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武心中突有所覺,洪聲道:「晚輩想起來了,家師曾說過,『玉霞谷』之人曾在『幽魂潭』中見過一條『赤血鰻』!」
有仇武之言作證,其餘人也不得不相信「聖醫」的話。由於「玉霞谷」就在黃山之中,而又是「雲山樵儒」之言,誰能再起疑心。
一直未作聲的張雨芝突然起身,而後像是又感不對,忙又坐下。不過,她在瞬間之內連變的神情都落在南宮品的眼裡。
他早就發覺張雨芝的神情舉止有些異常,尤其是越靠近「聖醫」游廣濟到來之時,神色越讓人感到怪異。
南宮品曾暗中觀察過她,他發現在身邊沒人時,張雨芝就會一個人雙目呆滯,有如木雕,恍恍惚惚,而且時常不覺間眼中流下淚水,表情淒悲。而到有人時,又立刻換上一副表情,盡量保持與常人無異的神態。
而她對李笑天的態度,也越來越奇怪,好像從開始的不顧一切的關切著急,而逐漸演變到現在的若即若離,看似關心但又保持距離。從她來探視李笑天的次數上的變化,即可看出她竟有逐漸疏遠李笑天之意。但南宮品總覺得她清冷的神態是故意裝作出來的。不過,限於身份,他沒有對張雨芝作進一步的觀察。
這時,張雨芝的一起一坐已引起其餘人的注意,看到眾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張雨芝表情複雜地說道:「小……小女子不知道那『天下五大秘域』究竟如何,但看菲妹妹的表情,應該都是非常險惡或者常人難以進入之地。但李……李公子的傷,終究需要救治。他……他總不能往後都不能自由活動與習武吧?」
南宮端平夫婦早知張雨芝的身份,他們本來對青樓女子非常鄙視,但聽南宮心菲告訴他們張雨芝的悲慘身世與遭遇,也就不再排斥。
當然,張雨芝名聲轟動朝野,在與各色人物打交道之際,竟然還能保持處子之身,這種毅力也令他們敬佩。
不過,更有一點,他們也想到了。那就是張雨芝背後的影響力。雖然張雨芝看似嬌弱女子一個,但她已在朝野之中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與那些高官顯貴或地方勢力建立了一種微妙的關係。
這種關係所形成的影響力絕對不能忽視,若是將來他們南宮世家能通過張雨芝利用到這些關係,必將能增強南宮世家的潛在實力,即算不能增強實力,那也能在南宮世家最需要援手之時,而找到可互相支援之人。
南宮端平夫婦還不知道張雨芝與李笑天的關係,只當是她被「雲山雙怪」救下後,由於「雲山雙怪」要來南宮世家祭奠「心夢仙姬」,所以張雨芝也跟來了。
當然張雨芝已經事先請求「雲山雙怪」不要告訴南宮世家之人是來找李笑天,而她在南宮世家已經住了十多天,也未引起別人的厭煩。他們都以為張雨芝目前已經無處落身,暫時在南宮世家住上一段時日而已。另外,有這個「三屆花魁」在南宮世家做客,南宮世家之人自然也樂得留人。
不過,有一點讓他們煩心不已,那就是張雨芝落身南宮世家之事,早已被江湖上消息靈通之人知曉,因此,每天都有不少人到南宮世家打聽張雨芝的近況。
這時,「聖醫」游廣濟已將藥箱整理好,又道:「現今天下實有七大秘域,據老夫所知,其中五處都是出產珍禽異獸、稀世靈藥的所在。除了方才老夫所說的五處外,還有西域珂駝山和神秘的『鬼府秘境』。
『赤血鰻』是補充血氣中的極品,而『玉茯苓』是疏通經脈的絕世藥物。這兩種稀世之物都極難尋獲。老夫行醫五十多年,只見過它們兩次,其對傷者的療效確實驚人至極。現在老夫已將李小子的身體治癒七成,剩下的傷勢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這裡老夫不得不事先對你們說一句,這『天下七大秘域』,老夫也只去過三處。一個是黃山的『幽魂潭』,另一個就是關外長白山,那是『寒冰老怪』百里長風的領地,第三個是西域珂駝山,其餘四處老夫都未去過。以老夫親身經歷來說,江湖傳聞的『七大秘域』無不凶險異常。老夫到過的三處,每處都讓老夫九死一生,若不是老夫武功尚可且善於解毒,則早就埋入黃土多時了。
據說『蘭夢島』禁止外人進入,誤闖者格殺勿論。島上機關密佈,步步危機。苗疆『驚雲崖』高聳入雲,黑風傷骨,舉步維艱,『鬼府秘境』秘如鬼蜮。而大漠『火燒河』近百年來,好像根本未曾有人提起過,老夫只是從前人的記載中看到,『火燒河』可能是『天下七大秘域』中最神秘最凶險的一處。
除『珂駝山』與『鬼府秘境』外的「天下七大秘域」,雖然都盛產珍奇異獸、稀世靈藥,但無不凶險異常,其中許多危險之處實非人力可抗拒!
