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洛晨的腦中一片茫然,像是隔了許久才猛然想:他在那裡站了多久?他看到了多少?
一想到這些,洛晨就覺得心跳加速,像是下一秒心臟就要從口中蹦出來一樣,那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委實讓人不快。
他的目光依舊儀在她的臉上,俊朗的眉目間染上了戾氣,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眸光清逸,可內中的犀利卻如一把刀般,匆匆一瞥都覺得窒息汊。
洛晨望著他,本能地咬住了牙,咬得牙根麻木酸脹。
她努力想站起身來,想撲進他的懷裡述說剛才的委屈。可她更害怕,怕被他看到剛才不堪的一幕,即便她不是自願的,她也不願讓他看見。
她一直覺得,她的一切都屬於他,她的身體,她的心,即使是她的唇,也不容除他之外的男人侵犯朕。
可是剛才……
一個陌生的男人,當著他的面,侵犯了她。
她心中的委屈終是壓過了恐懼,她扶著一邊的牆掙扎著起身,腳踝處隨即傳來鑽心的疼痛讓她止不住喘息,臉色發白,若不是有脂粉掩蓋,更不知道要蒼白到何種程度。
她終於直了身子,卻像是耗盡了氣力,倚著牆柱深深喘息著,雙眸卻緊凝著他,就見他款步朝大廳的入口走來。
洛晨心中微凜,打起了精神下意識地想迎了上去,她想撲進他的懷裡,訴說她的委屈,她想他像原來那樣擁著他,告訴她,「洛洛乖,我在這裡。」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目不斜視,他們靜靜地擦身,他西裝革履,風度翩翩,而她雙唇紅腫,髮絲凌亂,一瘸一拐。
他們就像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兩個世界的人,相向而行,相遇而後擦肩。
錯過的那一瞬間,洛晨清楚地嗅到熟悉的氣息,即便淺淡也覺得濃烈的雪茄味道,裹夾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那樣熟悉到骨髓裡的氣息,曾經是她心裡全部的支柱,可如今,那樣的溫暖卻一步步遠離她,直到她蹣跚著走到會所的門前,自動玻璃門朝兩邊滑開,夜晚的涼風捲進廳中,吹散了尚縈繞在她鼻端的那一絲氣息。
她回過眼去,他已經走出了她的視線,就連那最後的一絲溫暖味道都消失不見。
步出會所時,腳踝處已經疼到麻木,酒勁漸起,意識也開始模糊。洛晨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強撐著挨住牆角滑坐了下去。
秋日的夜果然是涼的,剛才替她準備的是一件抹胸裙,此時涼風微曳,洛晨就下意識地抱住了雙肩,可還是覺得冷,從內而外地冷,莫名地冷。
她把頭朝後仰去,抬眼看著墨藍的天,她以為自己會壓抑不住情緒,會發洩,會尖叫,至少也會失聲痛哭。可是竟然沒有,她只是安靜地坐著,靜得連自己都出乎意料。她就像是走進了自己的世界裡,屏蔽了外面的一切。
酒會應該已經開始,隱約能聽到舒緩的音樂,那樣的音樂飄進她的耳朵裡,卻像是綿裡藏著的針,一下下輕輕刺在她的心上,初時不以為異,可一久就架不住那種痛楚。
那歌聲提醒著她,告訴她自己深愛著的男人就在裡面,曾經那個視自己如生命,寵溺有加,呵護備至的男人,就在裡面,也許像剛才的那群男人那樣觥籌交錯,也許像他們那樣會手挽佳人,聲色犬馬。
而她,則在這門外,席地而坐。
她不知怎麼想起以天為蓋地為廬這句話來,這麼一想,就止不住笑起來,笑自己癡傻,笑自己的二,竟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在想著什麼詩詞。
就這樣笑著笑著竟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鼻端酸澀難當,眼眶也脹疼得難受,她輕輕眨了下眼,眼裡就湧出了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
