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揮手,那困住顏色的光芒就消失了去。
身形暴起就要往九泉之坻內而去。
「砰。」一頭狠狠的撞上了那此刻,已經覆滿整個九泉之坻的外圍,被猛的彈開了去。
一被彈回,顏色不信邪的立刻凝聚神力就要再衝。
「砰,砰,砰……」
頓時只聽無數的碰撞聲響起,卻不見顏色能夠撼動那強大水幕絲毫。
是剩下頭破血流,襯托的那一身火紅更加的好看。
顏色身為西王母之子,一身修為自然也是深不可測,只是要看對上的是誰。
層層疊疊的光幕背後,竟然是水麟,那個溫柔似水一樣的女子。
平日裡幾乎無話,就算是阿茶回歸她也是將無限的激動收斂在那雙似水的眸子當中。
那個存在感幾乎為零的女子,此時,竟然守護得九泉之坻毫無破綻。
身為冥界八君,果然不同凡響。
顏色即使再驚才艷艷,又如何能夠抗衡本就是為他準備的禁制防護。
「阿茶,阿茶……」
顏色見此幾乎是瘋狂的朝光幕包圍中的九泉之坻狂吼。
從這裡,他幾乎都能看見那火紅的帷幕,那喜慶的氣氛。
刺花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七尺男兒,也紅了眼眶。
「阿茶,不許成親,不許……」
熾烈而瘋狂的大吼,震碎天際,夾雜著太多的癡狂和愛恨。
狂風迭起,風雨飄搖,也許,現在需要一場暴雨,才能夠澆熄他那痛徹心扉的怒火和不甘。
那雙原本明媚的眸子僅有的一點光芒也即將消失不見,最後的希望啊。
協助水麟種下禁制的九泉之坻守護見此,莫不是微微搖頭歎息:「又是一個被我們冥主禍害的少年郎!」
其中的自豪和與有榮焉與這悲切的氣氛格格不入。
水麟掃了說話的守衛一眼,嚇得他連忙噤聲。
水麟看著瘋狂撞擊光幕,眸光一點點暗淡的顏色,有些不明白。
沒見過這樣瘋狂的人,這對一個人的感情為何能深到這樣?簡直讓她無法領會。
「走吧,今日這裡你進不去的。」水麟開口,冷冷的聲音卻格外的好聽。
她守護這裡,那麼任何人都不要想過。
這個人與阿茶之間的糾葛,有太多的糾纏不清,外人所不懂的情愫。
況且,阿茶的記憶早已經被封印,根本不記得他們的過往。
他在這裡如此作為,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
其實,就連冥界八君和母神座下五使,也不知道阿茶與顏色之間究竟有怎樣的過往,只是當年父神將阿茶抱了回來,封印了記憶,並且不再與西天庭來往。
那時的西天庭可沒有今日的榮耀,八君根本想不通,以父神那護犢子的性子,如果是西天庭對阿茶做了什麼,怎麼會沒把西天庭直接毀掉。
再後來,便是八君對顏色的圍追堵截,堅決不讓他見到阿茶。
只是過去這麼久了,阿茶也忘了他了,這個顏色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激情似火,愛阿茶不可自拔?!
水麟想不通,倒也沒再糾結,她只負責任何人也不能打擾阿茶的大婚。
「阿茶,不許成親,你給我出來,出來……」
滿含怨怒和心傷的怒吼,響徹天地,映襯著那火紅飛揚舞動的長髮,讓人觸目驚心。
血色從顏色受傷的傷口出迸裂出來,染紅那一身的火紅錦緞。
「阿茶,你說最喜歡我一頭紅髮的啊,你出來……」
那悲切的聲音,空谷絕響。
那明眸的眸子被霧氣掩蓋,淚水落下來,一滴滴的劃過天空,滴落塵埃。
淚水與血珠的交雜,在空中飛舞,與九泉之坻中粉色飛舞的花瓣,對比的更加哀傷。
血水不斷的湧出,卻猶不自知的任然拚命與水麟佈置的防護大禁制形成的光幕碰撞。
激烈的碰撞上響徹天穹,讓人目傷。
「她不會是你的,放開手,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青龍的聲音緩緩的傳如顏色的意識海,冷酷的聲音震盪迴旋。
青龍倒也欣賞顏色這樣的孩子,敢愛敢恨,對於他們而言,血脈倒也不算什麼。
只是,父神之命不可違,他身為少數幾個知道內幕的人,不得不哀歎,冤孽。
顏色的癡狂和對阿茶的好,他都看在眼裡。
但是,終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兩個人。
若是讓阿茶因為見到顏色,破開那封存的記憶,那麼,西天庭,泯滅!
