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書房。
之斌與之艷在案桌上，寫著大字。
之湄拿著一張圖紙，指導著月雲幾個剪布，準備做給之斌上學用的書包。
「之斌之斌……」水世宏的三個弟子跑了進來，看到之湄幾個，忙停下問好，「之湄姐姐花雲姐姐你們也在呀？」
「狗娃，你們今天的功課做完了嗎？」之湄笑了笑，讓星雲去拿水果點心過來。
「做完了，我們想找之斌去玩。」狗娃走到之斌旁邊，問道，「之斌，你在做什麼？」
「笨蛋，這你都沒看出來，之斌在寫大字。」裡正孫子黃河接過星雲遞過去的點心，一臉正經地看著之斌一筆一劃寫著字，說道。
「我當然知道他在寫字。」被人說笨，特別是一起跟師傅學醫的師弟，狗娃心裡很不舒服，「我是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玩。」
「去啊去啊。」之斌放下筆，但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眼之湄，眼中儘是請求的神色。
「寫完了嗎？」之湄把圖紙交給月雲，走到之斌身旁，看著他寫的字，問道。
「沒有。」之斌嘟著嘴搖搖頭，「還差幾個。」
「那就寫完了再去玩，現在陽光還有點刺，一會兒再去。」她摸了摸他的頭，跟狗娃三個說道，「你們三個先坐下來等一下吧，水果點心隨便吃。」
「好。」三人又拿了點心嗷嗚嗷嗚的咬著，嘴裡直說「好吃」。
花雲已經剪好布了，準備上針。
黃河湊過來，好奇地看著花雲手裡縫的東西，問道：「花雲姐姐，你們在做什麼？」
「書包，給之斌上學裝書用的。」之湄上下打量著他。問道，「黃河，要不要姐姐也給你做一個？」黃河今年八歲了，在百花村的私塾上了一年。
「好啊，謝謝之湄姐姐。」
「不謝花雲姐姐嗎？」花雲瞪了他一眼，佯裝生氣道。
黃河顯然一愣，而後撓撓頭，笑道：「謝謝花雲姐姐，也謝謝月雲雪雲星雲姐姐。」
「哎，真乖。」花雲滿足地摸了摸他的頭。月雲一腳踹過去，「別跟小孩倚老賣老。」
花雲朝她吐吐舌。
「李山，你呢？」之湄抬頭看了眼。另一個安靜的孩子，問道。
李山今年九歲，父親在五年前生病去世了，現在家裡只有一個母親，生活還挺困難的。不知道李大娘同不同意他讀書。
朱建同意在丹霞村建一所學堂，現在工程已經差不多了。
「我也要。」李山靦腆地點點頭，說道，「若是以前，娘肯定不允許的，但今年家裡的田地都種了紅藍花。收成也好，娘同意讓我讀書了。而且，我娘說。我跟了師傅，以後是要看醫書的，必須認字，所以讓我要好好學。」
「嗯，你娘真開明。」之湄笑了笑。「明天我就給你們兩縫一個，以後好好學。長大了要好好孝順你娘啊。」
李山點點頭，蠟黃小臉上很堅定。
「狗娃，你呢？」花雲隨口問道。
「我……我……」狗娃低下了頭，兩隻小手在胸前對對碰，「我就不要了。」
他前天看到之斌在練字後，回家就問自己娘了，但她說讀書浪費錢，讓他好好跟師傅就行。
此時花雲問起，黑色小臉紅撲撲的。
自己的兩個師弟都讀書，他也想到私塾裡，聽先生上課，可是，可是……
「怎麼了，你娘不讓你去？」之湄發現了狗娃的不對勁，把他拉到身邊問道，狗娃委屈地點點頭。
狗娃他娘也真是，家裡又不是沒有錢。
從去年就跟她合作了，這一年了賺了不少，藏在家裡就能生錢蛋？浮出錢？
難道學醫就不需要認字，拓展知識？
「不用擔心，今晚回去跟你娘說，之湄姐姐找她有事，讓你明天過來，我會讓你娘同意的。()」
「真的？」狗娃抬頭問道，兩眼淚汪汪的。
「真的。」
「好咧，黃河，我也能讀書了，以後不可以再說我笨了，我是你師兄。」狗娃蹦了起來，過去拍了拍黃河的肩膀道。
「倚老賣老！」花雲說道。
眾人哄堂大笑。
「對了，順便問你哥，看他要不要也去。」之湄囑咐道，「偷偷問就行了。」
「好~」
第二天。
幾人在房間做活，花雲三個一個人縫一個書包，月雲算賬，之湄則修剪幾盆君子蘭。
兩個多月的君子蘭已經長出兩片大大的長蘭葉，也不知幾時才能開花。
「小姐，你說，狗娃他娘能答應狗娃讀書嗎？」花雲將針在秀髮上磨了磨，問道。
「那是應該的。」月雲停下中的活兒，抬頭道，「狗娃要學醫，就必須認字，才能看懂醫書。」