洛晨這才斂了臉上的笑,遲疑著抬起手來在臉上輕輕一抹,果然是濕潤一片。
她垂下臉來,藉著門外的燈光怔怔望著掌心的濕痕,直到再有淚水落下擊上掌心的柔軟,她才突然意識了過來。
自己哭了,終於還是忍不住哭了,獨自一個人躲在無人之處,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舔著心上的傷。
夜色漸濃,會所的生意也越發熱鬧起來,不時會有人進出,每每從門前經過時,都會下意識地打量靠坐在牆角哭泣的洛晨,就像是在打量一個坐地地下通道裡唱著頹廢旋律的街頭歌手。
那樣明白的目光,洛晨自然是感覺得出來的,可她卻像無所謂一般,並不回應,仍是自顧望著天,感受著夜風的涼意。雙手交握緊抱著屈起的雙膝,即便是哭得梨花帶雨狼狽不堪時也仍保持著極乾淨的模樣。
酒勁上頭,那種眩暈的感覺越加地濃烈清晰,可越是如此,周圍人的目光就更是清楚地印進她的腦子裡。
她知道他們怎樣看她,在這樣的場合,所到的女子若不是歡場中人,就是見不得光卻又眾所周知的情人小秘,兩樣都是上不得檯面的人,那些正經的正宮娘娘或是正牌女友是不屑於到這樣的地方來的。
既然出入的多是這樣的女子,自然也就多出了些情感糾葛,喝多了酒,口無遮攔推搡拉扯的大有人在。左不過都是丟了身又丟了心,自己纏綿其中不能自撥的可憐女人。
到了這樣的地步,男人們往往已經棄嫌,只說當初早有約定,我給了你錢,給了你財,你卻不知饜足,竟還想登堂入室,更有甚者跟我談什麼感情?
誰不知這些男人,早就已經沒了感情,也許先時是有了,可在這個圈子裡,感情多了,就成了一種拖累,不如捨棄,日子一久自然就沒有了,更何況是當不得飯吃的愛情,風花雪月的東西,能換回幾單生意幾塊錢?
洛晨想著自己癱坐在這裡受眾人注目,身邊經過指點的人群會有幾個想到她竟會是慈園裡呼風喚雨的大小姐,是世融總裁曾經疼在心口上的寶貝。
她這樣想著,就「呵呵」地笑起來,笑著笑著,就覺得眼眶裡又是一陣熱流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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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裡咒著自己怎麼這樣沒用,眼裡的淚就像是水龍頭,收放自如,可終究還是將臉埋進了膝間。
夜風漸涼,洛晨的腦子一陣陣沉重,意識開始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坐了多久,又或者只不過是一小會兒而已,她不知道剛才被灌下的是什麼酒,酒勁突突地上來,擾得她頭暈目眩。
然後她聽到汽車的剎車聲,隨即一陣腳步聲朝她走近。而後,冰冷得幾乎麻木的肩上驀地傳來一陣暖意。
洛晨一怔,本能想抬頭去看,卻只覺得一陣陣發昏,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看見月色和燈光穿過斑駁的樹影投下細碎的光,在那光裡有兩抹格外鮮亮,透著清澈,卻又隱著憂鬱。
洛晨認真地看著,緩緩伸出手去,想夠著那亮光,可手剛開伸出,就被人用力攥住,溫暖的熱度從指間傳來,洛晨這才一愣,而後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清醒起來。
她垂下頭,臉在膝上用力蹭了蹭,蹭得雙頰發熱,這才感覺意識清楚了此,她慢慢抬頭,墨藍的天空下,是一張清雅俊逸的臉,唇紅齒白的模樣,是個真正的翩翩美少年,洛晨模糊中這樣想著,突然才又意識了過來,剛才看見的那光就是他的目光。
只是待看清了來人後,洛晨本能地便用力收回了自己被握住的手,可那人卻比她先一步用了力,他緊握著她的手指,任憑她如何反抗掙扎都毫不放鬆,似乎那是他尋找多時失而復得的世間珍寶。
唐昱的目光專注,像是團火灼灼熾烤著洛晨的雙眼,漸漸又烤進她的心裡,那樣的溫度衝擊著夜裡的涼意,讓她不由地輕顫起來,感覺到無力,她垂下眼簾想避開那樣的目光,可卻只覺得徒勞,他的目光穿透了她的靈魂,一下灼到她的心上,洛晨條件反射一般便想用力甩開他的手。
