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朔風掠過千里荒原,黑暗籠罩廢土大地。
荒原污染地深處,暗夜之翼的基地大廳裡,被上帝拋棄的人們,在煙霧酒氣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宣洩著血液中原始的躁動和暴虐。
原本用於脫衣舞表演的舞台,現在卻綁著三個聯邦軍人,他們被剝去衣物,露出精赤的上身。
一個穿著黑色皮質短裙的妖艷女子站在場中央,揮舞著皮鞭。鞭梢發出尖銳的嘯聲,落在三個男子身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那三人也算硬漢,在鞭打下,咬緊牙關,一聲求饒都不發出。
「打的好!狠狠打!打死他們!」圍觀的人群歡呼著,叫嚷著,舞動著,在這場血腥的盛宴上,如癡如醉。
和大廳群魔亂舞的喧囂景象相反,戒備森嚴的後院某處,清淨幽雅得猶如另一個世界。
暮千璃慵懶地泡在浴缸中,舒服地瞇著眼睛,享受著一天中難得的休憩時光。
浴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踩過原木地板。她的浴室很寬敞,一簾輕紗遮擋住浴缸和換衣間的視線,在資源貧乏、特別是淨水稀少的荒原,能擁有這樣帶浴缸的浴室,絕對是一件奢侈的行為。
然而她是這片土地的暗夜君王,擁有奢侈的權力。
「千璃,人已經抓到。為首的叫沈凡,是聯邦的軍人。」
隔著紗簾,男子恭敬地說。這是個英氣逼人的年輕男子,褐色短髮,五官稜角分明,碧藍的眼眸銳利閃亮,有種狂野不羈的味道。雖然在她面前,他刻意放低姿態,斂去鋒芒,但依然隱隱透出一種血腥殺氣。
「辛苦了,安東尼。」暮千璃應了一聲,從浴缸中站起,水珠順著她潔白曼妙的身體流淌而下,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晶瑩誘人。她抬起修長的**,跨出浴缸,然後掀開紗簾,逕直走了出去。
安東尼垂眸不敢多看,生怕自己被這驚心動魄的美麗奪去心神。他撿起一件柔軟的浴袍,熟練地為她披上,再用毛巾幫她把濕漉漉的頭髮擦乾。
「我們繳獲了他的電子助理,很可惜,爭奪中被他用念力毀掉了。」安東尼繼續報告,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懊惱。電子助理是一種佩戴在手腕上的微型電腦,若是能調出裡面的信息,定能得到重要的情報。
暮千璃卻只是神色淡淡。她接過報廢的電子助理,擺弄了幾下,拿著它走出浴室。浴室外面就是臥室,而臥室又和書房相連。
她的書房,更像是個機房,擺滿了各種電子儀器和部件,還有一個小型計算機。她在工作台前坐下,敲敲桌上的一個鐵皮盒子:「小卡,起來幹活了!」
只聽啾的一聲,裝滿零件的盒子裡冒出一隻圓溜溜的銀灰色金屬腦袋,頭頂兩隻青蛙複眼似的電子掃瞄眼滴滴地轉著,待看清暮千璃穿著浴衣的樣子後,電子眼立馬射出興奮的紅光:「哇!親愛的主人,你真是太性感,太迷人了!今晚你終於決定推倒安東尼了嗎?我知道他已經期待許久了。不過小卡友情提示,主人你今天基礎體溫偏高,處於危險期……」
砰!大腦門上狠狠挨了一記,震得金屬腦袋嗡嗡作響,兩隻電子眼珠狂轉不已。頭頂傳來暮千璃威脅的聲音:「趕快出來幹活,再敢廢話,就把你扔到機油桶裡!」
機油!金屬腦袋哆嗦了一下,那種粘淅淅、稠糊糊的東西簡直就是它的噩夢,它就是死也不想碰那種東西一下。
「檢查一下這個電子助理,看能不能修復。」暮千璃把電子助理放在工作台上。
小卡乖乖地從零件盒裡爬出來,圓腦袋下伸出兩隻纖細的金屬腿,一蹦一跳地躍上工作台。它收起腿腳,咕嚕嚕地躺下,身體開始發生驚奇的變化。金屬猶如融化一般,滴淌了下來,變成一堆液態金屬。液態金屬重塑造型,最終形成一台長方形、中間一個臥槽,四周都是微型工具的儀器。
儀器伸出機械觸手,把電子助理放在臥槽裡,兩邊的鉗子、螺絲刀、電鑽開始工作,很快就把一台精密的電子助理拆得七零八落,露出核心芯片。
「電路板燒燬了,不過數據可能可以恢復。」儀器發出聲音,前端的兩隻電子掃瞄眼討好地看著暮千璃。
「恢復。」暮千璃盯著芯片,發出簡潔的命令。
小卡又忙活了一陣,發出叮鈴鈴的歡快聲音:「修復完成,修復率百分之七十。」
暮千璃從計算機上接出一根數據線,插在小卡末端的接口上,以查看芯片中的信息。小卡正在骨碌碌轉動的電子眼猛然停滯,流露出極其古怪的神色,他在心中默默流淚:主人啊,你怎麼又不吭一聲地插了我的菊花,就是機器,也有操守啊!
