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千璃被帶走的時候,嵐雲天正在樓上另一個房間裡和母親談話。()房間朝向莊園內側,因此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也一點都不知道,他信誓旦旦、願意用生命保護的女孩正在他的家中,被憲兵逮捕。
嵐夫人坐在紅絲絨高背椅中,聽兒子講述他的心上人。她一身古典歐式長裙,暗紋的裙擺上點綴著深色寶石,長髮一絲不苟地高高盤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她性情嚴厲,不苟言笑,下屬和僕人們都很怕她。只有在唯一的兒子面前,她才會露出微笑。
「你是說這個女孩是上任暮氏家主的女兒?」嵐夫人優雅地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暮氏雖然沒落了,但她這個身份也不算辱沒你。」
聽到母親的贊同,嵐雲天面露喜色,「母親,我想向她求婚!」他充滿期翼的目光熱切地望著嵐夫人。
嵐夫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著手中的細瓷茶杯,久久未語。
她的沉默令嵐雲天感到了某種異樣的不安,「母親。」他輕輕喚了聲。
嵐夫人抬頭望著兒子,微微笑了,笑意中帶著某種難言的隱痛,「你不能娶她,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你和她不能結婚。因為嵐氏和暮氏的基因決定,你們不能結合……」
押送著暮千璃的兩輛黑色防彈裝甲車,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駛出嵐氏莊園,在拐彎處。又有三輛車匯入車隊,一輛在前面開路,兩輛在後面尾隨。
透過車窗,暮千璃還看見了在天上盤旋的兩架武裝直升飛機。她心底冷笑,這個逮捕陣容還真夠豪華。
莫毅一言不發,筆直地坐在她身旁,望著前方,目不斜視,擺出一副請勿多言、問了也不會回答的冷酷姿態。
暮千璃微微笑了,「有音樂嗎?氣氛太沉悶了。」她用漫不經心的語調說。
坐在前座的副官簡直想回頭瞻仰她一下,你當這是什麼車?豪華出遊的巴士啊?憲兵署逮捕要犯的專車,哪個上來的人不是瑟瑟發抖,知道自己不死也要掉層皮。你倒是要求高。還要聽音樂?
可奇怪的是。一向鐵血冷酷、令犯人聞風喪膽的總監大人,居然點了下頭,吩咐他:「放點音樂。」
這種車中自然不會有音樂唱片。於是副官打開音樂網站,隨手點播了第一首歌:歡慶新年。
歡慶喜悅的音樂頓時間充滿車廂,在戒備森嚴的要犯車廂中,顯得有些滑稽。暮千璃抿嘴一笑,問道:「今天是新年,你們加班有額外獎金嗎?」
莫毅看了她一眼:「沒有。」
暮千璃做出一個遺憾的表情:「看來做你的下屬很可憐,新年加班居然沒有獎金。」她望著莫毅越來越古怪的神色,嫣然一笑:「可以提供一份工作餐嗎?我沒吃早飯,肚子餓了。」
「沒有。」莫毅的語調冰冷依舊,「不過有高能飲料。」說著。他從車內冰櫃中取出一瓶飲料,扭開瓶蓋,送到暮千璃嘴邊。
暮千璃建設性地提議:「或許你可以把我的手銬解了,這樣我就能自己喝了。」
「不行。」
還是兩個字的斷然回答,冷酷無情。看見暮千璃流露出遺憾的表情,莫毅又說了句:「我餵你。」他一隻手繞到她身後,撐著椅背,另一隻手以不容拒絕的姿態,把瓶口湊到她嘴邊。
這個姿勢有些曖昧,猶如她在他懷中。雖然他一根指頭都沒有碰著她,她卻能感到他極其強烈和侵略性的男子氣息。
氣息交融,她能夠敏感到一些什麼。媚眼如絲淡淡掃過,只見他漆黑的眸子猶如萬年冰潭,一眼望去是深不可見的幽暗。
就這麼喝了幾口高能飲料,她挑釁地問:「為什麼不敢解開我的手銬,你堂堂憲兵總監大人還怕我逃跑嗎?」
「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莫毅生硬地回答。
暮千璃細細咀嚼著這句話,唇邊蕩漾起嫵媚的笑意:「如果你要問我什麼,直接來找我就行了,何必這樣?」
莫毅深深看了她一眼,「今天要找你的並不是我。」
暮千璃豎起的耳朵輕顫了一下,這麼多虛與委蛇的話語中,她終於探到了有價值的信息:要抓她的並非是莫毅!
那會是誰?放眼整個聯邦,能夠指揮得動莫毅的人屈指可數,那個人的身份……暮千璃心念轉動,詢問莫毅:「凌峰華知道嗎?」
莫毅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回答:「他現在應該知道了。」
什麼叫應該知道了?暮千璃心思飛轉,凌峰華乃是四星上將,三軍總參謀長,軍中地位僅次於大元帥,是權力中心的top人物。他的女兒被抓,他居然事先並不知情?