老夫的話絕不是危言聳聽,尋藥之事,老夫建議你們一定要三思而行。反正那小子以後只要不做劇烈活動,活到八十歲不成問題。」
到這兒,突然哈哈一笑,向南宮端平又道:「已經沒有老夫的事了,你們還不招待老夫一番。今晚老夫就在南宮世家歇息一晚,明早就去雲山找孟老兒嘮叨去。唉!可惜!可惜!令尊還有半個多月才能出關。等老夫從雲山返回時,再與令尊南宮老弟把酒暢敘吧。」
於是,在南宮端平夫婦將「聖醫」游廣濟與「雲山雙怪」引向前面的正廳之後,南宮品兄妹與張雨芝又到樓上對李笑天探視一遍。看他臉色已見紅潤,體溫恢復正常,正睡得香甜,這才放心去前廳客室作陪。
※※※第二日一早,整整昏厥了十一天的李笑天,從「沉睡」中醒來。他彷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他一直感覺到有人拿著一把利劍在他右胸上刺來刺去。在他感覺到一種朦朧的痛感之時,他過去所見識過的人也一一在他的腦中過了一遍。
從慈愛威嚴的父母,到毫無音信的孟浩父女,再到南宮品兄妹,最後是他仍然懸在心裡的張雨芝。他彷彿感覺到自己在夢中不知把張雨芝呼喚了多少遍,但是在每次將要清晰地「看到」她時,她總會被「雲山雙怪」掠走。任憑他怎樣施展蹩腳的身法,也追不上就在前面一丈來遠的張雨芝。
他最近的感覺很奇怪,那就是他「發現」自己週身插滿了一寸來長的金針,動也不能動。在每根金針****道之後,他都感覺到體內的一處經脈順暢起來。不過,這種感覺只持續半個時辰,當他感覺到身上的金針被人閃電般地拔出後,他的感覺就一下子全跑了,整個人進入一種毫無雜念的沉睡狀態。
這時,醒來後的李笑天,看到窗外的光亮,他明白自己已經回到了真正的世間。他已走出了那個漫長且離奇的夢境。
李笑天發覺自己**著地躺在一張床上,渾身舒服異常。於是不由一動手臂,他想活動一下筋骨,可是,他這一動之後,突然感覺到右胸口一痛,全身的舒服感馬上沒了。
他愣了一陣後,猛然明白自己的右胸還有劍傷,忙按原來的姿勢躺在床上。
片刻後,疼痛已消退許多。他斜著眼睛看著床外的光亮,腦中不禁又浮現了那個讓他一直揪心的女子。
她現在究竟怎樣了?
「雲山雙怪」這一對怪人能對她好嗎?
他們會把她救出後而棄之不顧嗎?
她能夠忘卻趙世成對她的「污辱」嗎?
他真想對她說,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安然無恙,就一切都好。但她能聽到嗎?
他又想到了南宮心菲兄妹與朱光等人,不知道他們怎樣?
不知他們在「苗疆四君」的拚命攻擊之下有沒有傷了身體?
不知道南宮心菲有沒有受傷?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像南宮品居住的「華心樓」?
半晌找不到答案,他又想到了在小廟前與趙世成的最後一擊,現在想來,他還感覺到後怕。
趙世成的最後一劍簡直太可怕了。那劍勢攪動的空氣直要把他撕拉開來。在趙世成的劍勢威力與強大的氣勢之下,他的戰意直被趙世成緊緊壓制。無論從氣勢上還是從劍術上,他都落到了下風。
不過,他的戰意那時也攀升到了頂峰,雖然趙世成的氣勢驚人,但箭在弦上,他不得不發!不為自己,也要為他手中劍上的戰意而捨生忘我!
在用第二劍「風刃」之前的危機時刻,他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後生」,而在他用第三劍之前的更危機時刻,他卻想到了「有去無回」的戰意。
歪打正著,這種戰意正是領悟「裂風大九式」第三式「風斷」的精髓之關鍵,在不經意間,在危機的壓迫之下,他終於悟透了發揮「風斷」一式的真正要義。
當趙世成的「傲天劍」挾著沛然莫測的氣勢衝到他的面前之時,他毫無顧慮地下了一個「不顧一切」的決心。他將全身的真氣齊齊運向手臂(李笑天那時還不會運氣於一處,這只是在他強大的意念驅使下,體內的真氣硬性地被他逼到手腕上)。
他決定用全身的勁力來握住手中之劍,他已不懼迎面而來的「傲天劍」與其主人的氣勢。隨著他全身的真氣向緊握長劍的右手湧去,他逐漸感覺到握緊劍柄的右手的力量越來越大,最後那急速湧聚的真氣好像由於找不到宣洩口而開始向前亂竄,片刻間,真氣竟然透過手腕朝著長劍的劍身貫去!
