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孟婆的話,我還沒反應過來,血魔,不,孟小紅就朝我鞠躬:「老闆好,以後還要請老闆多關照哦!」
我看著面前這笑容真誠漂亮得不像話的大美女,眼中飽含熱淚,雙手朝天揮舞,朝著孟婆無助地喊:「天啊,你跟我開神馬國際玩笑?你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為什麼要這麼羞辱我?就我這破店,就我這生意,我拿什麼來養活一夥計?我給得起工錢麼我?」
孟婆一聽我這通抱怨,當場就笑噴了,好半天止住笑才拍著我的肩膀寬慰我說:「別急啊,我跟你說實話吧,到你這兒來上班是人家小紅自己的意思。她聽說你奮不顧身流乾鮮血也要替她消除魔性的英雄事跡後非常感動,一個勁地表示一定要好好報答你,這才堅持要來這裡給你幹活的。」
血魔,不,孟小紅也在旁邊抿著嘴微笑,保證說:「老闆你放心吧,我不要工錢,只要能幫你打理好鋪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誒?什麼意思?不要工錢?那敢情好啊,我立馬愁眉舒展,挺了挺胸,抬著頭搭起架子來,裝了一副老闆樣子對她說:「既然這樣,你留下來倒也不是不行。不過,你住哪兒呢?」
孟婆朝樓上努嘴:「你二樓頂上不是還有個小閣樓麼,收拾出來給她住沒問題。」
只要不佔用我的空間我還真不介意那個空關著的破閣樓多住一個人,於是一切說定了,我也是個有夥計可以使喚的老闆了。
一想到自己也有了機會剝削別人剩餘價值的人,我頓時心情激動得無以復加,當場語無倫次地給孟小紅下達了我人生第一道老闆命令,讓她火速去隔壁孟婆靚湯買三份小籠加餛飩。
孟婆正在旁邊懶洋洋逗小龍女玩呢,聽我提到孟婆靚湯,突然說:「買兩份,姐不餓。」
「可是,這三份都是我買給自己的早餐而已,沒算上你的份啊……」我想起她跟玉帝之間的恩怨,小心翼翼看她,就怕她忽然暴起說什麼不可以吃玉帝家的東西之類的話。
孟婆倒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只是冷哼:「吃那麼多也不怕撐死!」看她沒再說什麼,我暗自擦了一把冷汗,而孟小紅則是精神抖擻地踩著高跟鞋擰著水蛇腰領命而出。
我見她走遠了,才趁機問孟婆:「她為什麼不恨我呀?閻君可告訴我了,要不是我把她收進骨灰盒裡壞了她的大事,她早就飛昇成佛了。」
孟婆老謀深算地笑:「這個,你可真得跪下來謝我。要不是我在她破繭而出前,餵了她一碗孟婆湯,嘿嘿嘿嘿,你自己想想會面對什麼樣的報復吧。
所以——」
她忽然拉長了聲音,算計地看我,嘿嘿奸笑,我頭皮發麻,只好呵呵傻笑,問:「所以什麼?」
「所以你下次再想吃東西的時候,最好想清楚了自己要吃什麼?不然的話……我可就不能保證血魔會不會想起些什麼了……」
「放心吧,大不了我以後只吃沙縣,蘭州,開封菜!」我連忙投降,表忠心:「吃什麼不是吃啊?哈哈,呵呵,嘿嘿……」
於是,孟小紅同學就這麼被留在了阿婆路十三號,成為本喪葬用品店集店長、店員、保潔工、迎賓員於一身的不領薪員工,工號,110。
天地良心,這充滿警惕性的工號,並不是我選的。而是——大戰之後因為不放心我,特意來店裡探望一番的小白警官,看我在鼓搗工牌,隨口開玩笑說的。
幸好血魔涉世未深,110究竟是啥她還沒機會瞭解,聽小白警官一說便欣然接受,手一抹,我自製的工牌上便刻上了110的工號,在阿拉伯數字底下還有中文篆體壹壹零,要多古香古色有多古香古色。
在我和小白警官目瞪口呆的當口,她把剛工牌往胸口一掛,就站到了店門口,招徠起了生意來。
自三年前來到阿婆路至今,一千多天的守店生涯裡,我從來沒有站到門口招呼過一個客人。事實上,整條街就沒一個店是這麼做生意的。試想一下,一賣骨灰盒子的生意人熱情地攔住過往的行人,熱情洋溢來一句:「新鮮到貨的金絲楠木骨灰盒哦,大哥您還不趕緊來一個,新款設計搭配稀缺木料,完全滿足您低調奢華的時尚追求,如果送給您身邊那位大姐,那絕對能體現您對她深沉的愛,活著的時候給她買房那不叫真愛,連她死後的住所都一次性搞定,才是真愛!您說是不是?」——這下場絕對就是死都死得比別人杯具。
但,孟小紅同學,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血魔大人,剛熟悉完了店裡的貨品,就往店門口一站,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條紅色帕子來,拿在手裡衝著走過的行人,就揮動了起來。
這是阿婆路盛況空前的一幕,很多人見到了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奇跡,很多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樣的場景:絕世美女胸前掛著一塊寫著110字樣的工牌,玉臂搖擺,小手絹迎風晃蕩。空中飄著她甜軟萌嬌的嗲音:「風水極佳墓地大甩賣啦,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地府正品冥幣空運到貨啦,買十送一啦……金絲楠木骨灰盒限量發售啦,數量有限,先到先得,歡迎搶購啦……」
那天,很多人,我甚至懷疑,包括了對面殯儀館裡正在肅穆開追悼會追思親友的傷心人,都成為了阿婆路新奇跡的見證人,當事人,參與者。
八月三日,晴空萬里,風和日麗,黃歷上說:宜祭祀,忌開市。
一向風平浪靜破爛寒酸的阿婆路上,忽然出現了不平靜的一幕。
那如正午陽光般耀眼奪目的美女,如天使下凡般,站在了寒酸的喪葬用品小店門口。她穿著紅色緊身連身裙,裙子很短,包臀;配黑色高跟長靴,靴子很長,過膝;美女有著一頭及腰的長髮,烏黑亮麗如絲般順滑,隨風微微飛起。她白如蓮藕的手腕揮動著,手中的紅絲手絹一飄一灑,一飛一揚,滑動出炫目的弧線。
精緻的五官,是匪夷所思的美;誘人的曲線,是美到極致的艷;美女的美艷,如熱油,滾在雄性生物的心頭,而那誘人紅唇中吐出的話語,是點燃熱油的火,紅色帕子揮舞,吸引著八方的眼球,點燃了最後的防線,轟——油在燃燒,瘋狂燃燒,火勢太猛,抽乾了空氣,抽乾了理智,抽乾了一切順理成章的避忌。
我做了三年的生意,加起來,抵不過新店員孟小紅的三個小時的成績。
她上班的第一天,只正經工作了三個小時,便下班了。因為——三個小時後,我的店裡,連一張冥幣都沒有剩下,最貴的骨灰盒(不是閻君給我的任務用品)和最貴的墓地,全部售罄。當聽說沒有死亡證無法買到墓地的時候,有位四十歲的大叔甚至哭了,表示實在不行就自殺死在這裡,只要,能讓他睡到110小姐賣給他的墓地,就算立刻死去,又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這世界瘋了,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瘋子。
除了,一直淡定圍觀著一切的小白警官。哦,他也不是一直在圍觀,當他看到大叔真的從兜裡掏出刀子真的要割腕的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一位光榮的人民衛士應有的職業素養——空手奪白刃,徒手治大叔,維護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