暮千璃猛然意識到今天的事情絕不簡單,她嗅到了濃重的陰謀氣息。
這時莫毅的通訊器響了,他面無表情地接起電話,語調平平地回道:「目標已經確保。」
趁著他接電話分神之際,暮千璃用極細微的念力和小卡建立聯繫。念力越細微,就越能避開念力高手和儀器的感知,做到不被察覺。但這種操作極其消耗念力,暮千璃一般不會這麼做,在嵐雲天面前,她一向是命令小卡安靜,此時情況危急,為了避開莫毅,她不得不用這種方式。
「主人,怎麼辦?」小卡焦急地問:「要不,我現在就幫主人弄開手銬,打了莫毅逃跑?」
「不。」暮千璃冷靜地指示:「先靜觀其變,再伺機行動。」
即使要逃跑,現在也絕不是最佳時機,因為一旦出了這車。她將直接暴露在防彈裝甲車和武裝直升機的火力之下。更何況,此刻情況尚不明朗,若是貿然行動,她來聯邦後辛苦經營的一切。將付之東流。
她要隱瞞的,是暗夜之翼的首領身份。然而即使這個身份暴露又如何?暗夜之翼並沒有公開和聯邦為敵,聯邦若是敢動她,只會引來暗夜之翼的瘋狂報復,造成邊境的不穩定。聯邦軍方高層如果還有些腦子,是不會殺她,只會把她關起來,再想辦法從她身上搾取利用價值。
但是,如果這起事件策劃者的目標,並非單單是她呢?
車隊沒有開進憲兵署。而是直接開進了軍部。望著窗外戒備森嚴的陣勢和全副武裝的士兵。暮千璃預感到了什麼。
車在主樓側門的台階前停下。外面是兩排肅殺的衛兵。莫毅押著她下車,在手下軍官和衛兵的簇擁下,進入大廳。
「八號電梯。」莫毅吩咐一名軍官。
軍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依然按照莫毅的吩咐去安排。
電梯門開,暮千璃立刻明白那軍官為何會驚訝,因為這是一部觀光電梯。
電梯朝向大樓外部,一整面都是透明玻璃。隨著電梯的上升,軍部的建築群盡落眼底。她看見停機坪上,一架威嚴氣派、尾翼繪著聯邦軍徽、機身上漆著「空軍一號」的飛機,在陽光下反射著灼灼亮光。
空軍一號,大元帥專機。
直到此時,她終於能夠確認,派莫毅來抓她的人是誰了。
大元帥顧震南。
單單一個暗夜之翼的首領身份。並不會引起顧震南如此重視,但若是加上暮氏後人、再加上四星上將女兒這些身份,含義就不一樣了。
她是凌峰華接回聯邦的,若是出了什麼紕漏,凌峰華也難逃其咎。顧震南年老力衰,退位是早晚的事情,為了他退位後的這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軍方內部正在進行激烈角逐。凌峰華是最有力的人選之一,他的敵人自然不會放棄任何能打擊到他的機會……
漸漸的,今天的事態在暮千璃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她望了一眼莫毅,見他一臉深不可測的神情。如果她的猜測正確,那麼莫毅到底是站在哪邊的呢?
電梯停留在六十層,兩名軍官在電梯門口等候,見莫毅出來,急忙立正行禮。莫毅回禮,兩人在前面帶路,莫毅一言不發地向前走,衛兵們押著暮千璃跟在他們後面。
這時小卡悄悄提醒她:「主人,前面那個走廊右拐就是通風道,那裡只有兩個守衛。只要放倒他們,鑽進通風道就能到五十二層,普通職員辦公層,到了那裡,主人就能想辦法混出去了。」
「我不準備逃。」暮千璃平靜地回道。
「為什麼?」小卡急得要哭起來了,「這是主人最後的脫身機會!」
「還有一個辦法。」暮千璃說:「小卡,我現在命令你去找顧震南,取得他的指紋,破解暮氏機密檔案。」
「主人,現在情況那麼危機,我們還是先逃出去再想其他的吧!」小卡簡直快急死了。
「是危機也是機會。顧震南深入簡出,很難逮著他,現在正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們不能錯過。」暮千璃冷靜地分析:「這份檔案中,有當年軍方陷害暮氏的證據,一旦公佈,定會震動聯邦,引發民眾對軍方的不信任。顧震南絕不希望這種事情的發生,所以,我只要握有這份檔案,就能令顧震南和軍部投鼠忌器,不敢把我怎麼樣。」
小卡總算是明白過來,又是震驚又是佩服:「主人是想反過來要挾他們?」
「這是最壞的打算,但也是最後的手段。」暮千璃回答,她心中有些遺憾,本來,她並不準備那麼早就用這招的。
「主人,可是我……我不敢,再說,我怎麼去找顧震南?」小卡怯怯地問。讓它晃著兩條細細的金屬腿去找顧震南?還不被當成間諜機器、被抓起來拆卸肢解不可。
「小卡,不要怕。」暮千璃沉著地安撫小卡,「你放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好。你靠近顧震南後,第一個任務是採集指紋,第二個任務是收集情報,隨機應變。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你可以主動發起念力連接聯繫我。但你要記住,周圍都是高手,你若是和我聯繫,會立刻暴露。所以,機會只有一次。」
在一個房間門前,莫毅停住了腳步,裡面應該就是審訊室。一個副官走上前:「報告總監大人,大元帥在監控室等你。」
「我知道了。」莫毅淡淡回道,他回眸,深深望了一眼暮千璃,然後走到她面前幫她解開手銬。
暮千璃知道就是此時,機不可失。剛剛獲得自由的雙手毫不猶豫勾住了莫毅的脖子,她墊起腳尖,吻上了男子冰涼冷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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