以李笑天的感覺,當他手上的真氣貫入劍身只有一半之時,那劍身竟然變得非常沉重起來。那種厚實的沉重感覺,竟好像他握著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器,只要敢向前刺去,它就能如你所願,洞穿一切!
此時,李笑天在不覺間又達到了習劍之人在劍術造詣上的第二個境界——「運氣於劍身」!儘管他才學劍不久,但在他體內真氣的輔助下,他確確實實達到了這個境界。
在他和趙世成的勁氣直接相撞之時,狂暴的戰意使他一點猶豫也沒有,毫無花巧地將劍身沿著一個直劈的痕跡,無懼地向趙世成的「傲天劍」上劈去。
霎時,趙世成發出的氣勢好像被利刃割開一割口子,李笑天的長劍沿著「縫隙」,長驅直入,一下子與趙世成的長劍擊在一起。
當兩把劍直接相觸後,二人氣勢的碰撞與長劍的對擊,都產生了一股巨大的震力,直撞得他和趙世成二人向兩方跌飛而去。
他沒有看到趙世成是否受傷,他只感覺到兩劍互撞的一刻,自己握劍的右手突然疼痛難當,隨後劍身竟然斷裂成三段,幸好那時二人的撞擊力立刻把他反彈出去,否則定已成為趙世成的劍下之鬼!
兩劍相撞的那刻,他也感覺到趙世成的勁氣比他強上不少,他右手上的部分真氣又被逼回胸腑。這一真氣被猛烈逼回的後果,就是他右胸處的劍傷急劇地撕裂,而且有十二條經脈受損(李笑天自幼被李儒鴻教授醫理基礎知識,自會粗略地判斷自己的傷勢)!
在他被擊飛而又落到地上後,他體內的傷勢已達到讓他瀕臨生死的地步。大量的出血與疼痛使他昏死過去。
想到這兒,李笑天動了動手指,剛欲挪動右手去摸一摸他胸部的傷口,看看傷勢如何,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焦急的女聲:「快點,張姐姐,你是怎麼啦?老是走得這麼慢!『聖醫』游爺爺說哥哥今晨必會醒來,他現在恐怕已經醒來了。咱們快去,看他還認不認識我們?」
「菲妹妹,你去吧。姐姐今天身子有點不舒服!」
「張姐姐,馬上就要到了,你還打什麼『退堂鼓』?小妹看你這幾天有點怪異,難道你不想見到哥哥嗎?」
門「吱」得一聲被人推開,然後就見南宮心菲拉著張雨芝進入房內。
從聽到南宮心菲與張雨芝的聲音開始,李笑天就已經喜極而愣了。他真不敢相信他日思夜想的張姐姐竟會和南宮心菲在一起,而這裡分明是南宮世家的「華心樓」無疑了。他於瞬間記起,他曾經來過這間偏房一次。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才還在為張雨芝擔心,擔心她受不了打擊,擔心「雲山雙怪」虧待她。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已經在南宮世家,他蒙了,搞不明白!
「哥哥,你……你可醒了……嗚嗚……嗚……」
南宮心菲見到李笑天躺在床上,正瞪著一雙充滿喜悅與溫情的眼睛看著她們,淤積在心中十多天的愁苦一下子像開了閥門的龍頭,傾洩出來。
只見她一下子衝到李笑天的床前,隨即把頭貼在李笑天的手上,嗚嗚哭了起來。
「菲妹……菲兒……你……別這樣,小兄不是醒過來了嗎……小兄知道你們受了很多苦……小兄知道……」
李笑天語聲哽咽,內心翻湧。
他見南宮心菲進得房中看到他之後,清瘦憔悴的嬌面頓時被眼中流下的淚水打濕,而後又見她突然跑向自己,把頭伏在自己的手上,大哭起來。那哭聲中都是無盡的愁苦與相思。
李笑天被她的真情深深打動,他甚至開始自責。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他竟連續受了兩次重傷,每次受傷都讓愛他的女子傷心欲絕。他不禁感到分外的愧疚。
李笑天輕撫著南宮心菲的螓首,他知道一時不好讓她停止哭泣,只有讓她一下子將心中的擔心、愁苦全都釋放出來,她才能徹底地恢復過來。
這只不過片刻工夫,他突然想到還有一人站在房中,那可是一個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女人。他的心神不由一震,將雙目向那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