暮千璃雙手在鍵盤上熟練操作,輸入指令,一串串紛繁的數字流劃過屏幕,安東尼看得眼花繚亂,而暮千璃卻是目不轉睛。
「s級加密?看來任務級別不低。」她輕輕蹙眉,十指在鍵盤上飛舞,截得一串數據流,傳給小卡,吩咐:「破解它。」
小卡的電子眼閃爍出一串金光:「哇!te曲率三次加密算法,史上最強不可逆加密算法,除了強行破解外,沒有其它解密途徑。以人類現有的計算機處理能力來說,起碼需要三年才能破解,但是我小卡只需要七分鐘,啦啦啦,我真是太厲害了……」
暮千璃打斷了它的聒噪:「不想在機油桶裡過夜的話,就別廢話,趕快破解!」
滿腔得意被潑了冰水,電子眼聳拉下來,灰溜溜地說:「是,主人。」
安東尼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暮千璃和小卡,簡直是一對妙不可言的主僕,一個是人類,卻不喜多話,行動甚於言論;一個是機器,卻偏偏是個話筒子,特喜歡表現自己。
暮千璃監視著小卡工作,她的眼神冷靜,嘴角勾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優雅從容,帶著絕對的強勢和自信。每當看到她這副神色,安東尼就感到一種折服油然而生,令他情願拜倒在她的腳下,為她出生入死。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三年前那個漆黑雨夜,骯髒的小巷裡,他匍匐在地上,渾身是血。她纖巧的身影猶如暗夜精靈般出現,也是帶著這樣優雅冷靜的神情對他說:「只要你肯拜我,我就救你,還能助你報仇雪恨,幫你成為荒原最強的男人。」
從那夜起,他的命就是她的。她聰明,冷靜,審時度勢,精通各種電子系統,而且身手高深莫測。在她的指導下,他的小小幫派迅速成長起來,通過一系列的火並,不斷擴大勢力,成長為荒原第一大武裝組織。
「鈴鈴鈴!」小卡發出一段表示破解成功的邀功鈴聲,暮千璃按下確定鍵,計算機屏幕上出現一個男子影像。
四十多歲的軍人男子,劍眉星目,相貌俊朗,氣宇不凡,身穿聯邦高級軍官的墨藍色制服,肩章上四顆金星流溢著沉光。
竟是名上將!安東尼心下微驚,他知道,放眼整個聯邦,上將軍銜的也不過五人。他抬眼看暮千璃,卻見她臉上帶著淡淡冷笑,眼中沒有任何溫度。
男子神色嚴肅,不過一個影像,也能感覺到他的威嚴氣勢迎面壓來。只聽他說:「少校,這次任務是去荒原尋找一個女孩,她是我和前妻的孩子,請務必將她平安帶回。」
影像到此為止。幽暗的光線中,暮千璃沉默了一陣,然後站起身來,以一種輕快的語調說:「走吧,去看我們的俘虜。」
男人的氣息驀然從身後湧來,安東尼強勁有力的臂膀環抱住了她,他用下巴蹭著她的秀髮,輕聲問:「千璃,他們要找的女孩就是你,是不是?」
他的聲音壓抑低沉,傳遞著某種焦慮不安,他擔心失去她。
暮千璃沉默了一下,反問道:「安東尼,你難道很滿足現狀?」
安東尼似乎被她問住了,他想了一下,緩緩搖頭,以一種凝重的聲音說:「不,我不滿足。同樣是人,憑什麼聯邦的人就能享受到乾淨的,沒有污染的水和土地,而我們卻要生活在污染地,忍受輻射,惡劣的環境,還有變異獸的威脅。」
暮千璃唇角挑起一絲柔美的笑容,她在他懷中轉身,墊起腳尖,輕輕吻過男子冰涼性感的嘴唇,「知道嗎?安東尼,我喜歡你的野心。」
安東尼只覺一股微麻的電流自嘴唇傳來,他不由心跳加速,頭腦一陣眩暈。待回過神,女孩已經離開他的懷抱,走進衣帽間去換衣服了。
她說她喜歡他的野心,他握緊了雙拳,心中一陣豪氣風發。
被晾在一邊的小卡恢復球形造型,它從工作台上爬起來,望著安東尼的背影,酸溜溜地嘀咕:「恭喜你啊,距離被推倒的目標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