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地,奈何橋頭,烏雲,狂風,血紅色天色變得黯淡無光。[
孟婆好像贏了,血魔好像認輸了,她們交流的話題,是血魔的第四次死亡了。
可是,我好想提醒孟婆——大姐你還沒殺死血魔哪,這種時候嘮個啥閒嗑啊,你沒有常識麼,你不看電視麼,反派在臨死前話越多,就越有可能放出一個必殺大招這種狗血逆轉劇情,你是白活了五十萬年麼怎麼不知道防備呢?
血魔輕輕笑,瘆人的臉上爛肉一陣抖動,看得我直反胃。
她的聲音倒是嬌媚動聽極了,與她那張超出承受範圍的醜臉完全成反比。她嘿嘿冷笑道:「割韭菜麼?好輕鬆好愜意麼?你就真的這麼不把我當回事兒麼?」
她擦一下眼睛裡狂湧而出的黑血,一聲厲喝:「事不過三,你不知道這句話麼?」
她忽然雙腳離地騰空升起,飛到半空,然後捏個劍訣,自上而下俯衝,劍光如閃電,劈向孟婆。
果然果然,放大招了,狗急跳牆了,我緊張起來,但想到一向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孟婆,又覺得,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吧。
可這關鍵時刻,孟婆居然真的掉鏈子了。她做了一個挺身站立的動作,但,彷彿是被什麼東西拖住了身體一般,不但沒有能夠站起來還擊,反而被拖得跌倒。此時劍光已至,她避無可避,只得狼狽地就地一滾,勉強避開劍光。
我心中大叫「還擊啊!還擊啊!站起來還擊啊!」可孟婆的表現只能用丟人二字來評價,血魔舞動長劍,攻勢咄咄逼人,而孟婆在這一片劍光中,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滾來滾去,滾去滾來。
奈何橋上,有鮮血飛濺,一開始是一兩滴,後來是一片,再後來,是一灘,又一灘。
我心中焦急,孟婆你腫莫了?你的戰鬥力呢?你怎麼會被這血魔翻盤呢?
血魔此刻已在孟婆身上戳了幾十個窟窿,眼見孟婆毫無還手之力,不由得仰天大笑,一邊揮劍一邊問:「被已經殺過三次的人反過來殺死的感覺,你喜歡麼?」
孟婆好像已經說不出話來,一張口,只噴了血魔一臉血。
我眼淚都快下來了,什麼是英雄末路,這就是英雄末路。孟婆平日裡叉著腰氣勢洶洶的樣子有多臭屁,此刻便有多無助。看她用盡力氣護著要害躲避長劍的艱難模樣,我只想飛撲出去幫她。
但小白警官的意識再次嚴厲警告我,不要妄想奪回對我身體的支配權,因為,此刻,正是幻境最要緊的關頭。
好吧,我表示同意,小白警官既然正在操控幻境,那麼在此危急關頭給孟婆開個外掛什麼的,自然比我冒失地衝過去管用得多。
可我想錯了,小白警官他,根本就沒給孟婆開外掛扭轉局面,相反,這傢伙冷血無情地任由血魔最終一劍刺穿了孟婆的胸口,冷笑著將再也無力抵抗,渾身飆血的孟婆一手提了起來。
我這時才發現,那之前被孟婆摁在地上的黑霧巨獸,此刻反過來如鐐銬般,緊緊纏住了孟婆的雙手,原來她之所以一直無法還手,全是因為這巨獸早已把她的雙手鎖住的緣故。
不知是因為被孟婆殺怕了還是天生膽小,雖然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勝利形勢一片大好,血魔仍然非常謹慎,並沒有將黑霧巨獸收回,拎起孟婆後,也是一副慎重的樣子,拍了拍孟婆的臉。
孟婆已是垂死狀態,被拍臉也無法發飆,只是盡量別過了頭,不去看血魔。血魔很開心地咧嘴:「像個小雞崽子一樣,吹一口氣就會飛走的人,終於是你了。」
我就知道,嘴巴太臭的人,總有一天要遭報應,孟婆當年嘲笑人家血魔的話,看來對人家的幼小心靈造成了巨大的陰影,一旦逆襲成功,第一件事就是把當年受到的譏諷原話奉還。
不過孟婆這種人,是不會懂得反省的,她微微扯動嘴角,表情不屑。
血魔嘖嘖歎道:「了不起的孟婆的鮮血的滋味。我猜,一定很香。」
她說著伸出黑乎乎的舌頭,舔了舔勉強算是嘴唇的爛肉,然後,毫無預兆地,一道劍光劃過,孟婆的頭顱滾落在地,一股鮮血飆起,如噴泉,血魔貪婪地將嘴堵了上去,喝得暢快淋漓。
我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這場面,即使明知只是幻境中的幻象,依舊令我的心,冰冷,酸痛。
孟婆啊孟婆,你怎麼可以被血魔這種雜碎殺死呢?你這種悲催的死法,上對不起天庭癡情的玉帝,下對不起地府英俊的閻君,中間對不起常年被你欺負的我,就連那些被你一腳踹死的妖魔鬼怪們,也對不起啊!