「不,絕不……」
顏色聽著青龍的話,幾乎是立刻就癲狂反對。
他們不明白那份心意。
他們不清楚那份愛恨。
那是自兒時就開始的牽掛,那時候,浮歌算什麼,就連如今的天君,也不過如此。
那是在天河邊,海之角無限歲月的嬉笑怒罵。
他還記得,她是怎麼帶他悄悄的逃過西天庭一干卯官的跟隨,溜到天河划船烤肉。
那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玩意,香香的魚肉,奇怪的架子。
……
越想,越是淚流兩行,越想,越是割捨不下。
那種此生非你不可的認定,豈是能說放手就放手。
那全情燃燒的愛,豈是說放過就能放過。
他們不明白他的心情。
他們不懂他的愛情。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他們是姐弟?只和當初一般靜靜的相依偎,不是很好麼?
後來的後來,在天河,那天有好看的雲,好看的水。
還有阿茶親手做的烤魚,和那只最後紀念的小船。
父神的到來,讓阿茶恨他,恨他這個與她不是一個母親的弟弟。
他才知道,她也才知道,他們只姐弟,同父異母的姐弟。
他的母親,以不光明的手斷懷上了他。
所以,他的存在,是不該。
可是怎麼辦,那種命中注定的認定已經鑲嵌在了靈魂了,怎麼也抽取不出來。
他被父神一掌打成重傷,說王母那個惡毒的女子,禍害了一輩人還不夠嗎?還要再讓他來禍害阿茶?
那時候,他竟然覺得,是啊,王母那個惡毒的女子,怎麼可以把他生下來,忍受這個愛不得的哀傷。
再後來,他幾乎被父神那一掌抹殺在天地間,他不記得自己修養了多少歲月才恢復。
等他恢復的時候,是他母后麾下的朱雀一族的公主在照顧他,幾乎寸步不離。
他要去找阿茶,朱雀公主就阻攔。
僵持不下,不多久,便傳來阿茶魂散九泉之坻的消息,他好難過,好難過。
就好像現在一樣的難過。
他放棄修養,他離開西天庭,他再人世間游離徘徊。
直到在黑木山遇見她。
那一剎那,哪一個眼神,他便知道,是她。
她不記得他,她有些慶幸。
因為身為西王母的兒子,他便與她相隔千山萬水。
再次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他好歡喜。
那段偷來的時光啊。
她自南海域的小島出來,她看他的眼神隱隱透著疑惑。
他不敢再留下,匆匆的離開,常年的尾隨。
他不敢出現,他不出現,她就不會去想他是誰了吧。
他也就只會是她記憶中一直寵著她的顏色。
可是,她要結婚了,她要嫁給別人了。
「阿茶……」
悲切幾乎絕望的聲音響徹聖域,引起眾人笑談,又是一個癡戀著冥主的毛頭小子。
這幾日這樣的境況每日都要上演,只是沒有這般驚天動地。
「轟。」鸞鍾長鳴,吉時已到。
冥王殿正殿內,阿茶和白歌已經就位。
執握的雙手,對視的情深。
這裡洋溢的卻是濃濃的愛意纏綿。
「一拜天地……」
贊禮聲響起,是那麼的喜氣洋洋,溢滿祝福。
恭喜恭喜,千篇一律的祝詞,卻一點不減這滿滿的喜悅。
兩手互握,阿茶和白歌微笑轉身。
「阿茶……」瘋狂的嘶吼,隱隱約約虛空而來,卻哪裡抵的過這滿室的華彩和喜悅。
可卻不能不讓所有知曉這事的人動容。
大殿上的玄煞與青龍眉角微蹙,他,還是知道了,只是西王母怎麼會讓他逃出來?