可是他的速度竟比她更快,搶先一步就將她擁進懷裡。
他的胸膛寬厚,他身上是淡淡好聞的沐浴露香氣,她被擁進懷裡,他身體的溫度包裹著她,洛晨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涼風裡坐了太久,被凍得麻木,直到他身上的溫度一寸寸溫暖著她時,她竟貪戀地本能朝他的懷裡縮了縮。
雖然知道她是無意識的舉動,可唐昱仍是欣喜若狂,下意識地將她擁緊,手掌無意中觸及她的肌膚,那樣的冰涼刺疼了她的心,唐昱心中一疼,早不顧一切將她攔腰抱起。
洛晨反應過來,剛想推拒,卻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便有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洛晨頓時覺得如芒刺在背般,心中一凜,原本昏沉的意識便清醒了過來。
唐昱覺察到洛晨瞬間僵硬的身體,疑惑間正要詢問時就感覺到了同樣的目光,他回過臉去看,只見蕭荊南不知何時已經走出大廳立在門外,一手斜插在褲袋裡,另一支手則夾著一枝雪茄,清風微拂,濃烈的煙草氣息飄過,洛晨本能地緊張起來,蹙了蹙眉頭,想到剛才的一幕,竟不知怎麼地下意識地就停止了推拒的本意,轉而將臉埋進唐昱的懷裡。
唐昱垂眸看她,卻見她的面色蒼白,眼眶紅腫,長睫上猶掛著淚滴,他心裡自是心疼,顧不得多想便要抱著她離去。
腳步剛剛挪動,背後就傳來聲音,「二少留步。」
唐昱下意識地頓了頓,感覺懷裡的人在聽到這一句話時不自覺地就繃緊了身體,不由地又緊了緊環抱著她的胳膊,將她更深地擁進懷裡,兩人狀似親密地緊緊相倚,這才回過臉去笑道,「蕭先生。」
蕭荊南看著他回過身來,目光卻只落在他的懷裡,插在褲袋裡的手不覺握拳,他的洛洛竟這樣乖巧地伏在他的懷中。
「洛洛,下來。」蕭荊南禁不住開口,一語閉才驚覺自己的沉不住氣。
可洛晨聞言,不但沒有從唐昱懷裡下來,反而朝他的懷抱裡更緊地躲了躲。
蕭荊南見狀,兩道劍眉早已經蹙起,只覺得心裡燃著把無名火,幾乎就要燒燬他的理智。
她將他的囑咐全當成了耳旁風,他不准她與唐昱在一起,她卻偏要這麼副柔順的模樣伏在他的懷裡。
嚴緒東出的都是些什麼鬼點子,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放任她繼續回鳳天去。結果呢?是誰安排她到這種地方來,又是誰讓她結識的林佑揚。
想到這裡,蕭荊南的眸裡幾乎就要噴出火來,他想起剛才進門時的所見。
她到底是認識了林佑揚多久?她竟然會在他的懷裡?她竟然讓他吻她?
腦子裡像是有根弦,繃了好些年,早已經沒有了餘地,在這一刻幾乎就要鏘聲斷裂。
她怎麼可以允許林佑揚吻她?先不提他們兩人可能的那種關係。
她怎麼可以允許其他的男人吻她?
她曾說過,她是他的,那樣信誓旦旦,深情款款。
蕭荊南狠吸了口雪茄,卻被嗆得激烈咳嗽起來,他從來沒這樣不顧形象,站在身後不遠的郁桐忙上前一步遞上一方手帕,卻被他用力推開。
他咳得厲害,五臟六腑都充斥了雪茄的濃烈味道,他頭一回發現雪茄的味道這樣令人作嘔,可少頃後,待他終於緩了口氣抬起眼時,無意間的一瞥,竟看見洛晨從唐昱的懷裡抬起臉來,他抬眼的一瞬正看著她的一雙杏眸,她的眼本就是大的,此時睜得更大,眼眶猶自泛著紅,看上去惹人憐惜,而她的眼神,那樣專注的眼神正緊凝著他,內中流露著濃濃憂慮。
蕭荊南只覺得胸口的悶氣像是一下就解開了一般。他伸手掐了雪茄,看著洛晨似乎是突然覺察過來,尷尬地別開眼垂眉咬唇的模樣時,他的唇角勾出了笑,抬步上前正要朝唐昱走去,卻聽到身後的郁桐輕道,「先生,夫人到了。」
邁出的腳步微一遲疑,還是落了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只當他要走過來,她還在唐昱的懷裡,可心思卻不再是剛才那般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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