「也是。」花雲笑笑，繼續封手中只完成三分之一的書包。
「但，要是狗娃他娘硬是不答應呢？」沒來多久的雪雲也看得出，狗娃他娘是個怎樣的人，她還是有點替狗娃擔心。
「月雲剛才也說了，讀書是應該的。」之湄把君子蘭擺好，拿起一本書，說道，「如果她不讓狗娃讀書，那我們就幫他，從與我們的合作中扣！」
兩頭怎麼走，都行得通。
「這樣不太好吧。」月雲有些擔心。
「是啊，之湄啊，這樣不好吧？」
就在這時，狗娃他娘從門外走了進來，有些生氣道。
想要扣她的錢，門都沒有！
「嬸子，你來了？坐吧。」之湄指著旁邊的椅子，請她坐下，「星雲，去倒一杯茶來。」
星雲放下手中的針線，出去了，沒一會兒拿了一杯茶過來，「林嬸子喝茶。」
狗娃他娘接過茶杯，擺擺手，一派女主人模樣。
氣得星雲哼一聲，甩手回去繼續縫書包。
狗娃他娘咕咚一口喝完，抬眼偷偷瞄了之湄一眼。
剛才在門口她都聽到了，之湄這丫頭想從她的分成上，扣出一部分錢給狗娃讀書。
狗娃讀書就算了，昨晚牛娃竟然也說要上學，明年都要成親了，還上什麼學，也不怕人笑話……
哎呀，莫不是昨晚牛娃鬧著也要讀書，也是她慫恿的？
想到這，狗娃他娘是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她倒要看看之湄這丫頭有什麼說法！
之湄也不說話，手中拿著茶杯，一會兒看看花雲兩縫書包，一會兒去檢查月雲記的賬。
她想看一看狗娃他娘能沉得住氣到什麼時候。
一刻鐘過去……
狗娃他娘目光有些焦急，坐如針氈——她都去茅廁好幾趟了，之湄那丫頭怎麼這麼坐得住？
這邊之湄也不好受，也喝了四杯茶了，要不是有月雲幾個讓她走來走去，恐怕此刻也上了好幾次廁所了。
她沒想到狗娃他娘這麼沉得住氣……再堅持一會兒……
三刻鐘後……
「之湄啊，」狗娃他娘再也忍不住了，推開星雲拿來的茶杯，訕訕笑道，「叫嬸子來有什麼事嗎？」這茶喝多了，傷……腎。
「有事。」之湄轉過來，笑笑，「昨天狗娃應該跟嬸子說了吧。」
「說了說了。咱祖祖輩輩都是大字不識的山村戶，讀書有什麼用，還不如攢錢好娶媳婦。」狗娃他娘一手拍在大腿上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以前是我們村在山裡，既不方便又窮，但現在不一樣了。」
「對啊，林嬸子，」花雲停下手中的針線，「丹霞山莊的朱公子出錢，在我們村裡建了一所學堂，還派了個秀才過來，以後都方便了。而且，嬸子從去年到現在應該攢了不少吧。」狗娃他娘在胭脂裡也是有分成的，雖然沒有她多，但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花雲丫頭，話不能這麼說。」狗娃他娘最不喜別人談論她的錢袋了，好似被人盯上了一般，晚上睡覺都不安穩。
「林嬸子，您就當是投資唄。」雪雲說道。
幾個女孩子一起幫著之湄勸人。
「投資？」狗娃他娘搖搖頭，表示不懂。
之湄看了星雲一眼，眉眼彎彎，用這麼高深的詞，她一個深山裡的古代婦女怎麼懂？
「就是……」星雲撓了撓頭，小姐怎麼解釋「投資」來著？
雪雲說道：「林嬸子，現在狗娃跟老爺學醫，以後是要在這片地方行醫，若是不懂點文字，很容易被人騙的，這還是近的。」她看了眼之湄，道，「狗娃要是哪一天進宮當太醫……」
狗娃他娘兩眼放光，瞬間又洩下來，「這不可能。」
「林嬸子，你要往遠的想。」花雲說道，「你想啊，若是狗娃真的做了太醫，那本該是光宗耀祖的事，但卻大字不識，那這個機會肯定沒有。」
「這……」狗娃他娘猶豫中，若是狗娃真的做了太醫，那她也是官家之人了？
可要是不行呢？
「嬸子，我祖父以前是在宮中當太醫的，雖然我爹沒進宮，但醫術在京城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之湄提醒道。
「真的？」
「這等玩笑可是隨便開得？」
「好，我同意狗娃讀書了。」狗娃他娘想了良久，狠狠一拍大腿。
乖乖，這誘惑很大！
之湄：「……」幾個錢也需要想那麼久……
她朝花雲使了個眼色，花雲點點頭，同還在歪歪中的狗娃他娘說道，「林嬸子，不如也讓牛娃哥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