我這邊在心中悲鳴悲歎,那邊血魔卻痛快暢飲著孟婆脖腔子裡噴出的血,一邊喝,一邊還發出了諸如「嗯」,「啊」,「哈」之類的單音節,大概是在表示心滿意足。
我氣得要命,於是也顧不得小白警官的嚴重警告,決意要奪回身體支配權然後衝過去找那血魔拚命,至於打不打得過血魔,打不過會不會也被她吃掉什麼的,我完全拋到腦後,心裡只有四個字,死就死了!反正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能容許血魔這種丑到爆的貨色如此囂張地在我面前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喝孟婆的血!
憤怒也是一種力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我曾經看到過這句話。以前沒覺得有道理,大概是因為我不夠憤怒,但就在此時,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陣暈眩,轟鳴,我能感到體內小白警官的意識在拚命阻擋,但他在節節敗退,我的憤怒如驚濤拍岸,而他的堤防,已經一潰千里。
因為兩股意志的僵持,我的手腳,在我的感覺中,如同被捆綁住一般,無法自由動作。但當小白警官的意識被我逐步擊退後,我能感到手腳漸鬆,眼看便能擺脫束縛,衝向血魔。
那喝血喝得正歡樂的血魔卻忽然看到了什麼,猛然將孟婆的屍身一丟,便去看滾落在地上的孟婆的頭顱。
這是喝完血啃腦袋的前奏麼?我楞一下,而小白警官趁我這一愣神,暫時頂回了我的衝擊,他努力與我溝通,只勸我一定要沉住氣,且看下去。
我責怪他已經失去了對幻境的控制力,但他卻鄭重表態,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讓我務必沉住氣。我冷哼,敢情死的不是他的朋友,說得如此輕飄飄。
就在此時,血魔已神情凝重地撿起孟婆的腦袋,捧在手裡,仔細端詳。
孟婆死得很慘,按理臨死時的面部表情不會好看,但,我發現血魔捧著的孟婆的頭顱,那張臉,確實有情況。
說實話,孟婆這貨平時又暴躁又好鬥,雖然美如天仙(當然,理論上,她確實也是神仙),只可惜在面對我時總帶著一副趾高氣揚的的欠扁神情,著實討人嫌。但她如此慘死之後,臉上卻是一片聖潔寧靜,有著我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的安詳悲憫。
用句通俗點的話來形容,她死後的容顏,倒真說得上是「寶相莊嚴」,隨便安在哪個觀音像上,都能普度眾生。
這不科學啊,我想血魔大概也是看出了蹊蹺,才連血都不喝了,捧著腦袋研究起來。
如果不知道孟婆的死因,單看這面部表情,誰能想到她是死於兇殺?
不過,人都被殺死了,又不是警察破案,孟婆死的時候是什麼表情,於這血魔又有何干呢?我想不通為何她頗有點如臨大敵的意思,低著頭沉思。
思索片刻後,她忽然一聲大叫,對著孟婆的頭顱罵道:「你騙我,你騙我,你為什麼要騙我?!」