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邊的笑容凝住了，像被敲了一棍子般,只覺得頭昏目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了一兩秒才開口：「什麼？」
凌雅望著他,「我不想欺騙你，我想誠實地告訴你我的……」
程西沒敢看她，迅速打斷了她：「我去個洗手間。」沒等凌雅回話,他已經逃難似的往洗手間方向奔去了。
他的腳步匆忙凌亂，大步而迅猛。他急於整理自己的思緒，收起亂七八糟的狀態,回到自己原本的冷靜有序中。
他迅速地推門而入,不顧旁人的眼光，一擰水龍頭，嘩地奔騰出透明水流，他用冷水使勁地潑向臉，領子沾濕了，頭髮也都是細碎的水。
等冷靜下來，他這才意識到他居然臨陣脫逃了。這麼多年，遇到任何困難，他都迎難而上。而這一次他像戰敗的士兵，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慌亂地逃回自己陣營中。他厭惡這樣軟弱的自己。
程西用紙巾擦乾淨臉，抬頭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他有一段時間曾經非常沉迷一款遊戲，為了玩遊戲，連電影也不想拍了。直到某天，帶他入行的師父當著他的面，把他的遊戲機砸了。
他的師父說：「程西哪，你記好了，想當影帝不是那麼容易的。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控制你，那會使你變得非常軟弱。你的意志要強大，要懂得拒絕誘惑。這遊戲機只是小兒科，後面還會有更多的誘惑等著你呢。錢、女人、酒精，沉迷哪一樣你都沒法成為影帝。要爬得高，就要懂得捨棄。」
現在，他師父已經去世了，他只能自己動手。他對別人的狠，比不上對自己的十分之一。
他終於恢復了往常的自製鎮定，一絲不苟地整理了領子，擦乾頭髮沾上的水滴，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程西推開門走出去，看見凌雅靠在牆上，微轉頭看他，衝他露出個笑容。
那笑容依舊很有吸引力，但是他像蝸牛躲回了自己的殼，變得有了堅強的抵抗力。
「我們回去吧？」程西笑著說。
兩人往賭場的美食廣場裡走去。
這賭場是威尼斯水城的高仿。水城和人造天空不停歇地運轉，不分白天黑夜。白色建築林立，中間的幽藍湖畔上，划船的水手熱鬧地哼著不知道哪國調子的歌。
凌雅和程西沉默地在人群中穿行，戴上了墨鏡和口罩，如同陌生人。
凌雅敏感地覺察到了他的不同，進洗手間之前，她能感覺到他望著自己時那著迷的眼光。而他現在幾乎不看她，半句不提剛才的話題。
既然他要躲回自己的殼，那她就連人帶殼一起踩碎。
「程西，晚上約你弟弟一起吃飯吧。」
程西的腳步驀然頓住了，終於第一次轉頭看向凌雅，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透：「……也好。」
—
程東睡著睡著被痛醒了。他又莫名其妙地覺得心尖發疼，估計是程西受了什麼委屈。他哥哥那人細膩敏感得活像女人，才連累他三天兩頭心口疼。程東抓起旁邊的枕頭往臉上蓋，悶悶地吐出一口氣來。他程東啊，真是活該沒人關心。神經大條，失戀也好，失業也好，一覺睡醒，原地滿血復活。
程東打開電視機，呆呆地看著那屏幕上的人嬉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想起要回家。
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嘿，又是新的一天！」順勢一腳踢開被子。他抓起手機想看時間，一看才發現一堆的未接來電，全是程西打來的。
再看時間，才七點鐘。一定是約會失敗了。
程東連忙回撥了電話，努力裝出輕鬆愉快的語氣：「喂，哥？」
程西說：「在哪裡，為什麼不接電話。還沒看完醫生？」
「早就走了，你們約會完啦？聽起來你心情很爛啊。」
程西不悅地皺眉：「別問了，我來接你，你在哪裡。」
程東邊把褲子穿上，邊夾住手機：「去哪裡吃，我直接過去就是。」
程西和凌雅敲定了地點，程東退了房，走出酒店攔的士。
這張明星臉沒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反而出門處處不方便。程東戴著口罩出門打的士，的士也不肯停，以為他有什麼傳染病。好不容易攔到一輛，他說：「去翠竹園。」
翠竹園。
正是飯市，進出的人不少，挺熱鬧，二十多人在店面外排隊等位子。程西咳了一聲，正想提議到別處吃，凌雅跟來人報了一下手機號：「預約的中等包間。」
那服務員很快讓人領他們進去，「兩位這邊請。」三人一路穿過大堂，又走過一處開放的園林式小走廊，腳步停在了一處紙扇門外。
