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棘原的章邯可謂是度日如年,駐紮在巨鹿南邊的諸侯軍虎視眈眈。幸虧趙楚兩軍在三川郡互相拆台,才有機會派出長吏司馬欣奔向關中求援。丞相趙高為人章邯心知肚明,不可信任。於是他派出能有資格覲見皇帝的司馬欣,希望能跳過趙高直接將戰況匯報給二世。
位於棘原的秦軍大營裡一切井井有條,絲毫看不出軍營裡的軍隊曾經是驪山上的刑徒。章邯坐在幕府中,習慣性用手指揉弄著眉心。六月的趙地已經帶上一股夏日的炎熱,章邯心中有事,自然也做不到心靜自然涼。
位於後方的三川郡形勢如何,巨鹿南的諸侯聯軍……
章邯只覺得越想就越覺得處境艱難。只盼著派出的司馬欣那邊能一切順利。
「稟告將軍,楚軍派上使者送來書函一封。」
突然一聲打斷他的思緒,章邯放下揉弄眉心的手,眉頭皺起來「楚軍使者?人呢?」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楚軍使者只將書帛奉上。」黑甲的親兵答道。
章邯心中頓時奇怪起來,命親兵將手中匣子奉上,打開一看裡面是一隻常見的封筒。章邯微微瞇眼看那只封筒突然覺得不對勁,拿起來一看封筒封口處竟然沒有加上封泥!
章邯心中頓感不妙,抽*出其中的帛書。果不其然,一方帛書上面洋洋灑灑全是秦朝眼下大勢已去,勸他投降,更是承諾他如果願意投誠,入關之後可封他為秦王。
信中寫到:白起長平滅趙軍四十萬大軍,蒙恬北驅匈奴,卻慘死於陽周。這兩人功勞巨大卻慘遭橫死,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的戰功太多,秦朝不可能給他們每一個人豐厚的獎賞,便用法找借口殺了他們,如今將軍已經為秦將三年,手下損失將士已經以十萬計……天要滅秦,天下眾人知曉,將軍內不能直言進諫,在外已經成亡國之將,孤自一人支撐著卻想維持長久,難道不可悲嗎?將軍您不如率兵掉轉回頭,與諸侯聯合,訂立和約一起攻秦,共分秦地,各自為王,南面稱孤,這跟身受刑誅,妻兒被殺相比,哪個上算呢?
章邯看完面黑如鐵,額頭的青筋已經爆出青筋來。信上內容字字皆是直指秦朝謀殺功臣刻薄寡恩,再道他在外帶兵三年,朝內樹敵眾多,無功是被殺有功也是被殺,與其這樣還不如投降項羽一起攻入關中。他心中暴怒爆起,他抓起手中的書帛拍向漆案。
啪的一聲重響,書帛被他拍在漆案上。章邯心煩意燥看著沒有半點封泥的封筒,嘴角泛起冷笑。
這楚軍倒是真的打的好主意!
當憤怒過後,心頭又湧上一陣陣無奈和疲倦。他喟然一聲長歎,這楚人倒是出的好計謀,封筒上不加封泥誰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拆閱過。如果這信的內容外傳,按照趙高收拾大臣的勁頭都不會放過他。
如今能支撐他的便是遠在咸陽的司馬欣能搬來救兵。
現在身在咸陽的司馬欣也是束手無策,他在司馬門外已經等了足足兩日,都未能入宮直接覲見皇帝。
咸陽的風雲變幻是在外帶兵三年的司馬欣沒有預料到的,現在的掌管皇宮安衛的郎中令竟然是趙高的弟弟趙成。
司馬欣站在司馬門外,臉上幾日來在馳道上狂奔沾染上的灰塵仍沒有拭去,他也沒那個心情去整理自己的面容了。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和司馬門的士卒一遍遍說道「我乃章邯將軍身邊的長吏司馬欣!如今有緊急軍情向皇帝稟告!」
司馬門的兵卒冷冷看他,口氣裡沒有半點感情,「我等已將此時稟告中郎令。還請長吏少安毋躁!」
「你——!」司馬欣氣急,手下意識的已經摸上腰間佩帶的長劍。轉念一想自己還有要事在身和個士卒計較說不過去。只得拂袖繼續等待。
丞相府裡,頭髮斑白的趙高在廳堂裡走來走去。()他的弟弟趙成現在的中郎令正跪坐在他面前。
「大兄,你看關東滅賊不順,王離九原軍大敗,如今章邯派兵求援。是不是……」
「是甚!」趙高回身呵斥道,「我曾經向皇帝說關東諸盜皆不成氣候!如今呢?才半年光景,王離被殺,章邯被困。這件事情要是傳進咸陽宮,你我和三族的老小都別想活!」
趙高頭髮已經花白,眉頭額角的皺紋更深。
「可是那司馬欣已經在司馬門外等了兩天有餘了。若是有消息傳到宮內……」趙成遲疑道。
「蠢物!」趙高喝罵道,皮膚鬆弛的臉上浮上一絲譏諷的笑,「皇帝如今在宮內寶車美女良犬玩弄的不亦樂乎,恐怕也沒心思在軍報上。司馬欣在司馬門外,你攔住他不能讓將這件事傳出一絲半點!」
「唯唯。」趙成見兄長發怒呵斥趕緊應下。他剛應下突然又想起什麼開口道,「可是司馬欣還是一直都在司馬門怎麼辦?」
「那就是他自己自尋死路!」趙高返身從室內黑底赤紋的蘭錡上拿下長劍,唰的一聲拔開,獰笑幾聲。
司馬欣也不是蠢貨,在司馬門外等至第三日還是不能覲見皇帝時,終於察覺出恐怕又是趙高搞鬼,趕緊抄小路逃出咸陽。
夜色下,小路兩旁的樹叢茂盛參天,司馬欣心中悲憤難以自抑:奸臣當政,君主昏聵不堪。老秦人六世的基業難道當真要毀了嗎?
