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與幻境的關係,在我這種剛剛涉獵幻境領域的插班生水平的半吊子外行的眼中,最深刻的理解也不過是,幻境是現實的投射,它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是在現實的基石上壘起的虛幻城堡,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用在幻境上,便是「心有所思幻有所見」,說一千道一萬,幻境不過就是放大了那個被裹進幻境中的倒霉蛋自身內心深處的一些真實感觸。()
在鬼哭聲裡製造幻境的時候,我只以為我將要創造一個史無前例的騙鬼的幻境,但實際上,當這個幻境結束後,我才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小白警官又一次算對了,我所開啟的這個幻境,最終針對的並不是那些圍著我們只會鬼哭的亡魂,而是那始終躲在幕後操縱影子結界的本主——黑斗篷。
就像所有看著神乎其神的魔術表演,看的時候眼花繚亂覺得不可思議,但一旦知道了其中的關節敲門,任何事情說穿了就並不稀奇。就拿今晚這事兒來說吧,走進一個烏漆墨黑的放映廳卻發現座位上所有人都死了,而且腦袋一碰就會滾到地上,這種詭異的現象對任何人來說都充滿了神秘莫測,並且誰都會因為這種神秘莫測而深感恐慌。
但一旦目睹了鐮刀收割頭顱的過程,這種神秘感自然就消失了。而一旦神秘感消失,那種源於神秘感的無助的恐慌,也就蕩然無存。
只不過,當信心滿滿的我強忍著鬼哭帶來的劇烈心痛的找急忙慌四處尋找鐮刀和黑斗篷時,卻驚訝地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問題,那就是在現實裡,雖然可以確定那黑斗篷就在我的身邊,但我的肉眼並不能看到這鐮刀和黑斗篷的身影。
是啦是啦,如果隨便一眼就能見著他,我們又何至於會被困在此處逼得開幻境?早就該逮著正主拳打腳踢來個痛快的對決才了呀。
這……攢足的勁沒地方使,知道幕後黑手近在咫尺偏偏無法揪出來臭揍,這又該如何是好呢?我習慣性地轉臉朝小白警官望去,這時他也正好看向了我,臉上肌肉扭曲強忍痛苦,不出聲地用口型給我說了兩個字:「影子。」
影子?電影院的走廊,燈光佈置極其考究,站在這裡的我們,並不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納悶,但還是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居然就真的在提花地毯上,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舉著鐮刀的人影。這傢伙,竟然躲在我們的腳底?我朝小白警官疑問地眨眼,而他,果斷點頭。
我們心照不宣,輕輕點頭,一起果斷出腳,朝那影子猛踩下去。
我平時的力氣並不算特別大,不捏緊笛子靠它給我傳遞能量,也就是個凡人女子的水平。但此刻鬼哭帶來的劇痛代替了笛子君的作用,激發出了我的身體潛能,卻令我此時的勁力當得上雷霆萬鈞四個字。至於小白警官,他的警官身份也不是靠推理得來,警校裡的培養當然要包括體能的錘煉,所以他那一腳踩得更是地動山搖,那蟄伏在我們腳下的黑斗篷影子猝不及防,居然被我們一腳踩實。
踩實一個影子的感覺,好奇怪,腳底傳來的觸感並非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面,而是踩在了堅硬的大理石上一樣,因為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緣故,令小白警官除了心口的痛苦之外,又多享受了一番腳掌的劇烈酸痛,忍不住啊啊大叫了起來。
我們痛,那黑斗篷影子更痛,被我們死死踩住的黑影拚命扭動著,並且瞬間縮小了一大圈試圖溜走。於此同時,這地面上開始冒出一股黑煙來。
