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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塞雁飛,天涯人未還(二) 文 / 寂月皎皎

    順著那哭聲一路尋覓過去,轉過一道彎,正看到前面山路上嗚哇哇哭叫著的小女孩,臉蛋凍得紅彤彤的,正用她沾著灰土的裘衣袖子擦眼淚。

    忽抬頭見到我,她立時不哭了,呆呆看我兩眼,扯過袖子猛擦自己的眼睛。懶

    她身後的白衣男子,本來正無奈地跟在她身後苦笑,此時與我四目相對,頓時怔住,握在手中的那隻大蝴蝶紙鳶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山石上。

    我走過去,揀起那紙鳶,微笑道:「哭什麼?回去幫你粘上,小蝴蝶不就又和她的娘親在一起了?」

    相思給我這麼一說,嗚哇哇地又哭起來,衝過來撲到我身上,夠著手把我腰肢抱得緊緊的,也不管鼻涕眼淚一大把,蹭著我大叫道:「娘親,娘親,嗚哇,你怎麼才來……」

    我彎腰將她抱起,拿帕子給她擦著小臉,問道:「這麼冷,你跑出來做什麼?」

    相思用她肉嘟嘟的小指頭指一指灰濛濛的天空,說道:「我看著大蝴蝶帶著它的女兒在天上飛啊!」

    我點頭,「這隻大蝴蝶真糟糕,怎麼就護不了自己的女兒,老是讓她飛走了呢?」

    相思嗚嗚咽咽道:「可我從不飛走啊,為什麼娘親老是不要我?」

    我柔聲道:「相思是娘親最疼愛的女兒,娘親又怎會不要相思?」蟲

    相思摟著我的脖子,熱乎乎的眼淚往我脖頸裡鑽。

    她說道:「可我總見不到娘親。父王說,可能這回他真的把娘親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可娘親怎麼會丟呢?娘親認得回家的路。」

    我看向淳於望,哽咽道:「不錯,娘親認得回家的路。」

    淳於望黑眸深深,驚疑地打量著我,見我瞧向他,立時柔和地微笑道:「嗯,是父王錯了。你娘親當然認得回家的路。」

    山路崎嶇,我的腿不利索,走了兩步,便微一趔趄。

    淳於望便從我懷中接過相思,輕輕巧巧抱在懷中,然後伸手拉住我,向我凝眸而笑,「晚晚,我們回家了!」

    回家了。

    我安心地將手交在身畔男子溫熱的大掌中,看著相思在他懷抱裡破涕為笑的小小臉龐,心下滿是歡喜,週身都是暖意融融。

    再陰霾的天氣,擋不住這歡喜;再凜冽的寒風,擋不住這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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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林,風光如昔。

    臘梅尚未凋零,已有春梅繼之而起。

    有的打著骨朵兒,有的打理得好,已經綻開了花朵。

    向陽的坡上,綠萼開得尤其好,有重瓣,有單瓣,淡綠或淺白的花兒密簇簇攢在枝上,孤傲中別有一番熱鬧。

    淳於望見我出神,也便頓住了身。相思已在叫道:「娘親,我們屋子前的硃砂梅開得才好呢!娘親,娘親,你記得嗎?我和父王為你畫過畫兒的!」

    「記得,記得。」我微笑著捏捏她不安分的小手,「相思畫得很好,相思就和……」

    我看向淳於望,「就和你父王一樣聰明。」

    淳於望輕笑,然後一路指點給我看,「這株是鐵骨紅,那株是千瓣硃砂,那株是烏羽玉,那株是台閣硃砂,還沒開呢,綻開後花上有一圈銀邊的。」

    他側頭問我,「以往我都教過你的,你還記得嗎?」

    去年被他強逼到這裡時,我每日都想著怎樣逃走,怎麼和他作對,他自然也沒心思教我。他提的,必是那三年的事了。

    我悵惘地看著滿眼的靜寂朱紅,說道:「嗯,記得。」

    他便指向那最大的一株硃砂梅,問道:「記得這株是什麼品種嗎?」

    我撫上那遒勁枝幹,遲疑道:「時日久了,卻認不出了。」

    相思已拍手道:「我認得!我認得!這株叫舞硃砂!父王說,以前父王常和娘親在這株梅樹下舞劍,後來悟出兩套劍法,娘親那套叫暗香,父王那套叫疏影!」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我……不記得了!」看著淳於望殷殷而望的目光,我有淚水欲落,卻向他仰脖而笑,「阿望,閒了舞一回給我看吧!我很想看一看,完整的暗香、疏影是什麼樣子的。」

    淳於望並未流露失望之色,只握緊我的手,說道:「好。」

    再往前便是那株百年老梅,依然和去年一般的模樣,枝如青銅根如石,沉默冷寂地矗立著,既不憔悴枯萎,也不開花結果。

    淳於望無奈道:「六年了,我拿你沒辦法,拿它也沒辦法。」

    他放下相思,推開木屋的門,輕笑道:「晚晚,到家了!」

    我撫著門欞上的對聯,疑惑道:「今日……廿幾了?」

    「除夕了,大年三十。」他微笑,眸中有淚,「我沒想到,我今年還能等到你。」

    我踏入屋子,看到的是和我春天放火燒屋逃走前一模一樣的佈置。

    想來,六年前他和「盈盈」住在一起時,就是這樣的佈置吧?難為他,兩次大火後,還是固執地守在原處。

    我返身將他擁住,擁得緊緊的,低低道:「阿望,我回家了。」

    他的喉間滾動了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張臂將我狠狠箍住,再不容我動彈分毫。

    相思一個人在地下圍著我們轉來轉去,先去推了推父親的腿,喊道:「父王!」

    又轉到我跟前搡一搡我的腰,委屈地又喊道:「娘親!」

    一臉被遺棄的無辜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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