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從來不缺熊孩子,熊孩子們也從來不缺坑爹的手段。一般來說,官二代富二代們天然就有這方面的條件優勢,可以在坑爹這條道路上,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們走得更遠,走得更精彩。
看來這儀表不俗氣度不凡的韓奇,也是被這死了都要坑的熊兒子坑得太慘,以至於終於在和兒子通話之後徹底崩潰,此刻也顧不上男子漢的尊嚴與臉面,竟然就這麼沒出息地跪在了地上,哭喊耍賴,搞得像個要糖吃的孩子似的。
第一次被一個大男人跪,還居然不是為了求婚求愛這種羅曼蒂克的好事兒,我的感覺自然不怎麼好,一面沉著臉使勁躲著這韓奇,一面一疊聲叫著小紅笛子趕緊過來幫忙。
我一開始陰陽通訊,小紅便和笛子君回到了樓上待著。不過我這小樓不是什麼大廈,我家樓板更是和隔音無緣,所以這韓奇和我在樓下鬧得一團混亂,小紅與笛子自然是歷歷在耳,於是小紅咯咯笑得停不下來,就連方纔還表現得挺護著我的笛子君也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閒人樣,嘎嘎的笑聲直往我耳朵裡鑽,讓我一陣氣苦。
也不知道是為了賣我面子還是為了更清楚明白地看好戲,所以我一叫,這兩個傢伙倒是立刻登登登跑下樓來。看到我被韓奇跪得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沒心沒肺地拍手哈哈樂了起來。
那個韓奇原本哭喊得很是投入,這時候一看到明艷動人美得讓所有女人心生妒忌的小紅下樓,竟然立刻收住了悲聲,一下子就霍然站起,臉上也是一派中年成功男人特有的沉穩灑脫,變臉速度之快,讓我歎為觀止。
我這才知道自己之前還真不該懷疑他兒子說的話,原來這男人好色什麼的還真是不分年齡不分身份,這貨,我開始聽他一口一個香香還以為他有多忠貞呢,結果他一看到小紅便迷成了這樣,跟那些踴躍來我店裡買骨灰盒花圈的狂蜂浪蝶們又有什麼區別。
作慣女神的小紅走到哪兒都被這些色迷迷的熾烈眼神包圍,對著韓奇的反應倒也習以為常,只是高冷地輕輕甩了一下手絹,那紅手絹不經意地落進了韓奇的眼底,令得他的身子顫動了一下,如同打了一個寒顫。
他這才把眼睛從小紅身上拔了出來,轉而再次望向我,毫無停頓感地連上了方纔的哭號,哇一聲喊:「大師,求求你,請你要不就讓我再和三千通一次話,要不就乾脆把我收了吧!」
我「呸」一聲,往小紅跟前湊了湊,小聲跟她咬耳朵:「孟政委,你殺的人多,見事也多,你幫我拿個主意,這事兒到底該怎麼辦?不給他再通一次話吧,連這次的錢都拿不到全款,可再給他通一次話,萬一他沒說服他家熊孩子,還是不能翻身,那我不就白白賠了兩次走陰配額?加上白送給許麗麗的那一次,我可就損失了三次配額,那真心是賠大發了!」
小紅聽我這麼說,眼珠一轉,立刻朝我一揚臉,得意地說了句:「多大事兒啊?看我的!」然後也不多廢話,朝韓奇揮了兩下紅手絹,就直接發問:「韓奇,你方才對老闆說的情況都是真的麼?你再跟你家熊孩子通一次話,就能挽回你目前的敗局麼?挽回敗局之後,你能加倍給我老闆通話費麼?」
韓奇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小紅,舉起一隻手放在胸口,一字一句道:「我韓奇對著女神你發誓,我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比珍珠還真,如有一句謊言,叫我一輩子都被你鄙視。」
這才見一面啊,就把小紅奉為女神了?這男人的心思還真是簡單,一張face就搞定一切了麼?說好的心靈美呢?說好的重視靈魂呢?膚淺,淺薄,活該倒霉一輩子啊!
我心中對他一通腹誹,小紅卻好像覺得本該如此一般,也不計較這被她鄙視一輩子算什麼毒誓,轉頭就對我說:「看來這傢伙說的都是真話。要不,你再幫他和他那死鬼兒子通一次話?」
我卻深覺韓奇此人大大得靠不住,躊躇著說:「可是這一個月的走陰配額攏共三十六次,這次萬一要是不成功的話……」
小紅便板起臉數落我:「老闆,你老這麼鑽錢眼裡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打敗財魔啊?別磨嘰了,給他通話!」
我還待與她好好商量一番,小紅卻猛得從我兜裡一把掏出走陰的符菉,手腳麻利得抽出一張,也不像我一樣找根火柴來點火,手指一彈,那符菉就無火自燃起來,一下子燒成了灰。
這下我也不得不進入狀態,接通了韓三千。
這韓三千一跟自家爹地說話,便帶著火氣,上來就不容置疑地說:「爹地,你不用再說什麼了,總之我的條件之前托夢給你的時候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你不用跟我討價還價,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要什麼東西,你也從來沒有跟我討價還價成功過!」
韓奇的嘴唇顫動了片刻,好一陣方說:「可是……可是你要我親手將香香從你跳下去的樓上推下去……我……」
韓三千氣鼓鼓說:「不是你死,就是她亡,反正我在地下寂寞得很,你們兩個中間不下來一個陪我,我就天天蹲角落畫圈圈詛咒你,你自己看著辦!」
韓奇還想再說什麼,我這裡便又聽到路人甲那把活脫曾志偉的聲音宣佈通話結束。得,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不容那路人甲開口便向他聲明:「我打不死的小白永遠都不會死的,你想上頭條還得另找別的門路!」
那路人甲並不氣餒,呵呵笑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說了一句:「事實勝於雄辯。」
我一肚子不爽地睜開眼睛,那韓奇正垂頭喪氣戳在我面前。
我回想了一下這短短的幾句通話,心裡也是涼涼的,指著這男人,沉聲問他:「你兒子要你殺你女人,你怎麼說?」
韓奇的眼神絕望極了,臉色發白地看我,嘴唇又抖了起來,抖了一陣子,又是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抱著我的大腿便叫:「大師救我!」
我救他?我一腳將他踹出好遠,怒氣沖沖地叉腰罵他:「剛才的通訊費都打了水漂了你還要我免費救你?**的,你不姓韓姓賴吧!」
韓奇渾身的骨頭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被我踹出去後就如同一灘爛泥似地癱在了地上,口中發出嗚咽:「我,我真的是無路可走無計可施了。三千這孩子從小脾氣就倔,認準的事情從來不肯回頭。沒想到他死了之後,這一條道走到黑的脾氣竟然一點兒也沒變,唉……」
我轉過了身去,不去看他,也不想理他。但小紅好像對他來了興趣,抱著胳臂閒閒問他:「你求老闆救你,你倒是說說,你想讓她怎麼救你呀?」
小紅問得輕鬆,韓奇卻彷彿被人扼著脖子一般吐字艱難。他喘著粗氣,憋了好久才說:「我……我想……請……大師……幫我……呃……幫我……把香香……送到……那個……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也懶得搭理他,付不出錢的客人就不是客人,不是客人的陌生人就純粹是空氣,眼下我可沒興趣搭理空氣。
但小紅饒有興致地同他搭話:「送到哪裡?你快說呀,你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她的聲音帶著某些讓人迷醉的效果,一下子安撫了韓奇忐忑不安的心情,他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坦然說:「送去地府,把香香送去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