凌雅坐下後，拿起菜單看。程西心情複雜，微轉頭看凌雅漫不經心地翻著菜單，若有所思。聽見剛才那句「預約的中等包間」他難免覺得困惑。難道她早就做好準備，讓三個人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轉念一想，又覺得是自己多疑。她怎麼會猜到自己要頂替程東呢，大概只是想兩個人坐得寬敞點，或者是包間訂滿了而已。
點好了菜，程東還沒來，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程西坐在她對面，凌雅一抬頭就能看見他的表情。她撐著下巴，慢悠悠地打量他，他微低著頭，頭髮梳起露出額頭，渾身都是冷漠疏離的樣子，沒有要和她聊天的意思。
他把口罩摘下來放在旁邊。從她的角度看去，他的鳳眼微勾，手指握住茶杯，那漫不經心的姿態很動人，傲慢的薄唇抿著，總讓她想起冰山雪蓮之類的東西。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轉過頭看她：「怎麼了。」
凌雅微笑著，姿勢維持不變，依舊撐著下巴：「沒什麼，只想看看你。」
程西不為所動，但是握著茶杯的手指微緊，茶一口沒喝，放了下來。
凌雅伸手去摸他的臉，很快被他甩開，他反應過激，起身時椅子「光」地響：「凌雅！」
凌雅抬眼看他：「程西，你沒聽錯，兩個我都喜歡……」她正要繼續說下去，見程西還怔愣站著，她的食指敲了敲桌面，「坐下。」
程西的防線被她的那句話衝破了，積蓄已久的惱怒洶湧而出：「感情在你眼裡是什麼，你沒有心的嗎！」
「我不想跟你談感情，我跟你談生意。」凌雅沒興趣花心思討論這些，單刀直入：「你還記得上次緋聞滿天飛，是誰救了你嗎？」
程西一怔：「你想說什麼。」
凌雅說：「你認識那麼多圈內人，有老牌影星、大導演、製作人。但是實際上真正能幫你擺脫困境的只有我。而徐爺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我能捧你多高，就能讓你摔得多痛。」
她給程西又倒了一杯茶：「我說過了，我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不管用的是什麼方法。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她的眼睛看著他：「答應嗎？」
程西望著眼前那杯飄著薄荷葉的茶發呆。他也沒法拒絕。他只是為了事業，交易而已。就算是暗地裡和她交往，也是迫不得已。
他這麼一想，渾身繃緊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過了許久，才下定了決心，毅然拿了過來，猛灌了下去。
凌雅笑著伸手摸他的頭髮：「我替你找了個借口，你該好好感激我才對。再說你不是很喜歡我麼？」
程西沉默著，過了好一陣，嘲諷地說：「少自作多情。換成別人，我也會答應的。」
當初他剛出道，巨富的遺孀李太太張口一個億要他陪，也承諾注資幫他做電影，他一口就拒絕。最後熬了一年，跟對了師傅，才慢慢紅起來的。如果他會答應，他現在就不是這樣了。
凌雅知道他在騙自己，也不準備揭破，笑著點了下自己的臉，湊了過去：「來，親一下包養你的富婆。」
程西僵硬著沒動，見凌雅有些不高興，終於挪了一下椅子，碰了碰她的臉頰。
凌雅笑著掐了下他的臉：「乖。」
明明是被強迫的，可是程西難以自制地覺得心滿意足。悄然的愉悅從心底冒頭，他也不準備壓抑，甚至有些隱約的期待，等著她再下一個指令。
凌雅朝他勾勾手指，正想說話，桌上程西的手機忽然響起。凌雅按住他的手機，親了親他的唇，警告地說：「不許接。」
程西心頭被撩撥得難忍，也根本不想接什麼破電話，等著她的唇再次靠過來。「知道了，大人。」
凌雅看出他眼神裡的期望，故意不親上去，慢慢靠近，靠近，直到兩人的唇只剩下一絲空間，任何一方稍微靠近一點，就可以碰上。
凌雅的眼神在誘惑著，唇邊呼出的熱氣撲到程西的唇上。他無法控制地心頭撲撲直跳，手心冒著汗。
「是不是很想親我？」凌雅壓低著聲音，看他耳根發紅，故意逗他，「再靠近點就……」
她的唇被猛然堵住了，強而有力的軀體居高臨下地壓住了她，按住了她的雙手。火苗飛快蔓延，燒到盡頭。
他的唇迫不及待地追尋著她的，自制力早就潰敗，兩人瘋狂地親吻，幾乎喘不過氣來。
「鈴。」
這次鈴聲是凌雅的手機傳來的，凌雅推開程西，微喘著氣：「接個電話。」
程西不捨地咬了她的唇一口，喘息著鬆開了她。
凌雅剛喂了一聲，就聽見程東的聲音傳來。
「喂，你們在哪裡啊，我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昨天的更新
哎，今天是月底了，要留言的快，滿25個字送分！！！！
乃們不要這麼隱晦嘛，直接點告訴我文案哪裡不好，沒事的！囧嬸扛得住，什麼大風浪沒見過！！
刷爆仇人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