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生暮千璃認得,是那天在食堂打架的四個男生之一。她還記得,這個男生僅憑雙臂力量,就把焊接在地上的鐵棍拔起來當標槍使。
小卡早將這些人的資料匯報給她,男生叫雷鳴,家裡據說有些背景,托關係把他送了進聯邦機甲學院,他卻毫不珍惜,一天惹是生非,只得著被學校開除。
雷鳴原是十三班的老大,夏楓來後,退居其次。暮千璃的目光越過雷鳴,只見夏楓吊兒郎當地坐在旁邊,似笑非笑,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兩人後面的座位上還坐著一斯文男生和一黑瘦男生,都是那天在食堂打架的人。斯文男生名叫杜思遠,中等軍官家庭出身,據說是為了躲避一個女生的糾纏,故意考核不及格,到了十三班。此人和夏楓關係最鐵,從入校時便是好友。
黑瘦男生名叫趙華,偏遠山區出身,沉默寡言,但一旦打起架來,就像不要命一樣。
瞭解場中形勢後,暮千璃慢條斯理地把插在門楣上的水果刀拔出,遙遙詢問雷鳴:「這是你的?」
雷鳴大口啃著蘋果,大大咧咧地回道:「是我的,不小心飛了。」
他看似毫不在意,其實心中也在暗暗驚奇。水果刀擦鬢而過,這個女孩竟然沒有一絲驚慌失措,這樣的反應,要麼是被嚇傻了,要麼是膽識驚人。
「那就小心點。」暮千璃淡淡回道。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教室裡似乎亮了一瞬,水果刀反射著陽光,如電般閃過眾人視野,直直插入雷鳴正在咬的蘋果。
雷鳴只覺手抖了一下,一股極銳的力道襲來,待反應過來,蘋果已經沒了,被水果刀插入一旁的牆上,而他的手還維持著往嘴裡送蘋果的動作。
手和嘴之間,不過幾公分的間隙,水果刀穿插而過,失之毫釐,他的手或是他的嘴,便沒了。
教室裡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雷鳴的手在瑟瑟發抖。
夏楓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也僵硬起來,因為那插著蘋果的飛刀就自他眼前飛過。
暮千璃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路過雷鳴、夏楓和看熱鬧的學生,逕直走到雷鳴前面的一個位置,敲了敲桌子,示意坐在那個座位上的男生讓開。
被她的氣勢所懾,那男生不敢違抗,只得乖乖站起身來讓座。暮千璃一屁股坐了下去,取出電子講義,準備上課。
那個座位的旁邊,坐著一面色驚恐的瘦小男生,正是那日在食堂被高臨風欺負的暮呆子。
暮呆子原名暮曉星,也是暮氏一族,論起親戚關係來,是暮千璃的遠房堂弟。暮氏倒台後,暮氏族人大都遷離光輝城,回到了暮氏發源地暮光城。暮曉星就是從暮光城來的,懷著一顆成為機甲設計大師的心,前來聯邦機甲學院求學。
他性格懦弱,在學術上卻是一根筋。因為公開課上質疑薛江濤的授課內容,而被薛江濤一怒之下,趕到了十三班。
上任家主暮層雲流亡後,暮芙蓉取代她的位置,成為暮氏新家主。暮千璃想名正言順地奪回家主之位,暮氏族人的支持還是需要的,所以她決定靠近暮曉星。
更何況,暮曉星和夏楓等人交情不錯,她要慢慢收網,把這群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傢伙一網打盡。
這正是她來上課的目的。
現在的暮曉星,在暮千璃眼中很有價值。她轉過頭去,嫵媚地一笑:「你好,你是暮曉星吧?我叫暮千璃。」
「你……你好……」暮曉星一緊張舌頭就會打結,他從沒見過如此美麗、強大、自信的女生,他被對方的氣勢完全壓倒,此時簡直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周圍人也算是看出了一些苗頭,敢不成這位考零分、耍飛刀的另類女生,居然看上了暮呆子?
暮千璃屬於那種乍眼看上去一般漂亮,仔細看上去越看越有味道的女生,特別是她明眸流轉、巧笑倩兮的時候,簡直就是百媚叢生,是男人都會酥掉骨頭。
此時見她對暮呆子嫣然微笑的樣子,很多男生心頭都不自覺地生出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暮呆子一幅窩囊邋遢的樣子,美女怎麼會看上他?
