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雖然你武功頗有根基,但在我南宮世家的地面上,還輪不到你來撒野。快放開你手中之人,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此時李笑天的一隻手被伊姓漢子的大手箍著,而此人的身量各方面都比李笑天大上不少,看上去,文弱的李笑天分明是被那莽大漢拿住脈門,挾持住。
「喂!大個子,快把李大哥放開!」南宮心菲一臉焦急地盯著伊姓漢子斥聲道。
本來台下台上的熱鬧是夠吸引小姑娘的目光的了,但此時她心中只懸掛著李笑天,哪還有心情看台上的劍舞。
一聽南宮品兄妹倆所言,伊姓漢子一直憨笑的臉上,突然閃過一抹驚訝。只見他突然將手一抖,這一抖雖然是他的下意識舉動,可苦了李笑天。
「哎呦!兄台,你的手能不能輕點?對了,南宮大哥,其實……」
被捏疼手腕的李笑天,一臉苦相,正想向南宮品兄妹說話,突然又被伊姓大漢高高的嗓門打斷。
「我叫伊剛,剛才俺不是說過了嗎,俺不叫大個子!……咦!你們說啥呀?幹嗎都對我凶巴巴的。」
看到南宮品兄妹已然變色,李笑天也不再顧慮手腕疼痛,忙道:「南宮大哥,菲妹,剛才笑天是想請這位伊兄喝酒,可能他對酒太敏感,所以才拖住笑天的手。其實他沒有對我做什麼?」
完,李笑天對這位叫伊剛的大個子送上了一個真誠的微笑。雖然李笑天剛才在人群中輕聲告訴伊剛,請他喝酒只是權宜之計,為的是讓他改變態度,從人群的眾怒中擺脫出來。不過,現在李笑天卻是真正地想結交這個大個子了。他早已看出此人憨厚異常,這種人在充滿奸詐與虛偽的江湖裡,實在是太少了。
看到李笑天善意的笑容,伊剛猛然鬆開緊握李笑天的手,然後摸了摸頭,向李笑天傻傻笑了起來。
「嘿嘿!」
南宮品兄妹見李笑天一說,心知誤會了這個伊大個子,此時,見伊剛一臉憨笑,心中頓時感覺一絲親近。這個伊剛還真是個憨直的漢子!
「哈哈!伊兄,真對不住,晚上小弟做東,請伊兄大喝一場如何?」
這時,南宮品也注意到伊剛胸襟上一大片黃色斑點。細想剛才他聽到李笑天請他喝酒的表現,很顯然,這些斑點都是酒漬。這個伊剛定然是個嗜酒之人,而自己竟然沒注意到,看來還不如笑天的眼神。心下一陣恍然,看來自己的武功有些荒廢了,花會後定要勤修一番,他暗暗下定決心。突然心中一喜,等爺爺出關,可以向他討教了。
這……這,這位李小兄弟已經答應今晚請俺了。你要再請俺……俺怎麼喝得過來……」
李笑天與南宮品兄妹三人一聽這渾人渾腔,不禁都忍俊不禁,破口而笑。
「伊大個子,姑娘南宮心菲,那是我大哥南宮品,這是李笑天李大哥」南宮心菲俏臉一動,突又笑嘻嘻地道,「伊大個子,晚上我們三人一齊請你喝酒如何?」
「唰」地一下,伊剛的臉忽然紅了起來,頭也低了下去,口裡囁嚅道:「俺老伊從……從來不跟女……小姑娘說話!」他倒忘了,剛才就已經與南宮心菲對了一句,不過剛才態度截然,渾人也可能未注意他的「拒女」原則。
「哈哈!」
李笑天與南宮品一見伊剛反映,恍然頓知伊大個子原來竟然怕與女子交往,當下又笑了起來。
但南宮心菲卻沒有這個心情,她聽到伊剛竟說她是個「小」姑娘,心裡沒來由地立刻氣惱起來。剛要斥聲責問,人群突然異常喧鬧開來。
原來此時高台上十名劍舞女在舞劍一番後,突然由兩個圓圈變成一個三角狀的隊形,就在兩個分別由五個劍舞女圍成的圓圈變成三角狀的瞬間,處在正前方尖處的那個劍舞女突然好像被什麼絆了一下,跌倒在台上。她這一跌倒在高台上,剩下的劍舞女頓時如失帆之舟,失去了領隊的牽引,而變得毫無陣形。
公孫劍舞世家的劍舞演出發生這種情況,可是頭一次。看她們劍來舞去,紅綠變幻不已。雖然看上去眼花繚亂,但劍勢的走動與劍舞女的舞姿配合地恰倒好處。憑著嫻熟的劍舞技巧,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紕漏?
