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下午近黃昏時分,斜陽透過整面大玻璃牆照進,給空闊的艙內,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
暮千璃坐在窗前的餐桌旁,享受著豪華船上套餐。食物精緻可口,她吃的毫不客氣,因為一旦比賽開始,每天就只能吃高能營養素了。
嵐雲天坐在她對面,微笑著看著她用餐,撿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和她交談。他很小心翼翼,絕口不再提感情的事情。
他們如初次見面、互有好感的陌生人一般矜持友好,而直到此時,嵐雲天才有了一種真實的開始追求她的感覺。
他們以前進展的太快,猶如一根驟然奏出華麗高昂音符的琴弦,在最絢燦的那一刻鐺然弦斷,只留下無盡的悵恨和幽痛。
重新追求她。嵐雲天給自己定下了目標,這一次,他要細水長流,一點點流進她的心田,感化她,直到她完全接受他,從身體到心理。
十三戰隊的隊員們返回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寧謐和諧,淡然如水,美好的猶如易碎的水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在所有人心間悄然流過。
「嵐少真是太不容易了。」雷鳴悄聲感歎道。
夏楓默默撇過了眼,不想讓人發現他此時是多麼受傷。
下午六點,飛船準時在預定地點著陸。被夕陽染成血色的輻射層雲之下,是荒涼廣袤的黑色廢土。暮千璃站在窗前,注視著熟悉的景象,一種稱之為鄉愁的情緒在心頭油然而生。
她從來都不屬於聯邦。她屬於荒原污染地,屬於那些在黑暗殘酷環境中絕望掙扎的人們。
「老大,準備出發了。」夏楓在身後輕聲呼喚。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此時女孩的背影格外清冷,格外決絕,屬於一個他不瞭解的遙遠世界。
十三戰隊全體隊員進入各自機甲,嵐雲天站在升降機上,代表大賽組委會。把大賽的認證徽章。貼在每台機甲的駕駛艙上。
徽章一經貼上,就牢牢附著在機體上,同時流溢出一層半透明的藍色光膜,覆蓋整個駕駛艙。這個徽章有三個作用:
第一是作為戰鬥勝負的判斷標準。比賽以奪取徽章為目標,當機甲傷殘度超過百分之七十五時,徽章就能被取下。失去徽章的選手退場,奪取徽章的,戰隊積分自動加十。
一支戰隊有六人,若是能湊夠這六人的徽章,就能格外獲得四十積分。也就是說,如果能團滅一支完整戰隊。將獲得一百積分。
第二個作用是定位。便於組委會能實時把握參賽選手位置,進行緊急救援。
第三個作用是保護選手。徽章流溢出的藍色光膜,是一種特殊的能量防護罩,能夠抗擊一百萬輸出的火力。而大賽規定的最大火力輸出,是五十萬,火力輸出總額是一百萬。
當駕駛艙承受的火力輸出超過八十萬時,徽章會自動融化。選手自然是喪失資格,而對手也會一無所獲。
所以,除非是惡意傷殘,否則不會有人用超過八十萬的火力去攻擊駕駛艙。
暮千璃坐在「影翼」裡,感覺意識沉浸在一片微涼的海中,念力如水般流暢地輸出,灌注機甲的每個細小的部位。
影翼的飛行功能還未完成,儘管如此,她相信。她的影翼將是現今最強的陸地作戰機甲。
嵐雲天修長俊秀的身影出現在機甲視野中,他眼中的關切、臉上的細微表情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他小心翼翼地把徽章貼在她的駕駛艙上,修長的手指戀戀不捨地撫摸過冷硬的金屬,似乎在遺憾,自己不能隨她一同出戰。
但他在為她守候。
所有機甲的徽章都貼上之後,大賽組委會的通訊傳入。影翼的眼前出現一個威嚴的軍人影像,是凌峰華,旁邊標注著他的身份:軍方監督官員。
暮千璃心下微驚,軍方監督不是莫毅嗎,怎麼會變成凌峰華,難道莫毅出事了?
「參賽選手的諸君,我代表大賽組委會歡迎你們進入末日峽谷,角逐第三十一屆全聯邦機甲大賽的王座。為了確保比賽的公平公正,現在我宣佈大賽規則。」
「第一,比賽將於明日凌晨零時開始。在這之前,禁止私鬥。
第二,比賽以奪取徽章為目的,禁止惡意傷殘。
第三,比賽開始後,每隔十二小時,通報場中剩餘人數和戰況。
第四,當場中剩餘戰隊為五支時,比賽宣告結束。
第五,比賽名次,以五支戰隊獲得的積分決定。
最後,祝大家賽出成績,賽出水平。」
暮千璃一邊聽著凌峰華例行公事的通報,一邊詢問小卡:「莫毅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小卡回答:「今天的新聞一切如常,夏伯翰昨晚被抓的事情,一點風聲都沒有。」
暮千璃微微沉吟,主動向嵐雲天發起了通訊。
嵐雲天注視著暮千璃高大的機甲身影,心中正有些悵然若失,通訊器中忽然傳來呼叫,竟是來自暮千璃!
