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冬的某一天,剛到聯邦不到半個月的暮千璃,以推薦入學的方式,進入聯邦機甲學院,成為初級部的一名插班生。
「入學手續都已經辦完,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聯邦機甲學院的宿舍門前,沈凡注視著暮千璃,語氣複雜地說。曾經他憐她身世不幸,照顧她,幫助她,如父兄般關心她;而如今,他被她脅迫,成為她安插在軍情處的一顆棋子。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牢記在心。」
陽光下,暮千璃一身普通的休閒裝,笑得純真而又明媚。直到現在,沈凡依然難以把她和那個冷酷黑暗的荒原女匪首聯繫在一起。
她以漫不經心的口氣繼續說:「記著,每週我都需要一份報告,凌峰華那裡有什麼動向,立刻向我匯報。」
沈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他冷淡地回道,然後轉身,留下一個高大而又寂寥的背影。
暮千璃歪起小腦袋,無奈地聳了下肩,然後轉身,進入宿舍樓。
她的宿舍是一室一廳的套房,光線明亮,一應傢俱設備齊全,還有個能夠看到湖景的陽台。她帶著小卡檢查了一遍房間,裝上監控設備、做好防範措施後,便鎖上房門,去校園裡轉轉,以考察地形,熟悉環境。
說起來,這座學院和暮氏大有淵源,若不是沈凡從中勸說,凌峰華或許不會想到讓她來這裡讀書。
學院的前身是暮光機甲學院,由暮氏第二代家主一手創建,和聯邦同歲。暮氏倒台後,這家聯邦排名第一的機甲學院也被政府收購,改名為聯邦機甲學院。
據說當年為抗議學院的改名和政府對暮氏的不公正打壓,學院的教職員工舉行罷課和示威遊行,最後政府出動軍警才鎮壓下去。一場腥風血雨後,學院領導層改頭換面,支持和同情暮氏的老師學生,要麼被開除,要麼被貶謫。
而如今,學院裡大樹參天,人流川湧,繁榮而又平靜,十八年前的那段往事早已被人們遺忘,唯有作為學院的標誌、至今仍屹立在中心廣場上的兩尊暮光第一代機甲,背映蒼天,俯瞰學院,默默見證著世事變遷,興亡盛衰。
暮千璃在中心廣場駐足許久,藏在她衣服口袋裡的小卡再次感到了一種壓抑的沉默,猶如凝結的火山。
「去吃飯吧。」暮千璃用一種輕鬆的語調招呼小卡。小卡只覺壓力頓輕,但隨即又感到難過。主人總是這樣,再痛苦再憤怒的情緒,也都是默默壓抑,獨自承受,從不說出口,即使是對它。
暮千璃來到食堂,正值中午吃飯高峰時分,餐廳裡熙熙攘攘,很是熱鬧,到處都是端著食盤、排隊打菜的學生。
她要了一份標準餐,到二樓找了個靠邊位置坐下,一邊吃飯,一邊留意周圍的情景。這座食堂因為距離初級部的學生宿舍最近,所以來吃飯大都是些低年級學生。鄰桌的兩個男生正在興致勃勃地說著全校機甲大賽,另一桌的幾個女生則在談論即將開始的全校考核。
暮千璃吃完飯正準備離開,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她循聲望去,只見大廳通路正中,學生們紛紛向四周散去,而被空出的場地上,幾個衣著華貴、滿臉傲氣的少年正圍著一個帶著眼鏡、頭髮亂蓬蓬,看起來有些邋遢的瘦小男生。
瘦小男生的腳下是打翻的食盤和散了滿地的飯菜,看樣子是他不小心撞到了那群少年中的某人,惹上了麻煩。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瘦小男生因為緊張,說話結結巴巴,渾身瑟瑟發抖,看上去很是害怕。
少年們爆發出一陣張揚的哄笑聲,「高少,他說他不是故意的,你看怎麼辦?」其中一人陰陽怪氣地說。
暮千璃側頭望去,待看清簇擁在中心的人後,不由感歎,這世界還真小,又是他,惡少高臨風!
高臨風還是那副欠扁的樣子,胸前別著一朵不倫不類的玫瑰花,以標誌他玫瑰騎士團的身份。他盛氣凌人地冷笑道:「弄髒了本少爺的衣服,居然敢說不是故意的?」
說著,他彎腰撿起半碗菜餚,便朝那瘦小男生頭上扣去。瘦小男生驚恐地想要躲避,卻被高臨風的同夥扣住肩膀,不能動彈。
菜湯汁水順著男生的頭髮淌了下來,流過他憤怒的眼睛和顫抖的嘴唇。
「哈哈,本少爺也不是故意的。」高臨風拍了拍手,得意地大笑,同伴跟著他大笑起來。
偌大的食堂,在場無數學生,目睹了這侮辱性的一幕,卻保持了沉默。因為高臨風在初級部橫行霸道慣了,他和他的玫瑰騎士團臭名昭著,無人敢惹。
食堂的正面牆上,浮雕銘刻著建校時的校訓:榮譽,理想,職責。
而如今的聯邦機甲學院,早已不復建校時的理想。
「我怎麼覺得這傢伙有點眼熟?」高臨風像是還嫌不夠,他又一把拽住了男生的胸襟。
「他就是上次公開課上和薛部長爭辯,被薛部長一怒之下趕到十三班的暮呆子!」一個少年急忙提供情報。
「哈哈,原來是他啊!敢和薛江濤爭論,膽子不小啊,難怪敢弄髒本少爺的衣服。」高臨風嘲笑道,「不過他現在是十三班的人。」他說著看了眼四周,拖長語調問:「誰允許十三班的人進入學校食堂了?」
「是啊,渣滓班的人也敢進這裡,和我們一起吃飯?」惡少們紛紛附和,叫嚷著讓十三班的人滾出去。
「給我在食堂前樹個牌子,就寫:十三班和狗不得入內!」高臨風高聲叫囂,猖狂之極。
就在此時,一個譏誚的少年聲音突然插入:「高臨風,你還真把學校當成了你家的後花園了?」
人群向兩邊散開,走出幾個男生,為首的男生個子很高,一頭栗色短髮,神情懶散,帥氣中透著痞氣。
見有人敢管閒事,高臨風先是愣了一下,待看清來者後,他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被趕出夏家的野種啊!噢,我想起來了,夏楓,你也被趕到了十三班,怪不得要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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