正在台下人群議論紛紛時,突然從高後飛出一人。身輕如燕,翩翩然落在已有些慌亂的劍舞女身旁。
「公孫二娘,是公孫二娘!」
「咦!真是她嗎?不是我眼花了吧,她怎麼還是十年前那麼年輕漂亮。不!是更加美艷!」
落在高台上的是一個俏麗女人,翠衫紅裙,年約三十左右。此時,她正在查看那倒在檯面上的劍舞女情況。其餘九個劍舞女,已劍束背後,一個個垂首立於那女子身後,表情異常肅穆。很顯然,這個三十許的女人,大有來頭。
那女子不僅吸引了台下眾人的目光,就連站在人群邊上的李笑天和南宮品兄妹三人也正在向高台上看去。除了那個大個子伊剛,東張西望,好像對高台上的演出毫不在意。
「笑天,小妹,這個公孫二娘來頭可不小呢。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公孫劍舞世家有這個人。她不但在劍舞世家的身份絕高,而且在江湖高手榜中也有其一席之地。據說,她的劍舞已達出神入化之境,舞蹈與劍術幾至融合到極至。」
「南宮大哥,這公孫二娘到底有多大年齡呢?聽你說她已在江湖上成名多年,那她的年齡定然不會小的,但笑天怎麼看這公孫二娘最多三十二三?」
「這個……,小兄也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大。可能是她的修為很高吧,以致容顏的衰老速度變緩了。」
南宮品的解釋,只是猜測之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公孫二娘是否只是由於修為精深的緣故,而達養顏駐容的效果。
公孫二娘停下了查看,她命人將跌倒之女抬下高台,然後逕自走向高台邊緣,以異常清冷的聲音說道:「不知公孫劍舞世家得罪了哪位高人,閣下竟然不顧公孫世家的聲譽,而點昏劍舞女。憑著公孫世家的名頭,若有對不住的地方,公孫世家自會一力承擔下來!」
眾人聽了公孫二娘的話,已然明白。原來是有人搗公孫世家的亂,趁劍舞女演出之際,點了她們領隊的**道。
這是何人這麼大膽?竟然敢得罪鼎鼎大名的公孫劍舞世家?
台上台下沉寂了足有半刻鐘,公孫二娘又厲聲喝問了幾遍,但仍沒有人出頭承認此事。眼看日頭已晌午時靠近,公孫二娘內心開始憂慮起來,找不到點昏劍舞女之人,她公孫劍舞世家的牌子可是要砸了,但如何使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呢?
沉思片刻,清冷的臉扭動幾下,一咬牙,她決定一破數年不演之例,親自上陣。而後,只見她身軀一轉,輕飄飄地疾飛至高台之後。不過瞬間,她又飄身上得高台。這一來一去,都展現了她不凡的輕功身法。在名眼人的眼裡,公孫二娘的輕功已屬上佳水準,來去如風,可見非凡。
正當高台下人群還在議論公孫二娘的舉動之時,突然從高台後又傳出古箏與胡琴的合奏之音。不過,這次的合奏之音又不同於劍舞表演之前。
劍舞表演之前的箏琴合奏完全是一種曲子的合奏,執琴箏的人是通過熟練的演奏技巧以及對那種曲子的磨合,而奏出美妙的曲音。
而現在去不一樣,眾人聽到的不是一個完整曲子的演繹,而是時快時慢、抑揚頓挫的曲調。這些曲調給人的感覺,不是作為一個純粹的聽者在傾聽,而是整個精神與身心都彷彿與曲調容為一體,心情隨著曲調的高低婉轉而跌宕起伏。
就在這曲調開始將台下眾人的心情調動起來時,公孫二娘和九個劍舞女已擺好了一個劍舞陣形。這個陣形正是剛才初具形狀的三角隊形。看來,公孫二娘真是要親身參與劍舞表演,想以此來挽回公孫劍舞世家在聲譽上的損失。
隨著箏琴合奏曲調的起伏,那三角狀隊形也在變幻不定。十人穿梭來往,劍光閃閃,舞姿婆娑婀娜,十人都是一手執劍,一手揮舞著半丈長的彩綾。時而劍繞彩綾,時而綾隨劍走。十人雖然體態各異,但都凸落有致。能作劍舞女,本身就意味著必然具備不同尋常的體態舞,三者已然合一,一會如落英繽紛,一會又如鮮花盛開,端得精美已極。
突然,箏琴曲調變得高昂起來,彷彿要將曲調化為利劍,直刺向無窮的蒼穹。眾人但覺心弦猛得狂跳數下,沉醉於劍舞中的心神又被這箏琴合奏之音吸引過來。