他心中狂喜,立刻接入,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喚了聲:「千璃。」
「嵐雲天。」暮千璃直呼他的名字,沒有格外的親暱或疏遠,「想請你幫個忙。」
嵐雲天心下一動:「什麼事,你說!」
「幫我關注一下莫毅,如果有什麼情況,請立刻通知我。」暮千璃說。
她竟是在牽掛莫毅!頓時間,一股濃濃的苦澀充斥了嵐雲天的心胸,他怔了半晌,澀聲回答:「好的。」
「那就拜託了。」暮千璃掛斷了通訊。
飛船的艙門放下,六台機甲排成一列,魚貫穿過艙門。
兩側的遠方,也有和他們一樣著陸的飛船和機甲。三十二支隊伍的著陸地點相隔都很遠,以避免選手們賽前相遇。
暮色蒼茫,朔風四起。末日峽谷就在前方,遠遠望去,一片被如血夕陽染紅的亂石山峰。山谷之上的天色極其詭異,黑色中透著絲絲不均勻的血色,真有一種末日降臨的感覺。
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暮千璃心情一陣激盪。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邁著堅定的機甲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十三戰隊的其餘五名隊員緊跟在她後面。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被眼前廣闊而又荒蕪的景象震撼住了。作為生在長在聯邦的少年,荒原污染地只存在於教科書上,在所有聯邦人的印象中,那是可怕荒涼、不適合人居住、被上帝遺棄的世界。
然而,這片荒涼廣袤的廢土,又似乎有一種奇特的美感。蒼茫,堅韌,沉默。忍耐,一種悲壯的感情自每個隊員心中油然升起。
這是真正的機甲戰場。壯士赴死,英雄斷臂,慷慨決然,義無反顧。
末日峽谷說是峽谷,其實裡面是一片廣闊乾涸的河灘。到處都是亂石小山,很適合做掩體。
暮千璃帶著眾人,在裡面七拐八拐。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命令大家原地休息,等待開賽。
夜幕降臨,氣溫急劇下降,好在機甲裡是恆溫,人體倒也不受影響。漫長的等待中,終於到了十二點,一朵絢燦的禮花在空中綻裂出五彩流螢,宣告大賽正式開始。
然而山谷裡依舊安靜。
黑暗中危機四伏。誰都不願意率先暴露自己。
參賽隊伍都在等待黎明的到來,除了某支隊伍裡某只機甲。
是暮千璃。
在等待休息的過程中,她和小卡破譯了認證徽章的通訊信號,然後臨時製造出一個信號捕捉器,一千米以內的目標,都將暴露在她的捕捉器中。
這是一個強大的作弊器,不過大賽規章中並沒有規定,不許這麼做。
大賽規章倒是禁止開賽後再從外面送東西進來,不過大概誰也沒有想到,機甲戰士中還有這麼一個能夠臨時做出信號捕捉器的強人。
吩咐隊員們原地待命後,暮千璃出去偵查。她也不敢走的太遠,生怕隊伍在她不在時遭到敵襲。
雖說這幫傢伙,在她和夜晨的魔鬼訓練下,再配上全念力操作的機甲,都成了一流高手,但在她眼中,他們還是需要她的保護。
直徑兩千米的偵查範圍裡,她發現了四伙人。
第一夥是星魂戰隊,通過破譯徽章信息,掃瞄他們的成員時,她意外地發現沒有夏浩。
在星魂戰隊賽前公佈的參賽隊員名單中,明明有夏浩的名字。他沒能來參加比賽,很可能是被莫毅逮捕了,也有可能,是被人保護起來了。
暮千璃在星魂戰隊的警戒外沿轉了一圈就走了,這是一塊硬骨頭,她不準備最先啃。而且,在星魂戰隊的周邊五百米處,還有兩支戰隊。這麼近的距離,足以說明,這三支戰隊是一夥的。一旦攻擊一方,另外兩方就會來救援。
她在另一個方向,發現了一個不錯的目標:暗殺者戰隊。
這支戰隊在32支戰隊中排名第十八,屬於中等水平。猶如戰隊的名字一般,他們擅長偷襲和阻擊,去年的比賽中,他們雖然沒有拿上名次,卻因為拿了不少積分,而賺得盆滿缽滿。一個積分等於一萬聯邦幣,奪得十枚徽章,就能成百萬富翁了。
暮千璃隱藏在山石後面,正在遠遠打量暗殺者的宿營地,忽然覺察到一絲不妙的氣息。
一把幻影戰刀,悄無聲息地向她的背心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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