滿面微笑中,看向了執手相看阿茶和白歌。
阿茶面對殿門天地,耳裡聽著那癡狂傷痛的喊聲。
微微的,微微的有一些心疼,卻不知道為什麼。
遙望而去,火紅的衣袍幾乎被鮮血浸透,狼狽的樣子卻掩不住那雙絕色的容顏。
妖孽,顏色?
他怎麼來了?他修為已經能夠來往人世間與冥界了嗎?
可那份心疼又來自哪裡?
阿茶蹙眉。
兩個小不點,往來於天地冥界之間,伺候尾隨的一眾奴僕恨不得以頭搶地。
雞飛狗跳的祥雲霞光之間,大大的牌匾昭示著,那是西天庭。
阿茶眉角蹙的更緊了一些,看的邊上的白歌手不自覺的握緊。
「認識?」溫柔的聲音聽不出一點情緒。
「不認識,只是好熟悉。」阿茶淡淡的回答,嘴角一個淺笑安慰白歌。
她並沒有去過西天庭啊,那個小不點是她沒錯,那個小男孩粉雕玉琢,只是那雙明媚的眸子卻讓阿茶響起了黑木山第一次見顏色時,那雙眼睛的光芒。
「是他?」阿茶喃喃的開口,聽得邊上的玄煞、青龍心驚肉跳。
想起來了麼?攔不住了麼?
白歌自然也察覺到玄煞、青龍的緊張。
青龍邊上的白鳳轉頭看了眼,青龍低頭見白鳳目光疑惑,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麼!」
「顏色,你給我站住!」小女娃嘟著小嘴,怒目而視,很生氣的掐著腰,看著前面奔逃而去的小男孩。
「阿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苦懨懨的求饒,眼中的寵溺攔都攔不住。
他們以前認識,珠簾下的阿茶連眉頭都蹙了起來。
「啪!」
不知道是什麼聲音,記憶排山倒海的湧來。
去西王母的桃園偷桃,去天河撈魚,去御馬監放跑所有的天馬。
「顏色,阿茶最喜歡你火紅色的頭髮了!」玫紅色一直是她的最愛,她竟然還會有愛上其他紅色的時候。
疑惑,記憶如潮水。
依舊是天河,只是這次來抓她回去的不再是那些她一哭鬧便手足無措的冥界下屬。
而是她的父神爹爹。
「阿茶,過來!」那張英俊飄逸的臉滿是怒氣,她所沒見過的怒氣。
她不敢撒嬌無賴,放開牽著顏色的手,一步三回頭的靠近父神。
「砰~」就在他到達父神身邊的一剎那,顏色被父神一掌拍飛。
「記住,她是你姐姐,也不是你姐姐。轉告西王母那個惡毒的女人,你,我不承認,阿茶是我唯一的女兒!讓她不要白費心機,再來禍害阿茶!」
說完,拂袖而去。
再後來,西王母打到九泉之坻。
「父神,顏色再怎麼也是你的兒子,你怎麼忍心?」西王母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但是那高挑的眉毛讓阿茶莫名的不喜歡。
阿茶躲在大殿背後悄悄的想。
「我不承認,我只有一個女兒!不送!」父神的聲音很冷,很淡。
這是阿茶為數不多的幾次看見父神的不溫柔。
他走向後殿,看見淚流滿面的她。
「父神爹爹,你是不是不要阿茶了,阿茶聽話好不好!阿茶不跟顏色玩了好不好……」
「阿茶乖,爹爹怎麼會不要阿茶……」父神溫柔的安慰,哪裡還有方纔的霸氣與冷淡。
這是被封印的記憶?
阿茶牽著白歌的手緊了緊。
原來顏色是她的弟弟。
那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原諒阿茶的遲鈍。
目望蒼穹,點點斑斕。
碧海情空,深邃萬分。
阿茶沉默中突然微微的啟唇,無聲的語音輕輕的飛揚遠去。
「顏色。」絲絲輕揚的聲音,帶著難得的歎息。
遠在光幕之外的阿茶,猛然聽見阿茶的聲音。
頓時激動的一下頓住,緊接著大吼道:「不,不許你成親,要成親也是跟我!」
聲音落下,天空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這是搶親?
白歌身子一僵,牽著阿茶的手抓的更緊。
阿茶也呆住,他是她的弟弟,他不知道?
