯裡面有蹊蹺,和盛二奶奶脫不了干係。
凝珠忿忿道:「多半是二奶奶想著管不了事了,臨走之前再狠撈一筆,肯定沒少收那張婆子的好處!」
估摸盛二奶奶也沒想到,於婆子會來這麼一手——
拔出蘿蔔帶出泥,初盈有些棘手。
要罰於婆子,就必定會咬出盛二奶奶收好處。
自己剛進門不久,便鬧得妯娌大大的沒臉,別人說盛二奶奶閒話的同時,少不了要說自己刻薄,容不得庶出的弟妹。
況且一旦鬧大了,盛二奶奶心裡肯定是要記仇的——
可若是不處罰,大家的眼睛都在看著呢。
凝珠建議道:「要不……,告訴夫人?」
「不行。」初盈搖頭,「一點點小麻煩都處理不了,以後還當什麼家?便是娘不說什麼,家裡人也會看輕我,下人們今後更是陽奉陰違。」
「盛二奶奶惹出來的麻煩,就找她去!」凝珠不滿道:「憑什麼要奶奶來替她收拾爛攤子?她得了好處,咱們到處得罪人落埋怨。」
「找她有什麼用?」初盈笑了笑,「不消說,二奶奶肯定是要嚴懲於婆子的,只是這一鬧開,多半就恨上我這個大嫂了。」
簡媽媽一時也想不出好主意,說道:「不然……,我回去宋家問問夫人。」
初盈好笑道:「哪有嫁了人,還凡事回去問親娘的?你們不嫌落笑話,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再說往後怎麼辦?回回都回娘家不成?」擺擺手,「行了,我自己想想,活人還能給尿憋死?記住,可別在大爺面前多嘴。」
簡媽媽和凝珠齊聲應了,暫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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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謝長珩回家,卻帶來了另外一個大的消息。(免費小說)
初盈上次在萬壽節上見到的孫氏,進宮了,封了正三品婕妤,——自己一直擔心惦記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而且有孫太后在上面罩著,一旦孫婕妤懷孕或者生子,位分肯定要升的,想來用不了兩、三年功夫,就會壓在蔣昭儀上面去。
要知道,如今四妃之位還全部空著呢。
謝長珩依舊還是一派從容,雲淡風輕道:「外頭的事,你不用擔心。」
初盈看著他,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不要瞎操心。
沒錯,不論是朝堂還是後宮的事,自己都插手不上,而且依照丈夫的個性,也不會讓自己攪和這些,他自然會去盡力籌劃的。
畢竟孫婕妤得了勢,傅家式微,謝家也會跟著一損俱損。
況且還有祖父、父親,就連姐姐也不會沒個盤算,自己除了瞎擔心,說實話還真幫不上什麼忙。
論聰明才智,這些親人沒有一個不比自己強。
倒是謝家的後宅瑣事,這才是自己的責任、義務,不容也不許推卸偷懶,更不能依賴他人,只有憑自己的能力去解決——
做為嫡長媳就得擔起這個擔子,作為妻子就得安穩內宅。
用晚飯,謝長珩自己隨手倒了熱茶,坐下喝了兩口,暖了暖胃,微笑看著妻子,「你的月餅案審得如何了?」
初盈挑眉笑道:「自然是秉公執法、絕不徇私。」
謝長珩聽了,不由嘴角微翹,「原來還是個傅青天呢。」
初盈佯作嚴肅,瞪他,「大膽刁民!」
謝長珩看著她閃閃發亮的雙眼,微微嘟起的唇,忍不住柔聲道:「天涼坐著冷,早點到床上去捂著罷。」
結果捂著捂著,兩個人反倒熱得把衣服都脫了。
上次鬧了半個月的彆扭,謝長珩像是為了把少了的補回來似的,周公之禮不免行的多了些,——初盈到底年紀不大,有些吃不消了。
原本想推辭幾句,可是一想到丈夫的那張臉,會不會惱羞成怒,以為自己嫌棄他欲求過多?再者說了,多那個啥……,應該會早一點懷上吧。
「在想什麼?」謝長珩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快,——自己在努力耕耘,身下的妻子卻在走神,任憑哪個男人,自尊心上都會有點受不了。
「沒、沒什麼。」初盈趕忙抱緊了他,避開視線。
看吧,自己猜對了吧。
打個馬虎眼兒他都受不了,更別說提出什麼來。
「嗯……」初盈一聲悶哼,受到了來自丈夫不滿的懲罰,身體快要被撞散架了——
哎,怎麼同樣一個人,白天和晚上卻不一樣。
謝長珩不知道妻子一直在腹誹,——事實上對於他來說,**的愉悅,遠遠次於了子嗣後代的重要性,自己需要一個嫡出的兒子。
當然了,如果能讓自己甘之如飴……
初盈臉色潮紅潮紅的,柔軟的手緊緊抓住丈夫的後背,整個人不自覺的繃緊弓了起來,片刻過後,發出了一聲悠長嬌軟的吟哦。
謝長珩也舒了一口氣,身上的熱度和興奮還沒有完全退卻。
初盈軟綿綿的推他,「重!」
對於妻子的「過河拆橋」,謝長珩沒有表示異議,他從來不在小事上糾纏,——除了剛才那種傷及男人自尊的,笑了笑便滑了下去。
初盈正在想於婆子的事,耳邊傳來一聲詢問,「是不是底下的人不好處置?你要是覺得為難的話,明兒我幫你發落了。」
有這樣的好事?
