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早上從魏氏那裡請安回來,臉色不太好,吩咐楠芹和玉瓶一起清點她的私房。
清點完金銀,玉瓶先行去回稟初晨。楠芹走的晚,忽然想起之前鎮南候府人送的見面禮還沒開呢,裡頭或許有幾兩金子。楠芹找出那只匣子來,打開瞧,險些晃了眼。楠芹二話不說扣上盒子,捧到初晨面前。
初晨瞟眼匣子裡的金銀,才不到百兩,眉頭皺了起來。見楠芹又拿出一隻匣子裡啊,有了些希望,催促她快打開。
楠芹打開盒子,初晨和其它幾個丫鬟全驚呆了。匣子裡放著珊瑚素珠、紅寶石素珠、珍珠手串各一個,翡翠鐲子一對,吉祥金絲紅寶石步搖一個。幾樣東西加起來,少說也得三百多兩,及上一名正七品縣官六年半的俸祿了。
丫鬟們險些被晃瞎了眼,這種精貴的首飾只有在過年的時候見太太們戴過,還是遠遠地瞧著。如今離近了再瞅,更是精美的無與倫比。
「這鎮南候府人好生慷慨。」楠芹嗓音有些低沉。
初晨點頭,輕咬著下唇,似為難起來。
「要不我去六姑娘那打聽,或許幾位姑娘們得的一樣的東西。」
楠芹剛說完,見初晨搖頭拒絕;楠芹也不敢再作聲了,其實她連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鎮南候府確實富足,但他們的銀子也不是海水潮來了的,怎麼可能串個門就撒上千餘兩銀子?
玉瓶不明白姑娘為何得了好處不開心,卻知道姑娘確實因禮物貴重不開心了,也試著去勸慰:「我聽說鎮南候夫人對五姑娘喜歡得緊,除了送她見面禮,還格外贈與了玉墜子和鐲子呢。大概侯爺夫人也喜歡姑娘,又或者這位侯爺夫人就是慷慨,見著合眼緣的人就贈東西。我不明白趟上這等好事情,姑娘愁什麼。」
玉瓶眼饞的往匣子裡看,拿出那對鐲子仔細掂量。「成色真不錯,連大太太都未必有這樣的貨色。哪天小姐戴上這些東西顯擺一圈,看大房還敢不敢瞧不起咱們三房。」
初晨本就是個喜歡把自己圈在院子裡的人,對外頭發生什麼事情知之甚少。加之前世鎮南候夫人來的時候,初晨正在禁閉,鎮南候夫人是否送寶匣子事兒她更不能知道了。不過那對鐲子瞧著倒是眼熟,似是六姑娘帶過,好像後來被老太太收了去……再後來便有了王姐夫續絃的事兒。
因為二姐姐是遠嫁,從未沒回來過,所以初晨也沒見過這位王姐夫,但傳言多少聽到過。王姐夫年少參軍,因驍勇善戰,立下過不少戰功,聖上都對他的讚賞有加,加封其為三品的河營都參將;後來他安定下來之後,便暴露出他貪酒好色本性。據說當年王姐夫趁著二姐懷孕的時候欲納一名名妓為妾,二姐極力反對,被他一腳踹掉了孩子;二姐小產臥床後血滯氣鬱,久病不愈,拖了一年多撒手人寰了。
初晨突然意識到這見面禮是鎮南候夫人有意備下的,她那日來的目的並不是給她的小兒子高曦相看媳婦,而是給他侄子相看。這份禮不管她在不在,都是要送給嫡女的。她因相貌『招風』,被不幸選中。
初晨捧著沉甸甸的盒子,往老太太房裡走。這一路上,她想明白了很多。
鎮南候夫人首先假借他兒子高曦來混淆視聽,大概又考慮到真相瞞不過老太太,她很大方的表現出對初露的喜愛,假意相中庶女蒙騙老太太。明面上她讓老太太以為她相看的是庶女,另一面讓侯府的嫡女姑娘們以為她相看的是兒媳;以鎮南候府金燦燦的地位,再加上才貌雙絕的高曦吸引,這寒酸侯門的嫡女們自然會前仆後繼的往前送。
王氏如此的費盡心機,目的就是想要定信遠候府裡的嫡女們給她侄子做繼室。
初晨心中覺得噁心,這富貴門後的真相竟是如此**裸的算計,怎叫人不寒心?也不知她嫁給顧家瘋子,又是誰一手的算計?