不過,在那高昂的曲調又陡然變得鏗鏘有力、殺意森然之後,那以公孫二娘為領隊的台上十女,也突然加快節奏,始終保持三角狀的隊形也忽得散開,瞬間,十人又組成了一個大圓,圓心有一人,正是公孫二娘。
其他九人將劍尖和彩綾都指向圓心處的公孫二娘,而公孫二娘每在九個劍舞女的彩綾在她立身處合圍之時,她就疾速旋身躍起,輕輕落在九段彩綾結成的彩團上,絲毫沒有凝滯的樣子。相反,她有若腳踏實地,在軟弱無物的彩綾上竟然翩翩起舞。舞姿與劍招的配合也彷彿是天生而成。
在陽光的照射下,公孫二娘渾身散發出驚人的魅力。這種魅力並不是單純的美貌,而是在她將身心完全浸入劍舞的表演中時,從她身上散發出的無形氣韻。
台下眾人都呆了,他們怎麼也不會相信,世上竟然有這麼美妙無方的組合。很多人已經暗自慶幸,今天能一飽眼福,大哚耳頤,真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無上恩惠。試想,他們不僅能欣賞到如此規模的劍舞表演,而且更看到了公孫劍舞世家的二號人物公孫二娘的親身表演,她可是已多年不在外人面前獻藝的大名人。
不僅劍舞使人真正感受到了公孫劍舞世家垂譽百載的實力所在,而且那時而如沙場對陣,時而柔婉細膩、溫馨感人的箏琴合奏,也切實地證明了金陵「寶樂坊」確實名不虛傳。那變幻莫測的曲調直如有人在身旁傾訴,告訴自己一幕幕絕不雷同的場景。而當將那些場景分段地印入腦中時,那喜怒哀樂的滋味也彷彿是真實的存在,將一個個沉浸其中的人的情緒完全調動起來。
人群邊上,南宮品兄妹早已為箏琴合奏與劍舞奪去了心神。這兄妹倆的表情隨著台上劍舞表演與曲調的轉換而變來復去,眼睛裡都透露著熾熱的期待,彷彿那曲調、那劍舞將他們帶入了另一片天地,一片真正讓他們無拘無束、隨意表達自己喜怒哀樂的境地。
要說伊剛這個大個子對台上旋轉飛掠的劍舞與那些千嬌百媚的劍舞女不在意,那他現在時笑時悲的表情,足以表明他受到了琴箏合奏的影響,並且很可能這種曲調勾起了這個渾人內心不知被遺忘多久的回憶。
四人中,只有李笑天一直保持「清醒」的頭腦,他雖然也震驚於公孫劍舞世家的劍舞給人帶來的震撼美感,但他更注意的是金陵「寶樂坊」的箏琴合奏。
在劍舞表演前的琴箏合奏中,他已聽出這個金陵「寶樂坊」果然名副其實,以他對樂理的認知,第一次聽到的箏琴合奏曲,雖然說不上絕佳無比,但也可以說水準超常。而將古箏與胡琴這兩個產生年代相差甚遠的樂器混合而奏出那種境界的曲子,確實是超出了一般琴者的技藝水平,而從種種跡象看,這分明也是一種樂理與樂器上的創新。
而此時與劍舞相和的合奏,卻更讓李笑天驚訝不已。他真沒想到「寶樂坊」樂師的技藝實力竟然高到如斯境地。那箏琴完全合一的曲調跳動承接,是那麼的渾然天成;那直指人之心情的曲調也是那麼的獨特。再看眾人的表情,它產生的震撼力,真是前所未見。
不過,李笑天雖然對金陵「寶樂坊」的箏琴合奏讚賞不已,但以他未來「琴聖一門」門主的身份,他可沒有將心神完全浸入那箏琴合奏之中。實則,以他在樂理上的造詣,只聽片刻的合奏,他就已經把握住此種曲調的樂理脈絡。他當然不會輕易被合奏之曲霸佔了心神,而被左右。另外,儘管這「寶樂坊」的箏琴合奏在樂器演奏上已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這個程度可能是一般樂師畢生難以企及的,但與他所知的很多樂曲境界,尤其是與「琴聖一門」的鎮門絕曲「雲風淡月」一比,可以說仍有著一段距離。
天色已到午時,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的箏琴相和劍舞的演出停了下來。
公孫二娘帶著九個劍舞女下了高台,轉入台後。留下的是台下眾人餘興未足、流連難捨的心態。許多人剛將心神從出神中回過神來,腦中還留著那讓人稱歎、讓人陶醉的美妙享受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