那黑煙的味道如此**,就好像全世界男生宿舍的臭襪子都被集中起來放在了我們的鼻子底下,我的眼淚忍不住就被刺激地奪眶而出,嘩嘩地流。而剛才所吃的那些爆米花,迫不及待就從胃裡翻湧而上,順著食道一路突破了喉嚨口,嘩啦啦吐了出來。
這麼一來,我是再也沒有力氣去管腳下那黑斗篷了,腳一軟,身子一歪,倒在旁邊小白警官的懷裡。
小白警官卻不動如鐘,穩穩把我環抱住,腳,還是安然踏在那黑斗篷影子上。那影子越發扭動地厲害,而且縮得更小,黑霧繼續蔓延,越發濃厚,熏臭更甚。小白警官看我一副要掛的樣子,趕緊從兜裡掏出樣東西,往我臉上一套,居然是一個密封性很好的口罩,托它的福,總算是暫時擋住了這無孔不入的惡臭。
不過好奇怪啊,同樣被黑霧包圍,我身邊的小白警官卻好像並不需要防護,威風凜凜地在黑霧中昂首挺立,英俊的臉上有著剛毅的威猛。這樣子太man了,我簡直崇拜死了,滿眼星星地看著他,只等他大展神威,大敗對手。
自己為了逃命放出的黑霧卻對小白警官攻擊無效,這結果好像令黑斗篷更加萎靡了,那影子扭動的幅度變小,看起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黑煙也漸漸變淡,看起來也是後繼無力。
小白警官酷酷地看著那黑斗篷影子,說:「投降吧!躲在暗處的老鼠!」
人帥,連說出來的台詞都那麼帥,我摘下口罩,一疊聲附和男神:「對對對,快把我們放出去,饒你不死!」
黑斗篷影子不扭動了,沉靜下來,彷彿在仔細考慮我們的條件。
我趁機環顧四周,發現那些哭叫的亡魂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而之前困住笛子君的玻璃珠子牆也出現了好大一條裂縫,笛子正歪歪斜斜地朝著那條縫隙撞來撞去,很快就在我的加油聲中撞開飛出。
這就結束了麼?想像中的激烈戰鬥好像還沒有開始呢,除了踩了一腳,我還什麼都沒做啊!我有點悵然若失,伸手,將搖搖擺擺飛來的笛子君抓在手裡。
黑斗篷影子一動不動趴在小白警官腳底已有至少一分鐘,就在我以為它會投降屈服時,我們腳下的地面,忽然劇烈震動起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從這地底,鑽出來一樣,小白警官第一個被震得飛了起來,然後因為撞到了天花板而掉落。
我目瞪口呆,兩腳迅速移動,朝著小白警官落下的地方撲去,奮力拿自己的身體作肉墊,但他卻在我旁邊一寸的地方落下,頭上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血染一地,已然昏了過去。
還沒來得及傷心,我就覺得自己腰間一涼,低頭一看,哇哦,一把黑色的鐮刀映入眼簾。這是那黑斗篷的鐮刀呀,我一伸手使勁抓緊了,往外奪搶,這時才忽然醒悟,原來我的身體,已經被分成了兩段。
這一分神,鐮刀被一股大力從我手中搶走,我的手指被劃拉下三四個,血當即流在笛子上。一如往常,吸收了大量我的鮮血的笛子,就如打了雞血一樣,嗖一聲,不待我吩咐,自發地如子彈般朝鐮刀撞去。
我趕緊把自己的身體拼湊好,這才瞭解了眼下的狀況。那黑斗篷果然不是易與之輩,居然在被小白警官踩得死死的情況下,成功逆襲,從越來越小的影子狀態變身成了擁有能為我肉眼所見的實體,忽然從地下冒起,一招彈飛小白警官,將我砍成兩段。
幸虧我是打不死的小白,黑斗篷的鐮刀再鋒利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真正的威脅。我生怕他會想通這一點轉而對小白警官下手,趕緊撲上去,一招孟婆招牌的甩耳光絕技,先把一對一的戰鬥局面控制住。
黑斗篷並不是什麼格鬥技巧高超的高手,我這一耳光閃過去,居然一舉得手。啪一聲被打臉後,黑斗篷的兜帽打落,露出了一張蒼白扭曲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