初盈只高興了一瞬,繼而從房事過後的迷糊中警醒過來,回頭看向丈夫,那又長又大的漂亮鳳眼裡,有晦暗的光芒在微微閃爍——
他不是要幫忙,而是正在考驗自己。
誠然,只要他出面這件事就極好解決,但是那也正好說明了,自己沒有主持中饋的能力,不足以承擔謝家嫡長媳的重任。
儘管不至於為了這個休了自己,或是冷淡不理,然而自己在他的心裡,便會成為一個懦弱無能的妻子。
只能在他的庇護下討好他、聽命於他,而不是並肩承擔風風雨雨。
「不用。」初盈裹緊了被子,用一種帶有抱怨的目光看向丈夫,「你在外頭忙一天還不嫌累?管理後宅可是我份內的事,你不許越權!」
謝長珩的目光滿意了幾分,笑道:「好,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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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盈送走了丈夫,去婆婆處請安回來,獨自坐在窗邊思量整件事,——只要於婆子老老實實的認錯,不滿嘴亂咬人,事情就好辦了。
於婆子最希望的,當然還是回來做點心婆子,——但是不論盛二奶奶如何不公,於婆子做壞了月餅,且是故意的,這樣的人都不能再用了。
不然下人稍有不滿,豈不都要挾到主子頭上來了?
但是,於婆子也的確有些委屈。
本來該她繼續擔任的差事丟了,心中有氣,如何平息這股子怨氣,就成了處理這件事的關鍵之處。
月餅的事情不宜拖太久,婆婆和丈夫還在等著結果。
初盈讓人細細的打聽了,有關於婆子的所有事情,很快有了決定,吩咐道:「去把茶水上的甘草叫過來。」
甘草才得十二歲,做不了大事,一直在茶水上幫著燒水、倒水,——似這樣雜事上的小丫頭,平時別說進奶奶的屋子,就是進院子都沒啥機會。
因此一臉怯怯之色,跪下請安,「大奶奶。」
「起來吧。」初盈端坐在正中的椅子裡,慢悠悠的喝著茶,等到甘草渾身都不自在了,方才輕飄飄問了一句,「你願不願意在我這兒做事?」
甘草正是於婆子的親孫女,祖母的事是知道的,原以為祖母沒差事了,大奶奶便要抓著自己出氣,心驚膽顫等了半日,卻不料是這麼大的一件好事——
在大奶奶院子裡當差!
這可是滿府丫頭們擠破頭想的美事,除了夫人那裡,便屬大奶奶這裡最搶手,旁人不知道費多少周折,找多少人脈,還不見得能把自家人塞進來呢。可是夫人那裡早就滿滿當當,不似大奶奶新進門,還留著不少的丫頭空缺。
甘草歡喜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連連點頭,「願意願意,婢子當然願意。」
「你別急。」初盈笑吟吟的,「你年紀還小,自己做不了主的,回頭問一問家裡的大人,做了決定再來回我的話。」
甘草怔了片刻,眼裡慢慢的有了一絲領悟之色,趕忙磕頭,「婢子這就回去問。」
初盈見她是個伶俐的,點了點頭,「去吧。」
如果甘草是個笨丫頭,就隨便派個掃地端水的差事,既然是個伶俐的,那就留在跟前觀察觀察,或許還有用得上的時候。
要做謝家的主母,手上沒有幾個謝家出身的下人可不行。
凝珠嘟噥道:「倒是便宜了她。」接著又是歎氣,「不過奶奶身邊,光有咱們這些人還不夠,我會幫奶奶留心甘草的。」
初盈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頷首一笑。
到了下午,便有丫頭通報於婆子求見。
「大奶奶。」於婆子進門便先磕頭,——按說她這樣有資歷的僕婦無須如此,但這個頭卻磕得極為認真,哽咽道:「老婆子是來認錯的。」
簡媽媽反應極快,趕忙帶著人下去關了門。
「哦?」初盈往椅背裡靠了靠,一臉和顏悅色,「起來說話。」還側首讓凝珠去倒了一杯茶,「給她,潤潤嗓子再慢慢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