「顏色,你是我弟弟!」阿茶強調。
「冥王的弟弟?這是西天庭的少君吧……」
「父神與西王母……」
議論迭起,即使很小聲,阿茶也聽得到。
緊接著一聲歎息響起。
「顏色,莫說你是我弟弟,就算不是,我愛的是白歌,終其一生只愛他,我給不了你如許深情,我也無法回應你的愛。我只能是你的姐姐!」
這樣的聲音,好似湖面微波,平靜無瀾。
淡雅輕柔的聲音在顏色的耳邊迴盪。
卻也那麼鮮明的說明一切。
「噗……」顏色聽著風雲那麼堅決的話,身體猛的一搖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那,是心情極度激盪下的怒火攻心。
「阿茶,你不能這樣殘忍,你不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顏色血紅了雙眼。
「阿茶,你知不知道我千萬年來有多難過,來黑木山第一眼就看見,我就知道是你。在南海域烤魚的時候我有多麼歡喜,喜歡的無法控制。
看你一顰一笑,看你淡淡清愁,你不能因為血脈就否定我。
是不是因為我是西王母的兒子,我可以不是的,我可以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
瘋狂的大吼響徹在天幕之上,隨風遠遠飄揚。
阿茶站在大殿中沒有動,也沒有在說話。
只沉默了片刻後,握緊了白歌的手,屈膝朝天地拜去。
白歌那一僵她感受到了,她不會,也不能辜負這個陪伴了她不知多少年的人,更何況,她愛她。
白歌配合她的動作,深深的拜下去,他怕失去她,但更不願違背她的選擇。
只以為,愛!
他的阿茶能被這樣的人愛著,這只能證明他的眼光有多好,他該感到榮耀。
此時,感覺到阿茶拉著他朝下拜去。
白歌轉頭看了阿茶一眼,然後依舊笑容不改的回握著阿茶的手,屈膝朝天地拜去。
愛,沒有錯,只是不能給。
阿茶的心有些疼,對於顏色,那份來自靈魂的親近才讓她在黑木山與他親近。
這個弟弟,其實她是喜歡的,但,那是親情。
此時不對他殘忍一些,傷到的就是白歌。
這千萬年來,一開始九泉之坻的陪伴,為她一句話拋棄的姓名,七百萬年不辭幸勞的追尋,一路走來,劫難卻不減那歡欣的喜悅。
他有多愛她,她知道。
而顏色,他們是姐弟,也只能是姐弟。
幼時的陪伴更多的已經轉化為親情,在知道他是她的弟弟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只有快刀,才能斬斷亂麻!
「二拜高堂……」
喜氣洋洋的唱禮聲,響徹九泉之坻。
那份喜悅和幸福,洋溢與每一處。
阿茶拉著白歌的手,轉身拜向大殿之上的父神、母神像。
「阿茶……」顏色矗立在光幕之外,幾乎瘋狂。
風起,瑟瑟有聲。
「夫妻對拜……」滿殿華彩,喜氣萬分。
「禮成,送入洞房……」
「轟。」伴隨著這一句禮成,漫天瑞獸仰頭長嘶,清脆鐘聲飛揚而出,那五光十色的禮炮炸響與天際。
在冥界,這樣的祥瑞之景,可是不多見。
聖域一片沸騰。
「阿茶……」
而顏色聽著這話,漫天怨恨滔天而起,那瘋狂的神力透體而出,就連體內的本源之力也是好不吝嗇的朝著那籠罩整個九泉之坻的水幕衝去。
「你瘋了?」水麟見此一直波瀾不驚的表情總算是起了變化。
拼盡自身修為,甚至調動自己本命之源,這顏色瘋了?不要命了?
「癡兒。」就在這顏色發狂的瞬間,一聲冷冽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道黃金光影飛空而動。
瞬間籠罩住顏色,一個移形換影就朝光幕上收去。
「不……」顏色被那黃金光柱罩住,頓時瘋狂的大吼。
然而,豈撼動的了那西王母的厲害,那可是父神也算計過的人物。
那狼狽的火紅身影瞬間消失於光幕之上,只剩下那不甘,委屈,憤怒的叫聲。
「阿茶,浮個,很好,很好……」
威嚴而狠絕的聲音在光幕下響起,那無邊的恨意讓一眾觀禮的賓客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