此時恰好上課鈴敲響。這堂課是程序設計課,白髮蒼蒼的商教授顫巍巍地走了進來,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幅昨晚沒睡好的樣子。
他沒睡好,是因為昨晚折騰了一夜,調查考試系統問題。現在都是電腦閱卷,按理說考試結束後,閱卷會同步完成,三十分鐘內校方將公佈考試成績。然而昨天的考試中,居然有人得了滿分,而且得滿分竟然是一個剛入學的十三班的學生,更離奇的是,這個學生剛剛在政治修養考試中得了零分。
校方的第一反應是閱卷系統出了問題,趕緊人工檢查試卷,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難道是考題洩露?又是一番安全系統的盤查,還是沒發現問題。
「暮千璃。」商教授走上講台,點名道:「有一道題,請你上前來當眾解答。」他說著操縱教學電腦,把問題投影到講台上的大屏幕上。
這是一道幻方三階矩陣問題,和昨天最後那道考題很類似。這種類型的題難度係數很高,就連很多尖子生都沒做出來,十三班更是幾乎全軍覆沒。
學生們不解,為何教授指名讓暮千璃做這道題,難道是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
暮千璃也不明白,不過她還是站起身來,走上講台,坐到教學電腦前,開始辟辟啪啪地敲鍵盤。
教室裡一開始還有些輕微騷動,同學們都抱著看笑話的態度,只有暮曉星在暗地裡為暮千璃捏汗。雖是初次見面,雖對暮千璃的行為頗為不解,但在少年的心中,已經對這個主動向自己表示友好的同姓女孩,產生了好感。
隨著大屏幕上一個個字符的錄入,教室裡漸漸安靜了下來,到最後是一片屏聲靜氣。沒有思考的停頓,沒有猶豫的減速,字符飛快地出現在屏幕上,連成一串串優美簡潔的代碼。如果不是暮千璃在當眾演示,眾人簡直要懷疑,她是在照抄已經準備好的代碼。
隨著最後一個字符的錄入,暮千璃手指飛揚,按下了運行鍵,編譯窗口一閃而過,沒有語法錯誤,沒有運行bug,程序結果完美地呈現在大屏幕上。
一片震驚,甚至超過了她反手擲飛刀時給眾人帶來的震撼。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都是學過程序設計的學生,知道不依賴編輯器、完全敲出沒有錯誤的代碼有多難,更何況這還是一道難度係數超高的幻方程序題。
總共六十二行代碼,解答時間是兩分鐘。代碼簡潔清晰,結果完全正確。商教授看著運行結果,激動地微微顫抖,這就是程序設計的天才,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在一片驚訝崇拜的目光中,暮千璃若無其事地走下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忘沖暮曉星微笑,繼續勾搭小弟:「我們交換一下電子名片吧。」
暮小弟受寵若驚,激動地亮出自己的電子助理,和暮千璃交換電子名片。眾人看得風中凌亂,嫉恨交加:拜託,就是要泡凱子,也不要這麼明目張膽好不好?
商教授沉浸在發現天才的顫慄中無法自拔,好久才回過神來,臉上笑咪咪的,望向暮千璃的目光慈愛萬分。正在勾搭小弟的暮千璃無意中接觸到商教授的眼神,驚得毛骨悚然,意興全消。
「現在我來公佈程序設計的考試成績。」知道暮千璃並非是作弊、而是憑實力考滿分後,商教授心情輕鬆下來:「這次程序設計考試,整個初級部出現了唯一一個滿分,這也是學院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出現的滿分。」
說到這裡,他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個學生,那個令所有教過她的老師都引以為豪的學生,她驚才絕艷,無以倫比,卻最終黯然隕落……
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回想那段令人嗟歎的往事,面向全體學生,微笑著說:「這個滿分學生,就出現在十三班,她的名字就是——」
他還沒有說出那個名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暮千璃,如果說有人能在程序設計考試中得滿分,那麼這個人,非她莫屬。
果然,只聽商教授用輕顫的聲音驕傲地宣佈:「暮千璃,程序設計考試,滿分。」
下課後,商教授把暮千璃叫到辦公室,請她坐下,還給她倒了杯茶。
「聽說,你是從荒原來的?」商教授和藹地問。
暮千璃沒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在桌上的一個像框上。裡面是一張有些發黃的照片,中央坐著一名老師,可以認出是年輕時的商教授。他背後站著兩名穿著畢業禮服的學生,左邊是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孩,右邊是一個充滿知性美的女孩。
暮千璃輕輕拿起像框,目光停留在女孩的臉上,一向冷漠的她,終於浮現出柔和的神色,似感歎,似懷念。
商教授一直在暗中觀察暮千璃,見此情景,不由問道:「你認得這照片上的人?」
「認得。」暮千璃凝望著照片,輕聲回答:「她叫暮層雲,是我的母親。」
「噹啷!」商教授手一顫,茶杯落地,他的目光難以置信,聲音微微顫抖:「你……你竟是暮層雲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