初晨到老太太房裡,正碰見老太太休息。望春出來招待她,初晨把盒子交給了望春,望春打開一瞧,萬分訝異地看向初晨。初晨解釋說是鎮南候夫人送的,望春又是一愣,她看初晨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老太太知道的事兒向來不瞞著望春,望春有這樣的反應,初晨立時便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她又被算計了。
初晨突然想打個比方,比如她是一朵開在牛糞上的鮮花,尚且美麗,卻耐不住蒼蠅叮咬,終有一天會破敗了,和牛糞化成了一體。
她的命注定如此麼?她不甘心。
再說鎮南候夫人王氏在家等了幾日,不見那頭回個准信。估摸信遠候府裡的大太太沒把事兒辦成,那個老太太果然不是個好糊弄的,幸好她備下了別的法子。
王氏腦海裡立馬浮現出信遠候府裡七姑娘靚麗的容顏來,身材相貌都出挑,性子又軟,唯獨歲數小了點。不過侄子身邊也不缺女人,等個三四年的也可以,最首要的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嫡女,不能破了她們王家高門嫁娶的慣例。
王氏對七姑娘還算是滿意的,她看中她,一方面是由於她的相貌好,另一方面是瞧她打扮,想漂亮卻把粉抹得厚厚的,反而遮蓋住她美麗本色。這樣有野心又蠢笨的孩子她最喜歡,好拿捏,好管教,跟當初的二姑娘周初陽一樣。王氏得意的想著:七姑娘若看到她準備的那份特別的見面禮,必然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見到她。只要七姑娘有意,老太太不阻攔,加之大太太的張羅,這樁婚事必成。
……
燙手的山芋扔了出去,初晨以為可以安生幾天了。怎料這一日望春拿著匣子原封不動的給她送了回來。
望春明白初晨的難處,畢竟對方是王姑爺那樣的人。她一個丫鬟人微言輕,說不上什麼話。老太太執意要她將匣子送回來,她也是沒辦法。
「老太太說,這東西既是侯爺夫人送給姑娘的見面禮,姑娘收著便是。」
初晨命玉瓶接過匣子,眼裡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卻也沒多說什麼,無奈了的笑了笑,請望春到屋裡喝茶。
望春哪敢再叨擾七姑娘,她滿肚子勸慰的話不敢道出一句來,歉意的福身告辭,臨走時硬是被楠芹塞了一兩銀子到手裡。望春得過的賞錢不少,四五兩的也有過,可這兩銀子她拿的沉重。七姑娘到了什麼地步了,仍能鎮定如常,不驕不躁,甚至還考慮她這個傳話的下人。望春突然有些羨慕楠芹、玉瓶她們,可以有這樣的貼心主子。
要說初晨心裡沒有怨,絕無可能。她的怨、她的恨堆積起來比山高比海深。
初晨稍微推敲,便可知當初是六姑娘收到的這個寶匣子,老太太強硬收了過去,替她把事兒擺平。如今初晨主動送去,老太太卻拒絕不要。同為嫡女,卻是天壤之別。
大太太的女兒嫁得好,興了整個家業。二太太的女兒為了家門利益,犧牲了性命。如果姑娘們中間必須還要再犧牲一個,這個人是不是該由毫無貢獻甚至拖後腿的三房出了?
初晨盯著老太太退回來的匣子,料想她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替大太太傳話的紅鯉進門,見七姑娘並著幾個丫鬟皆愁眉不展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了。恰巧陳媽媽領了三太太的話來送東西,與躲在門邊的紅鯉撞個滿懷。
「哎呦,你這丫頭怎躲在這麼個不見光的地方。」
「我是來傳話的,大太太讓我來告訴七姑娘,鎮南候夫人請府裡的姑娘們去賞菊花,請姑娘打扮漂亮些。」紅鯉說完話,對玉瓶和新兒擠眉弄眼。
初晨知她們有話說,擺手讓三個丫頭去了。
陳媽媽捧著六套做好的衣裳,道:「這五套是按例分下來的秋衣,這套是大太太前些日子送料子趕製出來的,姑娘過兩天穿正好。」
初晨摸衣裳的料子,比上鎮南候夫人來之前送的還要好。衣服樣式也新鮮,必是剛從宮裡頭流行出來的。陳媽媽湊趣讓初晨試試合不合身,也想瞧瞧這宮裡頭的樣式有什麼不同。初晨便換上了這件桃粉色的羅裙,衣裳的料子十分順滑,緊貼著身子,盡顯玲瓏曲線,加上輕紗桃花罩衣,飄逸中透出些朦朧的妖嬈來。
陳媽媽禁不住看呆了,險些認不出初晨了。「活脫脫是畫裡的仙子,只少了一張紙。」陳媽媽讚歎只有初晨才會穿出這麼漂亮來,若換了別人,反倒糟蹋了這件衣服。又繼續全初晨,去鎮南候府的時候一定要穿這件衣裳,把其它姑娘都比下去。
初晨看眼陳媽媽,既然大太太有意讓她穿的漂亮些,她豈能辜負她的好意,點頭應下。
陳媽媽得到想要的答案後,樂呵呵的走了。初晨目送她,心裡酸酸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作者有話要說:一群敗家娘們,算計俺們初晨,哼哼,滅了你們,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