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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好夢醒,霜樹盡空枝(五) 文 / 寂月皎皎

    司徒凌沉吟道:「姑姑,我想著這裡冷清清的,祈陽王一個人在這裡孤零零的也不妥當,正打算開春後看個好日子為他遷墳。那時候姑姑身子應該已經大好,便是祈陽王見著,也會覺得欣慰。今日適宜祈福祭祀,似乎……不適宜動墳。」懶

    姑姑道:「我說可以動墳,就可以動墳。我可以挖開,便可以挖開。」

    她轉頭向我怒道:「晚晚,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我只覺她的身子在顫抖著,彷彿風裡飄黃的枯葉,隨時要跌落下來,也不敢觸怒她,只賠笑道:「晚晚怎敢不聽姑姑的話?不過這裡的確冷,不如我們先回去,讓他們挖著,回頭再過來看他,可好?」

    若是回到寺中,大可讓桂姑煎一碗安神湯讓她服了睡覺,再緩緩從旁勸說,也許還勸得過來。

    誰知姑姑甩開我的手,說道:「你不依我,便算了吧!你們都回去,我一個人挖。」

    她竟蹲下身,屈起她青蔥般的手指,用那金鳳仙染就的纖長指甲——摳入泥土,奮力用手挖著泥土。

    我目瞪口呆,等司徒凌一個箭步奔過來,才醒過神來,急急和司徒凌一起將她抱起,說道:「好,好,姑姑,你別生氣,我便這喚人過來挖……」

    姑姑似乎也在蹲身挖土的那一瞬間已把力氣用得盡了,被我輕輕一拉便拉起,軟綿綿靠在我肩上,淚水已簌簌而下。蟲

    司徒凌怕我支持不住,忙接過她,側頭向從人示意,將肩輿挪到近前來,半扶半抱將姑姑挽到輿中,我緊跟著坐上去,擁緊她單薄的身體支撐她坐穩。

    她猶指著前方素色氈簾,低喘著氣竟說不上話來。

    我知道她的意思,忙命人將氈簾捲起,把肩輿的方向對著那座墳頭,看著他們行動。

    司徒凌扭頭吩咐一聲,早有從人急急奔往寺中取工具,不一會兒便各自取了鍬、鋤等物,用拿慣刀劍的手提起鍬,握住鋤,刨向那慘淡逝去的一代英雄的墳墓。

    不知誰叫了一聲:「下雪了!」

    我一驚,忙探頭出去看時,卻見細細的霰粒正一顆一顆飄落,漸而如細翦鵝毛,紛揚飄落,竟交織作煙雪霏霏的蒼茫模樣。

    司徒凌走到近前,輕笑道:「山間本就比別處寒冷許多,這時候下雪,並不奇怪。」

    我忙笑道:「可不是呢,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也就是這個理兒。以前我在子牙山住著也是這樣,冬天來得早,春天來得晚。」

    姑姑抬頭看著滿天瓊珠亂灑,臉上也浮起了如雪色一般蒼茫的淡淡笑意。

    她道:「這裡的確冷。子衍……是不是也很多次坐在這裡,靜靜地看著雪花落下來?不對,不對,他看不到……他的眼睛已經看不到了,他什麼都看不到……」

    她渾身都在哆嗦,忽然間掩住自己的眼睛,失聲痛哭。

    我忙抱住她,低聲勸慰道:「姑姑,別這樣,你身子弱,祈陽王看你這樣,一定也會傷心。」

    她哭得軟在我身上泣不成聲:「晚晚,他就這樣過麼?在這冰冷的山裡,什麼也沒有,又冷又黑地等著……明知我不會來,依然這樣等著……都不肯說,要見我一面。若我知道……若我知道,絕不讓他一個人等著,那樣又冷……又黑……」

    「是……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並不想讓他一個人等著……」

    我順著她的話頭胡亂勸著,卻在提到那個「等」字時,忽然在傷感間閃出一絲慶幸來。

    幸好,幸好淳於望不至落到那樣的境地……

    他還是尊貴無儔的親王,可以優遊自在地選擇生活於富貴紅塵裡,或高蹈於世外梅林中。

    並且,他不會孤獨。

    有相思的地方,總會熱鬧著。

    我略感欣慰地想著,握緊姑姑冰涼的手,努力想把自己身體的暖意傳遞給她,卻意外地發現,我的手指似乎並不比她溫暖分毫。

    都那樣冷,那樣無望甚至絕望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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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來越大,附近的山川樹木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冷風穿過飄搖的樹梢,嗚嗚如訴。

    旁邊新鮮的泥土越堆越高,終於聽到了鍬子碰到某種木質的聲音。幾人對視一眼,下鍬越發小心。漸漸的,棺木的模樣已經呈現出來。

    司徒凌目注棺木,柔聲道:「姑姑也不用太傷心,他身邊的忠心隨從應該將他照顧得很好。你看那棺木一點都沒動,是上好的楠木所製,刷過十幾層的漆。」

    姑姑聞言,探出身子便往外掙去,力氣出乎意外的大,我一拉竟沒拉住。所幸司徒凌正在旁邊站著,忙一把托住,說道:「姑姑,小心!」

    姑姑也不說話,踉踉蹌蹌便往那棺木撲去,司徒凌急從後架住,扶了她奔過去。

    我也趕過去看時,侍從已撬開長釘,說道:「可否請娘娘站遠些?埋得久了,恐怕氣味會熏著娘娘。」

    姑姑一瞬不瞬地盯著那棺木,瘖啞笑道:「他便是變作了灰,也還是他呀……」

    棺蓋緩緩挪開。

    雪下得更大,雪粒粘在姑姑彷彿凝固了的眉眼上,越聚越多。

    更多的白雪連同冷風灌入棺木,刮向靜靜躺於棺中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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