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姑道:「海水已至深。比海水更深沉的則是人心。我一介小小醫者,學著這小小的術法,又不是窺心術,哪能看得到人心?不過是一邊聽脈搏跳動是否勻穩,一邊查看受術者神情,決定是不是繼續下去。姑娘神情一直甚是恬和,我只當無恙,才放手施術。誰知突然間就變了臉色,連心跳都一下子緩慢了。我曉得不對,趕忙停手時,姑娘竟已迷了心竅,許久都醒不過來。」懶
她歎道:「奴婢也給著實驚嚇了一回。若是姑娘因此有個好歹,奴婢也不用活了。」
我默然思忖許久,還是想不通我當時正經歷著怎樣的事,遂將那沒頭沒腦不明所謂的狀態一一說給她聽,問道:「桂姑,若非幻境,你可想得出,天底下哪裡有那樣無聲無息還令人無知無覺的鬼地方?」
桂姑聽得很仔細,沉吟道:「你最後看見有泥土飛濺嗎?那麼,是不是你什麼時候受了重傷,被人當作屍體活埋了?後來有人去掘墳,又將你挖出。棺木裡的遭遇,自然可怕之極,印象深刻。」
我苦笑道:「你見誰家的棺木裡面會是一片雪白了?何況被活埋,即便被捆著,我也不至於連手指都動不了,一動不動地在棺木裡等著悶死。——何況棺木給埋在地下,必不透氣,活人都可以悶死,何況是重傷的人?若只是短短的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讓我憋到最後居然會崩潰得完全失去理智。」蟲
桂姑顯然也是想不通,思忖許久才又問道:「你說你被我喚醒前曾看到過一張人臉?」
「是。」
「是誰?」
神智清醒後,那人的模樣已經完全模糊。
但桂姑問我時,我居然脫口道:「是凌,司徒凌!」
桂姑怔了怔,笑道:「既然知道是誰,那還不好辦?日後若有機會,問清發生什麼事就成了。」
我揉著自己疼痛的太陽穴,問道:「如果剛才我們把那噬心術繼續進行下去,我能不能回憶起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桂姑歎道:「姑奶奶,我都不敢往下試了,你還敢繼續?中途停了,你都能神志不清,若進行下去,那還了得?昨天看你的樣子,我著實擔心你會就此瘋掉。」
我回憶起昨天完全無法自制的瘋癲情形,也是悚然而驚。
若有人告訴我,我有一天會生活在那樣的心境下,我一定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那瘋癲的感覺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無名利之憂,無家國之累,輕鬆自在,一無掛念,連鮮血看著都覺艷麗無比,倒似比尋常時候快活很多。
可那還是我嗎?
我歎了口氣,頭越發地疼了起來,連身子也還是軟綿綿的,只是倦怠動彈。
桂姑焦急地看著緊閉的獄門,說道:「姑娘再忍一忍。噬心術極耗心力,如姑娘這般的,委實已與受了一場重創無異。昨日我已開了兩張方子送出去,一張退燒安神的,因尋常姑娘就在服,所以很快煎了過來;另一張是培元固本的,恐那藥不易抓全,說了今日一早必配齊煎好送來。——待天亮後我便再催催,服了那個應該恢復得快些。」
我反笑著安慰她道:「我尋常也常這樣,休息一兩日便沒事,不必著急。」
見我模樣鎮靜,她這才安靜些,臥到一旁的草蓆上閉了眼睛休息。
這便與戰場領兵作戰一樣的道理,便是明知前面是懸崖,主將也萬不可流露一絲慌亂,否則軍心一亂,未戰先輸。
我卻睡得多了,若再睡下去,只怕愈發身體發軟,越性坐起身來,倒了涼茶來慢慢喝著。
休息許久,還是心神恍惚,力虧體乏,連坐著都覺吃力。
並無一絲外傷,竟真的如受重創,完全是大病之中的虛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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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桂姑所說的藥一直沒有送來。
用過早膳後,桂姑便催問了兩次,回答只說外面沒送來,桂姑便納悶。
「雖說有幾味藥不尋常了些,但認真找起來,也不難找,以太子府的實力,還怕找不著?」
我亦覺得不安,問道:「我們每日的飯菜,是什麼人預備的?」
桂姑道:「是個獄卒頭目預備的,他妻子燒得一手好菜,兄弟又在太子府當差,賞賜也豐厚,因此很是盡心。」
我點頭道:「是了,他們不與太子府直接聯繫,太子府中若有什麼事,他們並不能立刻知曉。」
桂姑一怔,忙道:「姑娘什麼意思?難道……難道太子府出了什麼事?」
我笑了笑,「或許是我多疑吧!且再等半日試試,如果發現有所異常,你讓太子的人即刻送你出刑部,立刻逃離北都找你家人團聚。太子欠你的銀子先別去拿,若他還是太子,或者我秦晚能光明正大走出刑部大牢,總不會虧待你。」
桂姑道:「姑娘說笑了。若真的出了狀況,我還敢去思量那點銀子?可我是醫者,不能治好你已是無能,反把你治出病了,豈不是丟臉之極?」
我微笑道:「太子向有識人之明,的確給我送來了北都城最好的醫者。」
桂姑給誇得臉都紅了,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許久,她方遲疑著問我:「真的……會出狀況嗎?便是皇上真的病得怎樣了,太子豈不該登得更高?太子與姑娘親厚,也該會盡快助姑娘脫了牢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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