司馬欣顧不得休憩,一路狂奔趕緊趕回棘原大營。
才入中軍大帳,他單腿跪在地上,眼淚縱橫「臣有負將軍所托!臣在咸陽於司馬門外三日,未曾見陛下一面!」
章邯本來見他一個人進幕府,沒有朝廷來的使者就心知不妙,待到司馬欣單腿跪在地上訴說起在咸陽的遭遇,即使心中已經有準備還是如遭雷擊一般呆愣在那裡。
「如今咸陽內趙高權勢沖天,滿朝文武只知趙高。如果僥倖勝了,恐怕趙高也會嫉恨於我們,如果一敗,更是難逃一死。何去何從,請將軍定奪!」
司馬欣不怕死,可是要死也是要為足矣托付性命身家的君主而死。可是現在咸陽宮裡的又是個什麼鳥物!二世胡亥只知道吃喝玩樂屠戮宗室大臣,趙高玩弄權術,如果是始皇帝時的大秦司馬欣萬死不辭!可是為現在的大秦盡忠無論勝敗都是個死!
這樣的君王還值得托付性命嗎!
在司馬門外的三日讓司馬欣寒透了心,他虎目含淚幾乎帶了一種斷絕的堅決。
章邯怔怔的看著跪著的司馬欣,嘴唇顫抖著,面上露出巨大的痛苦。棘原大營本來就處在被諸侯聯軍圍困,維持到今日已經不易。楚軍送來不加封泥的勸降書更是讓他日夜擔心不已,如今司馬欣送來的消息更是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章邯面上疲態畢露,身子完全就向身側的憑幾斜去。
「罷了,罷了……」章邯頭揚起閉目道。
「上將軍?」司馬欣見他呢喃出聲,問道。
「這仗不打了!」突然一聲暴喝,章邯從大將位上跳起來,如同一隻被逼入困境的猛獸,「將所有將領召入幕府,與楚軍議和!」
幾日後楚營裡來一個秦營裡的叫做始成的軍侯,前來傳達章邯想要議和的願望。
兩軍議和,由戰到和。不能不算是大事。諸侯聯軍裡都知項籍和章邯之間的那些過節,而且早兩年章邯在關東肆意橫衝直撞結下不少梁子。但出乎眾人的意料,項籍竟然同意了章邯的議和請求。
雙方交換按有血指印的儀式搞得格外盛大,但是儀式一搞完,秦軍使者人一走項籍過了幾日將他自己幾個嫡系的將領招到了幕府中。
「你們這些時日不要懈怠,好生將士卒訓練好。」東位上的項籍視線掃過帳裡每一個將領的臉。
「上將軍,我們不是才與秦軍……」有人發問。
項籍冷笑兩聲,「誰真的要和秦軍講和。眼下兩軍對戰半年,各有困乏,但是章邯主動求和,看來秦軍的確有些不堪攻伐。所以就是以講和的機會,攻破他的後方。」他站起身來手中的翎羽在幕府裡掛起的地圖上一個位置劃了一個大圈。
「我們已經和章邯耗費了太多的時間,但是我們都到了趙地,哪裡還有放虎歸山的道理。」
「上將軍的意思是趁著秦軍不備,一舉攻破?」虞子期道。
「對。」項籍道。
「諸位,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只要攻破章邯軍,拔掉這隻老虎的牙齒和爪子。到了秦國……」說道這裡項籍的眼神一時間變得興奮和野心勃勃。
昭娖知道他在想什麼,先入關中為秦王。可惜最先入關的還是劉邦。
「我軍糧已不多,所以此戰必須快狠準。」項籍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漆案上。
昭娖心中暗歎一聲,軍糧不多還真的不能經得起長時間的作戰了。
「子瑜。」突然昭娖被項籍點名,一個激靈從自己的思緒裡清醒過來。
「子瑜,你最近身體怎樣了?」項籍問的漫不經心,似是突然想起問問。
「謝上將軍,臣身體大好了。」昭娖前段時間本來就是找借口躲夏去了,不是真的身體不好。
聽見昭娖的回答,項籍的臉上浮現笑容。
「這就好,這可是一場苦戰。你們都把精神養好了。」項籍說道。
「嗨!」幕府中眾人應道。
除去楚軍之外,其他後諸侯軍不滿此次和秦軍的議和。但是項籍拿出軍糧不多的現狀堵住了他們的嘴。他們也清楚項籍的性格: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情,別人的話他根本就聽不進去的。也只能附議。
果不其然,雙方議和之後不到十日項籍命令蒲將軍帶兵繞過漳水在章邯軍背後駐紮起堡壘。
趙地六月夏夜裡,蒲將軍向項籍告辭帶著手下的騎兵向漳水支流汙水河口的三戶津而去。他們準備在那裡渡過漳水繞到章邯背後去。
作者有話要說:計劃出錯,那啥在那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